這喜宴也不知是否是故意安排,還是無意爲之,安家與左家竟安排在同一桌,細數人數,卻又不多不少正巧十人。
安墨麒見到左嫣然自是一喜,欣喜的喚了一聲:“嫣然。”左嫣然小嘴一撅,不屑的“哼”了一聲,也不理會他。
安煬煜不滿的咳了兩聲:“墨麒,爹之前說過的話你都忘了?如此不懂事的小丫頭,你自不必理會。”
原本安靜的慕容飛煙忽然藐了安煬煜一眼,淡淡的說:“本宮的嫣然確實自小被本宮驕縱慣了,有時會比較不懂禮數。”
方纔還盛氣凌人的安煬煜被這慕容飛煙藐了一眼,氣勢忽然就弱了下來,討好的喚了一聲:“飛煙……”
慕容飛煙卻不予理會,只是接着說:“嫣然的性子像本宮,只是本宮就是喜歡她這種性子,並不覺得有任何不妥。況且,對着不懂事的人,本宮的嫣然,自然就變得不懂事了。安將軍難道對本宮的嫣然有什麼意見麼?”
安煬煜被她這麼一睹,臉色一僵,只得喃喃的念道:“不敢不敢。飛煙的女兒,自是最好的。”
慕容飛煙從鼻孔裡不屑的“哼”了一聲,也並無接話。安煬煜僵立當場,卻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得假意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一旁的安墨麒更是覺得氣氛詭異的很,而左嫣然明明在自己眼前,他想去哄她開心,逗她說話,卻礙於家長們都在前面,又有了剛纔那番對話,只得按捺着焦急的心情,不敢造次。
左子君洗完臉行走了一會醒了醒酒,回來竟見到安墨伶淡淡的坐在圍桌旁邊,抑鬱的眉梢不禁一喜,卻看得安煬煜陰沉的臉,只得乖乖坐下,眼睛卻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安墨伶瞧。安墨伶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並未做聲。安煬煜見左梓騫的庶子如此無禮的看着自己的女兒,怒火“噌”的就上來了,礙於慕容飛煙在,只是咳嗽了兩聲,左子君卻是渾然不覺。
左悠然只得在桌下掐了左子君一下,附耳道:“哥哥,莫要失禮了”左子君這才察覺自己的失禮。
伊人再見,卻是恍然如夢。
喜宴正式開始,自是免不了俗套的開場白,祝酒詞,在賓客們的起鬨下,又把新娘子請了出來給賓客們敬酒。新郎官攜着新娘子圍着全場賓客逐席敬酒,而席間,又有不少朝中大臣過來左悠然這桌給左梓騫或安煬煜敬酒。左梓騫不知不覺竟喝了不少,有些不勝酒力,左悠然在一旁雖是無人敬酒,可這白侯府喜宴提供的果酒甚是甜香怡人,不知不覺竟也喝了不少,有些微醺。
待新人幾乎敬完全場,有個小丫鬟悄悄跑過來在左悠然耳旁耳語了一番,左悠然點點頭,起身離席。待敬酒完畢,賓客們卻看到雙頰酡紅的左悠然與慕容瑾已在前面端坐好,慕容瑾起身對賓客們道:“今日我與左府千金左悠然共唱一曲,祝願一對新人百年好合,永結同心。”
說罷,便是順手撥弄起了琴絃。在座的賓客大多都有參加過霍府的婚宴,自是知道就是上次的龍吟鳳鳴琴,又見這左悠然依然是這左悠然,只是那男子竟換成了當今的二皇子,不免有些詫異,心裡卻依然暗道了一聲:好曲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慕容瑾輕輕的吟唱了出來,一邊柔情似水的看着左悠然,似乎他便是這歌中欲與她相知相愛的戀人。
左悠然接過他的目光,溫柔一笑:“山無陵,江水爲竭,冬雷震震。”
“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空氣中似乎漂浮着一絲曖昧的情愫。賓客們被這番濃情蜜意竟擾得有些意亂情迷,又聽得他們慢悠悠的合唱了一句:
“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若說上次那首算是一首比較歡快的情曲,而這次這首,字字句句無不充滿了纏綿悱惻,情深款款。樑泳兒聽得這首曲子,眼眶自是一溼,透過朦朧的紅蓋頭,靜靜無語的看着含笑着撥弄琴絃的左悠然。她果然是她的好姐妹呵爲了她,自是費勁心思,從那曲《明月幾時有》,到抓兇,到如今這曲《上邪》,她知道,她是在祝福她與徵寒哥哥的情感,猶如這首曲子所吟誦的一般和美。
她悄悄抹去眼角邊的淚意,身旁的白徴寒似乎感知到她情緒的波動,緊了緊手中的力道,微微低頭在她耳邊道:“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山無陵,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她小聲的跟着他重複念道。
一曲完畢。新娘子被重新送入了洞房,左悠然也隨即回了自己的座位。賓客們已是開始互相敬酒,開始,左梓騫與安煬煜還在座位上,喝着喝着竟被同僚們拽了去一旁聊天,大夫人與安夫人也被認識的夫人們拉去了閒話家常,這桌上只剩下他們六人,竟也各自懷着心事,默默無語。
左悠然自顧自的喝着果酒,雖是小酌,但也喝了不少,一旁的左嫣然終於忍不住勸了勸:“姐姐,你今日已經喝了許多了,再喝,怕是要醉了。”
“沒事,今日是泳兒的大婚之喜,我自是高興,多喝一點也沒關係。”
左悠然自是自斟自飲,微微有些醉意,怕自己不勝酒力,便也歇了歇不再飲酒,只是默默的吃些小零食。
“左姑娘,晟睿敬你一杯。”那霍晟睿不知何時冒了出來,端着酒杯,站立在她身旁,有些期待的看着她。
她瞟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說:“爲何要敬我?”
霍晟睿明顯一愣,卻很快的反應過來:“祝左姑娘的閨中好友樑姑娘新婚幸福。”
話已至此,左悠然若是不接,便是不接受他對樑泳兒的祝福了。她無奈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卻又不再看他。
霍晟睿卻也不惱,他把兩人的酒杯滿上:“左姑娘,晟睿再敬姑娘一杯,祝左府上下身體安康,幸福美滿。”然後一飲而盡。
他倒是學乖了,竟如此強迫她喝酒左悠然雖有些無奈,卻也只好端了這酒杯。
“左姑娘,晟睿再敬姑娘一杯,祝姑娘早日覓得如意郎君。”
“霍晟睿,你……”
左悠然未免有些動怒,正欲起身,這怒氣一衝,酒意竟然上了頭,不免有些眩暈。她緩了緩神,端起酒杯道:“事不過三。霍公子請自重。”
飲罷,倒扣了酒杯,別過臉也不去看他。霍晟睿自討了沒趣,又惹得佳人不快,只好怏然離開。
人羣中不知是誰喊了一句:“鬧洞房了”
許多人紛紛起身,朝着新房的方向走去,左嫣然推推左悠然:“姐姐,我們也去熱鬧熱鬧吧?”
左悠然已是有些暈酒,她擺了擺手:“我有些內急,你們去吧。”
左嫣然有些失望,卻轉而對左子軒道:“哥哥,我們走罷”
安墨麒見左嫣然要去湊熱鬧,竟也迫不及待的站了起來:“哎,嫣然等等我,我也去”
左悠然站起身來,腦袋不免一緊,方纔坐着還不覺如此暈眩,只覺得已是有了醉意,現在起身,方纔覺得腦袋正是發暈發脹的很,她定了定身子,等腦袋反應過來,找穩了重心,才慢慢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去。
這偌大的圍桌忽然只剩下左子君與安墨伶兩人。等左悠然走開了,左子君才喚了一聲:“墨伶。”那眸子情深似水,像有千言萬語,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安墨伶淡淡的看了看他:“左公子,墨伶不過是平凡女子一名,不值得你如此一往情深。既然家父已經下了命令不許你我相見,今日之後,恐怕也無緣相見,你還是把我忘了罷。”
左子君幽幽嘆了口氣:“如何能忘?若是能忘,早已忘記,只怕心不由己啊……”
“不能忘,也須忘。左公子,你我再糾纏下去,也無意義,又何苦呢。”依然是淡淡的話語,卻有說不清的決絕。
“再糾纏下去,也無意義……”左子君苦笑了一下,“子君懂了。以後子君不會再纏着安姑娘了,願安姑娘一切安好。”
說罷,也不願再在這席上呆着,起身離席而去。
待他走後,安墨伶百年不變的表情才鬆了鬆,微微嘆了嘆氣。
若非如此,她,又能怎樣?她與他本就絕無在一起的可能。即使不是左府與安府的宿怨,依他的身份,也是無法娶她爲妻。既是如此,又何必給他希望?
雖然她也不得不承認,那段時光,她卻也是快樂的。那種被人捧在手心呵護的感覺,豈不是每個女子所追求的?
且說左悠然腦袋一片發熱,腳下步子已是有些虛浮,她左手扶額,右手指尖輕輕的觸碰着牆壁以借力,身子纔不至於搖晃的緊。
“這白侯府怎地如此之大,倒是連茅房也找不見了……”她不滿的嘟囔出聲。
一路向前走着,那長廊竟似無窮無盡,剛巧有個交叉口,她鬆開手,緩步前行,卻被側面行步匆匆的丫鬟撞了個滿懷。她本已步履不穩,這一撞,她整個人已是失去了重心,幾乎就要撲倒在地上,與地面親密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