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醒來,依然覺得昨晚恍若夢境。慕容凌真的來過麼?那帶着酒氣,眉目之中有些憂鬱神色的,真的是他麼?
左悠然闔了闔雙眼,慕容凌……她果然還是在意他的。
雙腳落地起身,眼光卻看到桌上尚未收去的茶具,提醒着她,昨晚的那個,不是夢。
他緊窒的讓她無法呼吸的懷抱,他略帶酒意的味道,現在回想,仍然是教人心跳不已。
爲何,對比慕容瑾溫柔的懷抱,她會更喜歡慕容凌緊窒的擁抱呢?那種深入骨髓的感覺,讓她四肢百骸都有發麻的感覺,卻像上癮的毒藥,竟讓她有些迷戀。
她端起桌上的杯子,花香依然。她緩緩的倒入嘴中,沒了昨晚的香甜,反而是冰冷苦澀,順着喉嚨,滑入胃部,她不由得渾身打了個冷戰,這才清醒了些許。
既然已經說好不再見面,不再想念,昨晚若不是看在他喝了酒心情欠佳的份上,她是絕對要趕走他的。
她必須一心一意的對待慕容瑾,切下這斬不斷的念想。或是,必要之時,她應早些嫁給慕容瑾,以免自己總是胡思亂想。
她摸了摸那把精緻的小刀,他送給她的生辰禮物。她扔掉了他所有的信件,卻捨不得扔掉這禮物。若不是它,那日沒有那麼輕易便能制服柳如瀟。那天也不會如此快速的劃破肌膚決定以輸血的法子救孃親。
權當是最後的念想吧。
她把小刀收好。洗漱用膳完畢,便過去二夫人處探望她的傷勢。正巧遇上丫鬟端着藥碗進了房門,左悠然接過藥碗端了過去,一口一口的喂歐若容。歐若容一邊嚥下她餵過的湯藥,一邊感嘆:“如今這般的身子骨,也不知能熬到何時,這藥,吃了也不知是否有用……”
“娘,你胡說些什麼呢?徵寒哥哥是妙手醫聖,這藥肯定管用,孃的身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左悠然聽得歐若容如此說來,心中不免有些急了。
“孃的身子,娘自己知道。”一邊說着,歐若容不免咳了幾聲,“最近也不思飲食,渾身乏力,大概,時日也不多了……”
“娘你大病初癒,自然是需要時間來修養,怎可說如此喪氣的話呢”左悠然心中甚急,不由得說,“娘,您一定會長命百歲,一直陪着爹爹、悠然和子君哥哥的,不僅如此,您還要看着悠然與子君哥哥成家,您還要抱孫子,頤養天年呢”
“話又說回來,悠然,你還不曾下決定麼?你究竟是在猶豫什麼?”歐若容聽得左悠然提及這個話題,也不由得關心起來。
“我……”左悠然心中有所猶豫,是否應該對她說真話呢?
“娘之前一直說二皇子比太子要好,但如果你喜歡太子殿下,也並非不可,做人,最重要是要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啊……”
“娘,我沒有……”左悠然急急否認道。
“沒有麼?我倒是覺得你對太子殿下的喜歡要多於二皇子呢也許是我感覺錯了吧……”歐若容嘆了口氣,“悠然,娘不希望你做違心的決定,若是覺得猶豫不決,就多聽聽自己內心的想法吧……”
“內心的想法……”左悠然喃喃自語。孃親……覺得她喜歡慕容凌多些?怎麼可能她喜歡的人可是慕容瑾啊
一直都是慕容瑾。
從開始,到現在。
歐若容喝完藥,開始頭暈犯困,她打了個呵欠道:“娘有些累了,先休息一會。”
左悠然趕緊把她扶下,吩咐巧慧要照顧好她,便退出房門。
出了院落,左悠然站在原地杵了半天,她是該回去呢,還是……去子軒哥哥那裡問問,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重大的事件?
可是,說好了要斬斷所有念想,爲何還要對他如此關心?這番行爲不但攪亂了自己的心情,還帶了希望給慕容凌,更重要的是,會傷了慕容瑾的心啊
左悠然雖然下定主意回去,可是腳卻彷彿生了根,不願動。
做人,最重要是遵從自己內心的選擇,若是覺得猶豫不決,就多聽聽自己內心的想法吧……
“內心的想法?”左悠然喃喃自語。
她內心的想法是什麼?慕容瑾固然是她選擇的人生伴侶,慕容凌卻是一直在她身邊對她不離不棄的戰友,她不知不覺中開始信任他,依賴他,心疼他,這也只是人之常情,不是麼?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我又不是冷血動物,關心一個一直以來對自己很好的人,也不爲過,不是嗎?”她企圖說服自己。
她的內心想法,就是想去關心一下他,如此簡單而已。
至於那些莫名其妙的心動,不不不,她哪有心動,她不過是不習慣與別人親密接觸,纔會緊張而已,特別是像他這般氣場強大的人,她是不習慣,一定是這樣。
那如今,她是去問,還是不去呢?
她還躊躇之時,璇芝卻在一旁奇怪的發問:“小姐,您這是怎麼了?站着不動還一直喃喃自語,奴婢也聽不清您在說什麼。”
左悠然這才緩過神來,清了清嗓子道:“沒事,我只是閃了下神。”
腳下的步子既已邁動,卻絲毫沒有想回自個院落的意思,嘴邊的話語已經順口而出:“璇芝,我們去子軒哥哥那裡看看。”
步行至左子軒的院落,左子軒並不在,璇芝道:“小姐,我們先回去吧,一會二公子回來,讓丫鬟通報一聲就是。”
左悠然卻搖搖頭:“反正我也是閒來無事,便在這裡等等子軒哥哥吧。”
璇芝心裡所有奇怪,小姐平常並不會這樣子,莫非今日是有什麼急事非得找二公子不可?卻也並未說出口,只是默默的站在一邊守着。
這兩天精力還不曾恢復,左悠然坐在椅子上早是等得昏昏欲睡,心中雜念亦多,卻也靜不下心來。快到午膳之時,這才見到左子軒的背影匆匆的回來。
左子軒見到左悠然自是一愣:“悠然,你怎麼過來了?”
左悠然使了個眼色,其餘人都識趣的退下,左子軒心中更是驚奇,只見她走近他,猶豫了一會才問:“子軒哥哥,昨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情?”
“特別的事情?”左子軒一時也未能領悟,只是在腦袋極力搜尋着何爲特別的事情。
“就是……那個……慕容凌,呃不,太子,他……被皇上臭罵了?還是朝堂有什麼煩心之事?”左悠然結巴了許久,才問了出口。
“太子?昨日?”左子軒暗暗思忖着,悠然怎地知道大表哥昨日心情不好?兩人不至於心靈相通至如此的地步吧?
“悠然,你爲何得知他心情不好?”
“昨晚他來過。”不知爲何她突然覺得有些尷尬,臉上暈了淡淡的粉紅羞澀,“他喝了些酒,看起來有些憂鬱。”
“他竟然來找你了……”左子軒嘆息了一聲,“我早該料到,昨日我們幾日便是把大半個京城都找遍了,也找不到他。”
“他到底怎麼了?”左子軒如此說來,更是激起她的好奇心,有什麼事情竟能讓慕容凌情緒如此低落?
“昨日,是他的生辰……”
“生辰?”昨日竟是他的生辰,早知如此,她該彈首生日快樂歌給他的。她的生辰,他準備瞭如此特別的禮物給她,她卻不曾準備任何禮物。
可是,生辰應該是件開心的事情,爲何他如此低落?
左子軒看出她的疑惑,不等她發問便回答:“惠後生大表哥之時,難產大出血,惠後犧牲了自己,選擇保大表哥。每年表哥的生辰,便是惠後的死忌。”
他的生辰,便是他母后的死忌……無怪乎他昨晚說“世間的母親總是偉大的”之時,神色如此黯然。原來,竟有這麼一段故事。
“所以……他從不過生辰。不但如此,每年的那日,皇上與他,總是要一番醉酒的。今日皇上便沒來早朝,想必昨日去弔唁惠後,又是一番傷心。皇上心中是疼大表哥的,卻是因爲這事,從小便是疏離他,這兩年大表哥沾手朝堂之事,把一切料理的井井有條,皇上的臉上纔有了些喜色,才漸漸的與大表哥有了些話語。”
原來……竟是這般的狀況。無怪乎,他的眼神如此憂鬱,像只受傷的野獸一般惹人疼惜。一向冷峻的他,竟然有如此低落的神情,她內心的柔軟不由得被他觸碰到,纔會如此不由自主想要抱住他。
想要給他溫暖。
“悠然,你對於他,卻是特別的。以往他總是在那日避開所有人不見,沒想到,他昨晚竟然去見了你……”左子軒嘆息了聲,“早知如此,早些與你說,說不定,你能解開他心中的鬱結……”
她的心中被什麼東西莫名撞擊了一下,卻掩着心慌:“我可沒有如此厲害……”
“誰說沒有的?”左子軒反駁她的話,“今日早上見大表哥,神色比以往好多了,我們都以爲是年歲已久,慢慢淡忘了那些不愉快,如今你這麼一說,才知道竟都是你的功勞”
左悠然臉上微微一紅,卻沒接話。
他的內心其實是冷清的,也許她只是剛好給了他想要的溫暖而已。
“既然他沒事,便是最好了。子軒哥哥,悠然便不打擾了。”左悠然得到答案,也不久留,起身告辭。
“去吧。”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左子軒心中默默想道,悠然,你與他本就一對,心中有着對方,爲何竟不能走在一起?只是,今日他眼中有一抹堅定的神色,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這又是意味着什麼?
兩人,還要彼此折磨到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