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
離開資源庫，恢復些許實力的霸劍凌空而起，劍身暴漲。
表面的血紋如龍鱗般在月光下流轉。
江城與夏生站上霸劍軀體，頓時失重感襲來，霸劍徑直向天空激射。
下方的沙丘在視野中快速縮小。
再次回到凜冬雪原地區，鵝毛雪片撲面，覆蓋視線的每一寸。
劍氣激起的狂風攪碎雪片前行。
沿途一隻雪梟路過，被霸劍擴散的劍芒瞬間穿透，化作一團血霧。
霸劍飛行的速度不斷加快。
但狂風卻被霸劍釋放的能量抵擋，江城與夏生沒有任何不適。
沿途江城詢問了霸劍的族地在何處。
得知那個地區名叫破碎之地，地處凜冬雪原東北方向，隔着兩個完全不同的地區。
霸劍提到的地點，江城從未聽說過。
打開大地圖也找不到對應的名字，可以肯定是未被玩家探索過的迷霧地區。
不知過了多久，下方積雪消融，已是蒼翠山脈。
這裡的晨霧如乳海翻騰，自高空俯瞰，羣峰若隱若現，好似隱匿巨獸的脊背。
不遠處，瀑布自雲海絕壁垂落。
霸劍徑直穿過瀑布，水汽被無形劍氣破開，折射出七彩虹橋。
繼續前行，雲層漸稀時，遠方出現赤紅戈壁。
風蝕巖柱如血色獠牙刺破大地，沙暴在這裡低空盤旋成漩渦。
霸劍再次加速，劍尾拖出紅色光痕，留在空中的軌跡如硃砂在天地間劃下一道狂草。
沙粒密集拍打能量壁壘，泛起點點漣漪，江城好奇打量着新地區環境，遠處幾隻形似禿鷲的生物正圍着風化巖柱盤旋，黑羽邊緣鍍着金色，此時擡頭朝他們看來。
霸劍的快速飛行下，許多景物轉瞬即逝。
就像是乘坐在一輛高速行駛的空中列車上，領略山河風光。
但可以看出，霸劍對某些地區極爲忌憚。
總是在飛行中忽然繞路前行。
基本可以判定，繞路的地區有強族盤踞，是霸劍惹不起的勢力。
橫跨兩個地區，這樣的勢力足有十餘個。
由此可見怪物世界的種族競爭有多殘酷，到處是爭奪資源的戰場。
身爲老玩家，江城深刻體會到對降臨勢力而言，怪物世界就像是一場落子無悔的種族豪賭。
失敗就意味着族羣走向滅亡。
這期間，江城也對神器族的來歷感到好奇。
帶着疑惑，他詢問了指引。
得到的回答是，神器族是寄生於小世界規則的一種精神系生命。
不同於絕大多數種族，掌握規則需要有一個瞭解學習的過程，神器族天生便會使用規則。
更準確的說是，神器族本就是規則的衍生族羣。
就像是帝冢山脈的器靈谷，源初器靈孕育出大量衍生器靈。
亦或是森羅林境地區的大蘑菇，孕育出大量植物系生命。
神器族便是在神器規則下孕育，它們操控神器規則力量，爲自己孕育出承載精神意識的生命軀殼。
霸劍的劍體，便是它們這一族理解中的意識軀殼。
就像是人類的本質是意識，血肉軀體是外殼。
而神器族，神器是軀殼，內在的霸劍意識是本我。
所以規則，也被神器族稱之爲天孕。
神器族順應規則而生，在得到規則孕育的軀體後，便會按照規則的邏輯行事。
直至成長至完全體，才能獲得自主抉擇未來的自由。
至於爲了成長中所做的一切，神器族從不認爲自己做錯了什麼。
神器族生於規則，長於規則，它們的存在本身便是小世界天地意志的具象化。
對神器族成員而言，殺戮與仁慈，就像用溫度去衡量顏色，毫無意義。
包括霸劍的意識裡，也從未有過殺戮是惡，或仁慈是善的區分。
它的一切行爲，都遵循着最原始的規則邏輯。
宿主痛苦，它便強大，此乃天孕規則所定，如同弱族春種秋收，何來善惡。
吞噬氣血，修復己身，此乃生存之道，如虎狼食羊，何談對錯。
誘導仇恨，催化執念，此乃成長風霜，如風雨催苗，不分正邪。
在神器族成員的認知中，順應規則邏輯，即是正確。
若天道允許弱肉強食，那麼掠奪便是正義，自身得到成長便是證明。
若法則鼓勵適者生存，那麼算計便是真理，族羣得以延續便是證明。
若天孕抗拒種族殘殺，那麼殺戮就該受到規則處罰，事實並沒有。
它們就像一場山火，焚林時不會考慮飛蛾生死，滋長時不會在意萬靈哀嚎。
吞噬萬物的過程中，山火得到成長蔓延，這便是世界的嘉獎。
可如果吞噬萬物的過程中，天空下起暴雨，澆滅山火，這便是規則意志對山火的懲罰，證明這個行爲不符合世界邏輯。
燃燒是火的天職，正如霸劍以宿主情緒爲食，是神器族生靈按照規則邏輯推動的行爲。
怎麼走，都得看這麼做帶來的反饋是什麼。
但這並不意味着神器族無情。
它們同樣會憤怒、會貪婪、會恐懼，只是這些情緒從不依附道德框架。
霸劍坑害宿主時毫無愧疚，就像人類踩死螞蟻時不會懺悔，從更高的維度看待二者，並無區別。
世間萬物運行的唯一導向，唯有“利益”二字。
戰爭、掠奪、陰謀、仇恨、都是粉飾利益的紛爭，剝開層層外殼後，都是順應世間規律的行爲。
與野獸爭奪獵場，乃至草木爭奪陽光沒有任何區別。
唯一的差異就在於族羣內部，可能存在爲了榮譽、信仰而戰的純粹情緒。
但將視野放大到整個族羣，仍是以利益爲導向。
自詡的文明，不過是將屠殺美化成征服與教化。
但強大的勢力，根本不需要這些東西。
正如黑潮，跳過了所有矯飾，直接踐行着生命最底層的規則：存在即掠奪，強大即真理。
能夠生存下來，就是真理。
因爲生存本身，纔是文明歷史最初的碑文。
指引的這番話，讓江城感觸良多，又覺得這個概念太過殘酷。
交流中，江城與夏生在霸劍的帶領下，領略山河風光。
暮色四合之際，霸劍掠過一片鏡湖。
日落黃昏，湖水吞下整片火燒雲，劍影劃過時驚起一片白色飛鳥，它們翅尖撩動的漣漪將晚霞碎成萬千金箔。
加上遠處傳來的悠遠鐘聲，如此意境，讓江城忍不住截圖留念。
就在這時，霸劍突然俯衝，劍鋒切開前方霧海。
下方是一個巨大裂谷，巖壁上鑿刻着無數劍痕，地上插滿了各種破碎斷裂的武器。
從高空俯瞰，神器族的族地就像是一柄橫貫大地的斷劍。
兩側山崖泛着金屬光澤，表面佈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穴中都插着一柄武器，在暮色中微微脈動，如同蜂巢中休眠的工蜂。
最終，霸劍帶着他們落在了一座金屬平臺上。
前方是一個通向獨立空間的扭曲漩渦，一柄八米長的斷劍懸浮在空中，劍身被九道血色鎖鏈貫穿。
劍旁還立着一塊青銅石柱。
待江城與夏生落地，霸劍的聲音傳來：
“在這裡等我。”
語罷，霸劍來到斷劍前方懸停，意識觸鬚伸向斷劍。
短暫接觸，霸劍投入漩渦之中消失不見。
霸劍離去後，江城果斷喚出地圖，打上一個藍色標記。
地圖標記就像是遊覽器裡的收藏欄記錄，可以通過側邊欄翻找出來，點擊就能直接跳轉座標位置。
現在神器族的族地已經明確，距離成功搶奪“神器規則”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這把劍能獻祭嗎？”
夏生的聲音傳來，江城跟着擡頭看向獨立空間漩渦上方懸浮的斷劍。
解析開啓後，相關信息涌入腦海中：
【天劍（死亡）】：
目標介紹：
曾是神器族天劍派系的首領，以攝取正面能量爲食，所創立的天劍一脈信奉“淬心證道”，以宿主信念爲火，鑄浩然劍魄，只尋有赤子心的生靈爲宿主，引天地正氣入劍，攝勇氣、仁念、堅毅等正面情緒爲養分。
降臨怪物世界後，天劍與邪劍一脈在發展理念上存在分歧，爆發內部矛盾。
天劍一脈堅信正氣長存，唯有赤誠之心方可鍛鍊最強神體。
邪劍一脈對此嗤之以鼻，認爲仇恨、痛苦、憤怒，等極致負面情緒更易獲取，選擇這條道路，力量的增長更爲迅猛。
兩派爭執千年，最終在降臨怪物世界後徹底決裂，爲了爭奪神器規則歸屬權爆發戰爭。
最終天劍一脈落敗，屍首被懸於族地之外。
……
看到解析信息，江城看向天劍的眼神變了。
他沒想到，神器族竟然還有正道成員，奈何邪惡壓正，最終還是邪劍一脈贏得了最終勝利。
江城的視線在這時聚焦天劍旁邊的青銅石柱，上面印着一段文字：
【天劍之道，擇主苛刻，百人難覓一赤子。】
【邪劍之道，來者不拒，惡念衆生皆有。】
【天劍敗亡非力不足，乃不識天數，怪物世界弱肉強食，光明道路終爲虛妄。】
【非是正道不敵邪道，而是這方天地，本就如此。】
看到這段文字，江城心中感慨。
邪不壓正，談何容易。
身爲老玩家，他清楚知曉刻在天劍上的文字，說的沒有錯。
怪物世界的背景，便是大爭之世，億萬種族競登巔峰。
天地間充斥着殺戮、吞噬、進化，可以說每一寸土地都埋藏着戰敗者的殘骸，甚至每一秒都有曾站在小世界巔峰的文明走向毀滅。
這裡沒有仁慈，唯有踏着屍骨登頂者，纔有可能在怪物世界的巔峰刻下自己族羣的名字。
這樣的亂世，絕望滋生的速度遠超希望。
這顯然也是天劍一脈落敗的原因。
小世界的秩序可以由神器族自己塑造，天劍一脈和邪劍一脈可以各佔半邊世界，在自己的領地塑造想要的生態面貌。
但到了怪物世界這個大環境，它們無法改變環境，適者存，逆者亡。
顯然，邪劍一脈更適應怪物世界的環境，這也是天劍一脈走向滅亡的原因。
這麼看來，神器規則並非純粹吸收負面情緒產出力量，正面信念類情緒也能產出能量。
只是邪劍一脈選擇的是通過負面情緒強化自身罷了。
霸劍便是邪劍一脈的後裔。
“太殘酷了，接觸的NPC多了，感覺各族都挺難，包括老爺子也是，揹負了一輩子的滅族之恨。”江城不由得感慨道。
“是啊，玩遊戲的過程就像身處另一個世界，代入感太強了。”夏生點頭表示贊同。
另一邊，迴歸族地的霸劍懸浮在一顆金色晶石下方。
身邊環繞四名劍形態的族人。
在它們的操控下，金色晶石迸發八道光索，刺入霸劍的劍身，在內部快速遊走。
隨後金色晶石垂落一道光柱，將霸劍的劍身完全籠罩。
光柱中，無數細如髮絲的能量流沿着劍脊上的血紋穿行。
規則能量流在劍尖匯聚，又順着刃口迴流，穿過霸劍表面的細微裂紋。
其中，劍格處的核心被重點探查，能量流在這裡形成漩渦，反覆沖刷着規則衍生烙印。
劍身內部，能量流逐漸勾勒出完整的脈絡圖，檢查每一個能量節點的通暢程度。
最終所有能量匯聚在劍柄末端，形成一個完美的循環。
檢測結果顯示，霸劍體內的規則衍生烙印沒有任何問題，劍身所有通道都暢通無阻，能量運轉流暢，沒有任何異常阻塞跡象。
這讓四名族內長者感到無比疑惑。
金色晶石釋放的光芒漸漸收斂，能量流如潮水般退去。
霸劍的劍身微微震顫，隨即恢復如常。
“霸劍，你確定身體出現了異常？”懸浮在身旁的青色長劍沉聲詢問道。
“族老，我確定，無論是負面情緒還是氣血能量，我都已無法吸收。”
“可是我們詳細檢查了你的身體，沒有發現任何問題，規則能量在你體內的運行十分流暢。”
族老的回答讓霸劍也懵了。
迴歸族地，是它眼中唯一能解決身體隱患的渠道。
卻沒想到就連族內長者也找不到問題的根源，這意味着它怕是要徹底廢了。
“或許只有重傷你的種族勢力，有辦法替你解決問題，你可知曉對你出手的是何種族？”
“不清楚，它們有着紫色皮膚，我路過時只是受了一掌便差點殞命，對方族羣具體戰力完全不瞭解。”
說着，霸劍將腦海中的記憶畫面通過精神觸鬚的方式分享給四名族老。
以族老的見識，說不定能知曉此族來歷。
這也是神器族的發展優勢之一：情報。每個新生代神器族成員都會被投射至蒼白大陸的各個地區，自行謀求成長。
它們伴隨宿主成長的過程中，也在收集宿主所在地區的情況。
每一位族人歸來時，都會帶來大量情報信息。
包括各個地區的勢力分佈情報。
當霸劍傳遞來的畫面中，紫色皮膚的極樂主神時，四名族老的表情變得十分精彩。
“極樂族！”
“族老，你們知曉這個種族？”
“本想替你出手脅迫，現在看來沒機會了。”青色長劍無奈道，隨後繼續解釋道：
“此族名爲極樂族，在我們所處的蒼白大陸地區設有大量空間節點，誘捕外界生靈進入，只要跨過了裡面的大門，便會被無盡的慾望蠶食，逐步走向毀滅……我族操控情緒的能力與其相比，猶如螢火比之皓月，根本不在一個等級，包括所掌握的規則強度對比，也是遠遠不及。”
“我們以負面情緒爲食，而極樂族擅長製造極致的情緒快樂，這種快樂即便是我們也難以抵擋。”
說着，青色長劍劃出的光影，勾勒出一幅幅畫面。
戰士在無盡的力量昇華中，憔悴死去。
貪婪者在美酒池中逐漸腐爛成白骨，臨死前無法抑制的喜悅仍凝固在消瘦的臉上。
學者抱着虛假的永恆答案，在圖書館裡化作一尊乾枯的雕像，體內早已耗盡了精氣。
無數生靈沉溺於歡愉幻境，肉身卻在極樂中腐朽。
這些光影畫面的最後，神器族的一柄醉夢劍，在極樂場景裡成了一柄只剩下空殼，但表面鑲滿華麗裝飾品的道具，掛在極樂場景裡。
“族老，既然無人能從極樂場景中脫離，您又是如何得到的這些畫面？”霸劍好奇詢問道。
“我族降臨怪物世界之初，曾有一支核心隊伍誤入極樂空間，唯有天劍憑藉浩然劍意逃了出來，其餘族人盡數死在了那裡，這些畫面都是當時的天劍提供。”
聽到天劍，霸劍的腦海中自動浮現空間傳送通道外，被八根血色鎖鏈刺穿的殘劍軀殼。
曾是神器族首領之一的它，因爲種族發展理念上與它們邪劍一脈存在分歧，最終爲了爭奪神器規則的歸屬權爆發戰爭，落敗而亡。
但在降臨初期，天劍一脈和邪劍一脈曾是合作關係。
這都是被記錄在神器族發展歷史中的信息。
通過族老的講述，霸劍心中苦澀。
它知道想要讓族老出面，逼迫極樂族解開自己身上的隱藏枷鎖，並不現實。
弱族與強族之間，根本不存在談判的可能性。
只要敢去，大概率要被抓去極樂空間，在慾望昇華中走向毀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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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別下定論，我們再試試其他辦法，跟我來。”說着，爲首的青色長劍朝大殿外激射。
霸劍緊隨而去。
……
神器族地外。
江城和夏生正在享受靈食餐。
已經等待了數小時，霸劍仍未歸來。
“逆子，接下來的劇情你打算怎麼走？”
說着，夏生拿起手裡的紅色果子，咬了一大口。
果肉綻開瞬間，沁涼寒意與熾烈感同時在口腔中炸開，濃郁的香氣瞬間填滿口鼻，冰火交織的滋味讓他愜意地眯起了眼睛。
“不知道，怪物世界沒有劇情指引，接下來怎麼走完全沒有方向，等霸劍出來再說吧。”
“現在我們已經拿到了神器族的地址，得想想怎麼榨乾霸劍的剩餘價值……。”
閒聊中，扭曲的空間漩渦忽然泛起漣漪，霸劍從中顯現。
“前輩，情況如何？”江城將食物塞入口中，起身詢問道。
霸劍的劍身微微震顫，表面血紋明滅不定，彷彿在壓抑某種複雜情緒。
“並無異常。”
聽到霸劍的回答，早已經知曉答案的江城咧嘴笑道：
“沒事就好，我們走吧。”
霸劍沒有回答，劍身暴漲。
江城和夏生當即躍上劍身，跟隨霸劍破空而去。
途中，霸劍再次好奇的詢問起江城的族羣的信息，以及族羣是否掌握有規則能力。
江城的回答是，族內曾掌握過規則力量，但在降臨怪物世界後便被掠走了。
但霸劍卻對這道規則力量展開了細問。
這讓江城覺得有點不對勁，聯想到自己佩戴的符文武器幻化的戒指，他懷疑霸劍對它的戒指有想法。
仔細想來也是，霸劍怕是已經懷疑自己廢了。
很可能不願意再讓他持劍，想着將他榨乾就走，所以纔在打探他身上有哪些有價值的東西。
但面對霸劍的詢問，他還是給出瞭解釋。
就在這時，霸劍忽然往下方激射，目標直指一隻形似蜥蜴的生物。
“持劍，殺！”
意識到霸劍有了再次測試的想法，江城當即行動，右手凌空一抓。
飛行中的霸劍頓時縮小，劍柄穩穩落入掌心。
血紋在劍脊上如活物般遊動。
地面的蜥蜴狀怪物察覺到危險，鱗甲驟然豎起，背脊上凸起一排尖銳的骨刺，口中噴吐出一股腥臭墨綠色毒霧以示警告。
但江城的動作更快，劍芒自天空落下，劃出一道血色弧光，破開毒霧直取怪物腦袋。
嗤！
劍刃入肉瞬間，蜥蜴的腦袋瞬間炸開。。
下一秒，蜥蜴怪物的身軀突然乾癟，血肉精華如沙粒般從劍刃縫隙中流散，最終化作一地灰白色的骨粉。
霸劍的嗡鳴戛然而止。
“原來是你！”
霸劍陡然脫離江城的掌控，懸浮在江城跟前。
這一刻，它全都明白了。
一切問題根源不在自己，而是在自己挑選的這一任宿主身上。
回到族地進行檢測沒有發現任何問題時，它以爲是極樂族成員的出手，在自己身上留下了某種無法解析出來的隱患。
就連幫助它進行身體檢查的四名族老也是這麼認爲。
但族老沒有放棄，帶着它前往族內圈養血奴的器牢，想要通過實踐查看具體是什麼情況。
這次測試，由完全體的族老精神持劍，想要親自擊殺血奴，查看獵物被擊殺會詭異消失的問題。
結果測試中驚奇發現，它所說的問題根本沒有發生。
連續擊殺多個血奴，氣血都能順暢吸收。
這讓霸劍也產生了疑惑，不明白問題到底出在哪裡。
在這之前，無論它怎麼嘗試，都是以失敗告終，怎麼回到族地就好了。
這讓他聯想到了這一任宿主，覺得問題可能出在宿主身上。
剛纔的測試，證實了它的猜想。
現在一切都說得通了。
許多問題在霸劍的腦海中串聯。
擊殺無法吞噬氣血能量、痛苦無法攝取負面情緒、它原本都想好了說辭，但宿主在資源庫裡發現骷髏卻沒有出聲詢問、沿途始終都在仔細凝視巖壁上的文字，似乎能夠讀懂上面的內容……。
現在回想，全是問題。
很顯然，這一任宿主早已知曉它的情況。
這也是爲何它檢查自己的身體，包括回到族地詳細檢查，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只要是“天火”持劍，就會出現問題。
這一切，天火顯然知曉，卻從未跟它講述，始終都在利用他
“難怪無論我如何嘗試，都無法攝取一絲氣血，原來是你！”
霸劍的聲音不再沙啞低沉，帶着滔天怒意。
劍脊上的血紋瘋狂蠕動，像是無數條被激怒的毒蛇。
它不曾想到，這個看似恭順的宿主，從一開始就在暗中搗鬼。
聽到霸劍的回答，江城和夏生頓時意識到暴露了。
雖然不清楚究竟是怎麼暴露的，但現在的問題是，霸劍怒了。
“幹嘛，你想噬主，反了你？！”
既然已經暴露，江城也不打算裝了。
“噬主？你覺得你有能力抵擋我的力量？”
血霧在劍鋒前凝聚，逐漸形成一道猙獰鬼面，張開的巨口中，隱約可見無數哀嚎的前任宿主在其中掙扎。
地面龜裂，碎石反重力懸浮而起，在霸劍周圍形成一道力場。
“逆子，動手！”
江城和夏生對視一眼，嘴角同時勾起弧度。
下一秒，兩人雙手猛然合十。
痛苦之力如狂潮般從體內爆發，在背後生成無數條紅色觸鬚陡然卷向霸劍。
霸劍表面綻放的劍芒根本無法抵擋痛苦之觸的蔓延，頓時被痛苦之觸纏繞。
剛一接觸，霸劍的意識便發出淒厲尖嘯，轉而變爲哀嚎。
嘲諷命魂也在這時激活，通過痛苦之觸施加在霸劍身上。
劍身頓時瘋狂震顫，表面的血紋扭曲龜裂，意識隨之被拖入了一片漆黑深淵，無數記憶拼湊恐怖的畫面被強行翻出，反覆撕扯它的意識。
它看到自己被族老拋棄，劍身被丟入熔爐，一點點融化。
看到歷代宿主的亡魂從劍脊中爬出，獰笑着撕咬它的意識。
還看到了就連族老都要爲之恐懼的黑潮邪祟，召喚無盡邪祟，一寸寸吞噬它的劍體……。
“停下！”
霸劍的哀嚎聲帶着祈求，劍身釋放的劍芒隨之崩碎，發光的劍體在痛苦之力的侵蝕下迅速黯淡。
它拼命掙扎，但痛苦之觸卻越纏越緊，痛苦之力滲入劍體內部，直接灼燒它的意識。
這是霸劍從未感受過的痛苦。
意識好似驚濤駭浪中的一葉孤舟，在洶涌澎湃的劇痛中飄搖不定，隨時可能崩潰。
它知曉這是極致的情緒帶來的痛苦，想要努力掙脫，但意識卻好似被黏稠的黑暗膠質層層包裹，每一絲意識的掙扎都像是在泥沼中艱難挪動、
試圖集中思維讓自己清醒，告訴自己這只是外來的情緒干擾，換來的卻是意識深處更爲猛烈的刺痛。
“霸劍，你喜歡給宿主帶去痛苦，可曾親手感受過極致的痛苦？”
江城獰笑聲在他的腦海中響起，但霸劍已經無法給出回答。
意識在極致的痛苦的衝擊下，如雪花般紛飛散落，它對宿主所做的一切都成爲了痛苦的導火索。
每一段回憶浮現，都伴隨着讓它癲狂的痛意，好似死去的宿主化作冤魂在啃咬它的意識。
又好似有無數鋒利的鉤子，將它的意識拉扯成一根根扯斷。
恐懼如同洶涌潮水，混雜着痛苦，將它徹底淹沒。
它試圖吶喊，試圖向不遠處的族地傳達求助信息。
但在極致的痛苦籠罩下，意識已經無法操控軀體，不斷往無盡深淵跌落。
只剩下痛苦在腦海中肆意蔓延，不斷侵蝕着它僅存的理智。
殺了我！
這一刻，霸劍無比渴望死亡。
因爲疼痛已經超出了它所能承受的極限，也超出了它能想象到的痛覺極限。
絕望將它籠罩。
它的意識在痛苦之力的蠶食下逐步崩潰，意識發出尖嘯，卻連完整的念頭都無法凝聚。
好似每一寸劍魄都在被凌遲、碾碎、焚燒。
它曾以爲自己是“絕望情緒”的操控者，但此刻才明白，何爲極致的絕望。
咔擦！
清脆的破裂聲響起，霸劍表面的裂紋不斷擴散。
意識逐步失去對自我的感知，一步步邁向消散邊緣。
外界，江城與夏生仍保持着雙手合十姿態，背後的血色觸鬚瘋狂舞動，好似孔雀開屏，持續釋放着極致的痛苦能量。
此時，直播間裡的玩家也是跟着高潮，彈幕瞬間炸裂。
“太牛逼了，雖然霸劍受傷，但這可是硬控狩獵等級100+的生命啊，強無敵了。”
“痛苦特性還能和嘲諷特性組合成連招？這是什麼神仙組合，強控下霸劍連反擊都難，這一套組合控制分打滿了。”
“這強度太超模了吧，痛苦+嘲諷+凋零+撕裂……，這一套特性組合太魔性了，真能把目標定身到死唄。”
……
江城與夏生的表現，讓直播間裡的不少玩家想到了論壇流傳的一種說法。
曾有攻略黨玩家在論壇發起討論帖，研究誰是玩家陣營中最強的內戰幻神。
絕大多數老玩家都將票投給了痛苦兄弟。
原因無它，根本沒有人敢和痛苦兄弟正面對抗，他們掌握的是連自家玩家都爲之害怕的力量。
終於，在直播間玩家的彈幕討論中，霸劍的顫抖戛然而止。
隨後從空中跌落，表面的血紋暗淡，氣血從裂紋中持續涌現，融入江城與夏生體內。
劍體也從劍尖開始，一寸寸化爲灰白色，不再閃爍血光。
江城與夏生同時收手，相視一笑。
“雙痛合璧。”
“真傷斬神魔。”
一人一句臺詞後，他們舉起右手擊掌。
與此同時，挑戰者提示在他們的腦海中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