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荒原。】
四個大字在江城的眼前劃過。
打開地圖可以發現，這是一片從未被探索過的地區，地圖上除了他們所在位置。
其他地區都被迷霧籠罩。
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沙漠，雪原在身後綿延。
從這裡開始，地面雪層變薄，露出底下灰褐色的凍土。
風依舊冷冽，卻不再裹挾着密集雪片，只是零星飄着幾粒冰屑，還未落地便消融無蹤。
再往前，地面裸露出沙礫與碎石，雪花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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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的環境惡劣，土地被曬得乾裂，縫隙間爬出幾叢枯黃硬草，在風中簌簌顫抖。
空氣裡的寒意仍在，卻也夾雜着一絲燥熱。
繼續行走了一段路程，這裡的風捲着細沙，帶着陣陣熱浪。
環境的變化沒有正常的循序漸進，就像是遊戲裡穿過空氣牆後，忽然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對此，江城也感到十分不解。
怪物世界爲了追求真實性，按理說每個地區的環境變化應該有一個循序漸進的場景變化纔是。
好奇詢問指引，得到的解釋是。
怪物世界的領土都是由不同的節點爲核心拼湊，就像是一個巨大的世界拼圖，其中還存在着大量降臨勢力塞進來的領土。
這也導致怪物世界的不同地區，有着完全不同的環境、氣候表現。
對於指引的解釋，江城的理解是：遊戲設定。
“霸劍，你說的儲血鼎在哪？”一旁的夏生在這時出聲詢問道。
“沙漠盡頭就是，還有一段路程。”
說這番話時，霸劍的心在滴血。
現在的它油盡燈枯，根本沒有能力獨自行動。
這一任宿主的情況它雖然十分滿意，但根本產不出任何能量，它也不清楚問題究竟出在哪裡。
唯一能做的，就是前往資源庫，直接飲用儲備的氣血能量。
這座資源庫也是之前的宿主留下，宿主死後，被它當成了能源中轉站。
在成長至進入完全體之前，神器規則特性影響，導致它只有在宿主持有時才能發揮出全部力量。
如果沒有宿主，它的力量會被大幅度壓制。
所以它需要不斷更換宿主。
這便是規則的雙刃劍，想要獲得規則力量，必須遵守規則的運轉邏輯行事。
據說頂級規則沒有任何限制，但至少它沒有親眼見過。
這次前往資源庫，可以想象裡面的東西都將被取出來使用。
它倒是不在乎那些破爛東西。
唯一心疼的是，上一任宿主那賺取的力量，差不多全消耗在了這一任宿主身上。
它只希望後面會有豐厚的回報，讓它盡情享受一頓負面情緒盛宴。
趕路途中，霸劍也在思考一個問題。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導致它的身體無法攝取到氣血能量，甚至無法再攝取負面情緒能量。
在這之前，從未發生過這類事件。
如果實在找不到原因，或許只有返回族地，向族內長者尋求助力。
又是大半天的趕路，直至日落黃昏，江城與夏生根據霸劍的指引，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遠處，一座黑石壘砌的方形建築突兀地矗立在沙丘之間。
視線拉近，風沙侵蝕的外牆上佈滿蜂窩狀的孔洞，在風沙中發出嗚咽般的鳴響。
僅從外面看，這裡沒有任何特色。
更像是某個族羣遷徙前留下的破敗遺蹟。
來到近處，建築入口處放置着一尊雕像，是一個失去了腦袋的持劍戰士。
它手裡的劍，和霸劍的造型一模一樣。
“就是這裡，將我刺入大門前的孔洞。”江城聽聞，沒有猶豫，伸手將霸劍召至右手。
握住劍柄，將霸劍的劍身插入石門中央的凹槽，頓時內部響起像是齒輪轉動的悶響。
厚重的黑石門緩緩下沉，掀起一片黃色沙霧。
門後是一條向下的階梯，裡面漆黑一片，看不清盡頭。
抽出霸劍揹負在身後，江城率先一步進入，夏生當即跟上。
這條通道如同某種巨獸的食道，空氣中飄散着陳年的血腥味，混合着金屬氧化氣息。
階梯盡頭隱約可見暗紅色光暈，像是一團凝固的血霧懸浮在黑暗中。
往下走去，巖壁四周懸掛的青銅燈逐一點亮。
火光映照下，牆壁上浮現出密密麻麻的刻痕。
解析自動翻譯下，文字描述的信息一眼便知。
【痛楚即是力量，我甘之如飴。】
首先映入眼簾的一段文字，在通道巖壁上被反覆描摹了七遍。
字跡邊緣凝結着黑色的血痂，最末一筆拖出長長的尾鉤，像是執劍者在最後一刻仍在忍受着某種劇痛寫下。
繼續往下方走去。
【剝皮拆骨又如何？我只要力量！】
【身體之痛，不及我心中恨意萬分之一。】
字跡下方殘留着五個清晰的指印，岩石被硬生生抓出裂痕，指縫間還嵌着幾片破碎的指甲。
通道拐角處，用鮮血寫就：
【殺！殺！殺！殺！殺！】
乾涸的血字下方，密密麻麻地刻滿了“殺”字，每一個都力透巖壁，像是要將所有仇恨都釘進這冰冷的巖壁。
【誓要殺盡蒼炎族！】
一路走去，所有文字都透着殺意。
江城可以想象到，霸劍當時的宿主，心中的恨意。
但文字內容隨着深入，逐漸變得溫和。
直到來到一段文字前，江城停下了腳步：
【阿孃，心兒好疼。】
這句話被利器粗暴地劃掉，但在劃痕間隙仍能看到原本的筆畫，像是一道無法癒合的傷口。
這些文字讓江城忽然意識到，這個復仇者最初的恨意並非那般強烈。
顯然是被霸劍不斷蠱惑改造，最終變成了一臺被仇恨填滿的殺戮機器。
數分鐘後，他們來到通道盡頭，前方是一扇青銅大門。
霸劍的劍刃劃過門縫，表面閃過血光，沉重的門扉緩緩向內開啓。
“這破門能擋住誰，進去搞這麼複雜做什麼？”夏生忍不住在隊伍語音頻道吐槽道。
“笨，大門可不是爲了防賊，而是防止裡面的東西靈氣外泄，吸引外來勢力，其次也是爲了防止特定的資源在存儲過程中變質……你可以理解爲冰箱，平時多上論壇學知識。”
“有道理！”聽了江城的解釋，夏生恍然點頭。
兩人在這時穿過厚重的大門。
門內面積不大，是一個半球形的石室，百餘平米，凹凸不平的巖壁上佈滿了細密劍痕，地面則是積着一層暗紅色的粉塵，像是血液凝固後生成的粉末。
左側巖壁上鑿出三層石龕，最上層堆着發黃的骨簡，用褪色的紅繩捆綁。
中層排列着十幾個小瓷瓶，半數已經碎裂。
下層則散落着幾件鏽蝕的兵器，其中一柄短劍的劍格上還掛着半截腐爛的皮繩。
能看到牆角蜷縮着一具白骨，骨骼表面佈滿裂紋，上面殘留着大量紅色印記，指骨深深摳進地面，腦袋以一個扭曲的角度仰望着穹頂，似乎生前忍受着極致痛苦。
解析掃去，相關信息浮現：
【劍心（死亡）】：
目標解析：修煉至關鍵階段時，被霸劍強行抽空全身精血，導致肉身潰解，並被霸劍刻意延緩死亡過程，將瀕死時的極致痛苦轉化爲自身能量，痛苦持續三日而亡。
……
“嘖，這破劍好狠毒，沒有利用價值就殺。”
看完解析，這間石室的來歷呼之欲出。
可以斷定是霸劍之前的宿主留下，它曾在這裡修煉、成長、立誓要爲族人復仇。
但最終在霸劍的忽悠和蠱惑下，爲了力量走向絕路，最終成爲霸劍的養分。
視線轉向前方。
石室正中央擺着一口黑色方鼎，上面佈滿蛛網般的裂紋，濃郁的氣血波動自鼎內傳來。
霸劍自動脫離，飛至大鼎上方懸停。
劍身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鼎中凝固的黑色物質突然開始蠕動，一縷粘稠的血漿從鼎中升起，如同活物般纏繞上劍身。
劍脊上的裂紋貪婪地吮吸着能量，劍身如蛛網般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彌合。
血紋在劍身上流動，像是重新注入了生命，原本暗淡的劍鋒漸漸泛起森冷寒光。
隨着吸收進行，鼎中凝固的血塊迅速乾涸龜裂，化作暗紅色粉塵簌簌落下。霸劍的劍格處，始終緊閉的豎瞳猛然睜開。
紅色瞳孔收縮成針尖大小，劍柄末端延伸出幾根血絲，如同根系般扎進鼎中，將最後一點精華也榨取殆盡。
當最後一滴血液被吸收，霸劍突然爆發出一陣刺目血芒。
但用解析觀察的江城發現，霸劍的狩獵等級並未得到恢復。
由此可以判斷，霸劍當時輔助它修煉用的是自身本源力量。
這部分力量根本不是通過吞噬外部能量可以修復，只能按照規則的邏輯要求才能得以成長。
鼎裡的氣血能量類似玩家體系中的回血藥劑，而霸劍自身的成長得通過“被持劍”後的狩獵，乃至痛苦情緒才能獲得。
如果是在“奪取神器規則”的計劃開啓前，江城肯定不會給霸劍吞噬氣血能量的機會。
霸劍的實力有所恢復後，將徹底脫離它們的掌控。
與其冒着失控風險，不如直接打真傷擊殺，獲取狩獵收益。
但現在他們有了更遠大的目標。
在得到霸劍背後族羣的座標地址前，霸劍還留有利用價值。
而恢復部分力量的霸劍也在這時自動回到江城手中。
環顧四周，江城決定將石室裡的東西盡數帶走。
但這裡似乎也沒什麼好東西，並非真正的資源寶庫，更像是霸劍坑蒙拐騙途中的加油站。
在不同的地區存儲一份氣血，以備不時之需。
“霸劍，這裡煉製的丹藥和物品，我能否帶走？”離開前，江城詢問道。
“自然可以。”霸劍毫不猶豫答應。
事實上，石室裡的東西都是第三任宿主留下，沒什麼意義。
唯一有價值的就是石鼎裡的氣血能量。
這是當年它要求宿主打造，目的是爲了輔助宿主修煉後遺症極強的法門。
待它將宿主吸乾後，鼎內剩餘的血液便被當成了一處中轉站，想的是自己就在蒼白大陸地區活動，假設未來遇到危機時，多建幾個資源室，可以用來療傷躲藏。
卻沒想到，這次還真給用上了。
聽到霸劍答應，江城果斷行動。
開啓解析掃去，將三層石龕上的東西裝進空間行囊。
哪怕自己沒法用，也能上架交易行，保底還能獻祭帝兆老哥換取祭力。
初步估算，這裡的東西大概值1萬祭力，對比小小法師發現的血池寶庫，乃至園長的暗裔空間寶庫，差了不是一星半點。
卻也是一筆不菲的額外收入。
看到江城將石龕上的物品收走，霸劍卻是好奇詢問道：
“你們擁有空間系道具？”
面對詢問，已經將東西全部裝進空間行囊的江城點頭：
“這是我天火族僅存的至寶，可以存儲物品。”
說着，江城指向手裡的戒指，實則這是一個符文共鳴武器。
霸劍的感知掃向戒指，隨後便震驚的發現，這東西上竟然留有似乎是規則能量的物質。
但具體是什麼，它無法通過感知解析出來。
這讓它的心底頓時浮現貪婪。
心中想好了，等坑殺江城後，將這枚附帶部分規則力量的戒指收入囊中。
離開資源庫，霸劍再次有了狩獵的想法。
它想測試恢復部分力量的自己，是否已經可以通過狩獵獲取力量。
如果還是無法成功，或許只有返回族地才能找到解決隱患的辦法。
“既然前輩想，那我們便繼續狩獵。”江城語氣恭敬地點頭答應道。
雖然嘴上答應，但他還是沒打算讓霸劍攝取到一絲氣血能量。
現在的目標很明確，就是找到霸劍的族地具體座標位置。
面對無法解決的問題，正常思維便是尋求長輩、親人、朋友的幫助。
哪怕是他們玩家，也是如此。
如果遇到無法解決的問題，首先想到的就是上論壇發帖尋求幫助。
所以他不會讓霸劍成功，得繼續製造困境。
讓霸劍徹底絕望，放棄繼續嘗試的想法，轉而尋求族人的幫助。
到時候，他就有機會接觸到神器族。
有了具體座標，拿下神器規則只是時間問題。
不多時，他們便在沙漠中找到了狩獵目標。
一隻狩獵等級28的巨大蠍子。
當霸劍刺穿第一頭沙丘魔蠍，屍體爆裂瞬間，血肉精華自動化作血霧被江城吸收。
但在霸劍眼裡，卻是另外一番景象，魔蠍像是被某種無形的力量粉碎，化作齏粉跟隨黃沙飛向遠方，消失在熱風中。
奇怪！
霸劍散逸的情緒波動中透着焦躁。
現在的它恢復了一成半的力量，本以爲這次狩獵會變得順利。
卻沒想到問題仍沒有得到解決。
甚至它不清楚該如何去解決這個問題。
可以明確的是，它仍可以攝取氣血能量恢復自身實力。
唯獨狩獵攝取、負面情緒攝取上出了問題。
這麼想來，問題大概率出在神器衍生規則烙印上。
或許是體內的“衍生規則烙印”因爲紫皮邪魔的一掌，出現了某種不可預料的變化，導致衍生規則烙印失靈了。
這個問題，或許只有迴歸族地纔有解決的辦法。
完成擊殺的江城，卻在這時佯裝關切地詢問：
“前輩，恢復可還順利？”
“再試試。”
“好。”
江城果斷答應。
霸劍要試，他便讓霸劍試個夠。
試到霸劍自己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廢了。
最絕望的不是沒有機會嘗試，而是無數次嘗試過後仍是以失敗告終。
證明不是沒有機會，而是給你機會也把握不住。
想到這裡，江城開始繼續狩獵。
擊殺了第二頭、第三頭獵物……。
每一次狩獵，江城都會釋放命魂特性，讓那些本該被霸劍吸收的能量在接觸劍身的剎那詭異地“蒸發”。
這期間他加快了狩獵的節奏，讓霸劍有充足的機會感受每一次徒勞無功的絕望。
當第七頭沙漠巨蜥同樣化爲飛灰時，霸劍的劍身開始發出不穩定的嗡鳴。
那些剛剛修復的裂紋再度顯現，江城與夏生能清晰感知到霸劍身上散逸的混亂情緒。
困惑、憤怒、以及……一絲絕望。
這讓江城和夏生心情愉快。
就這破劍還想坑他們玩家，也不問問玩家的隨身解析能力是否答應。
他們玩家背後可是有一套規則體系加持。
想坑他們玩家，差遠了。
霸劍顯然不知道，它眼裡的獵物，根本不在它的認知範圍內。
玩家是什麼？是連代表世界基礎規則的源初怪物都能收容的無限擴容天賦怪。
是能靠着“復活機制”力戰黑潮和蟲潮的隱藏天災。
霸劍那套蠱惑人心的手段，對怪物世界的普通NPC或許有用，但對他們玩家。
不好意思，他們不吃劇情殺。
霸劍的所有蠱惑臺詞，在江城和夏生眼裡，都只是可跳過的劇情內容。
本質上，霸劍連成爲對手的資格都沒有。
從頭到尾，都是一場扮豬吃老虎的小遊戲。
如果不是霸劍還有利用價值，它現在已經在“痛苦之觸”施加的極致痛苦中絕望死去。
說不定材料都已經上架交易行，被某個玩家花高價拍走了。
屢次嘗試失敗，已經徹底絕望的霸劍也在這時說出了江城與夏生期待已久的話語：
“天火，我有一事相求。”
“前輩，您說。”
“我沉睡了三千年，身體似乎出現了某種始料未及的變化，現在可能需要去往族地進行療養，但路途較爲遙遠，你們可願意護送我前往？”
“沒問題。”江城毫不猶豫地點頭答應，實則心中樂開了花。
陪着霸劍浪費了大把時間，這纔是他們的核心訴求。
找到老窩，然後等待機會炸窩！
買是不可能買的，唯有搶才能解決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