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了個小凳坐在門口,蕭何吏摸出一支菸點上靜靜地吸着,隨着煙氣的繚繞蒸騰,兩年前的一幕幕也清晰地在腦海中閃現出來。
三年前的那個上午,
初春微雨。
蕭何吏久久地佇立在單老的墓前,靜靜地看着那塊小小墓碑和墓碑後面小小的土丘,直到這一刻,他心中仍不有些不真實的感覺,不敢相信那個彷彿無所不知,乾淨、通透、豁達而又從容的閒雲野鶴般的老人就這麼走了。
在的時候沒有珍惜,現在什麼都晚了!蕭何吏的心一陣陣發苦,單老就像是暗夜裡的一盞明燈,自己總以爲那盞燈是會永遠亮着的,所以並沒有過多地去珍惜,可是當明燈突然熄滅了的時候,自己才後悔沒有藉着這盞明燈的光芒多去照亮幾處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現在什麼都晚了,所有的迷惘只能靠自己去摸索,去探求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天色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蕭何吏長長嘆口氣,擡起頭隨意地四處望着,墳丘的後面,遠遠地就是萬佛山蜿蜒起伏的山嶺,滿山的松柏被春雨一潤,在略暗的天色下更顯得有種墨色的蒼翠,而墳丘的對面,就是東州母親河清河的源頭:清溪。一條清澈見底,時而歡騰,時而沉靜的谷中溪流。
質本潔來還潔去,一抔淨土掩風流。也算是一處好穴了吧,應該能配得上單老這樣的神仙人物了。
蕭何吏嘆了口氣,慢慢地向回走,快走到路邊的時候,突然一輛火紅的寶馬跑出遠遠地飛馳了過來,車速是如此之快,以至於蕭何吏從看到以後,也就是走了有七八步的時間,那團火紅就已經來到了眼前。
“來得好快。”蕭何吏輕輕地搖搖頭,心裡充滿了疑惑,喬天舒爲何對單老如此重視呢!他能斷定喬天舒在車裡,但卻不清楚他怎麼會知道墳墓的地址。
隨着一陣刺耳的剎車聲,寶馬跑車停在了路邊,車門一開,喬小紅蹦了下來,隨後一個人沉穩地從車上邁下了一條腿,果然是喬天舒。
“喬書記好。”蕭何吏忙上前衝喬天舒恭敬地點點頭。
喬天舒面無表情地微微點點頭,算是做了迴應,他的目光沒有看蕭何吏,自從一下車,他的目光就望着墓地的方向,眼神彷彿很複雜,卻又彷彿很空靜。
“何吏,帶我們過去。”喬小紅拎着個小包走了過來,帶絲命令地衝着蕭何吏說道。
“呵呵,曉紅姐,那邊就是,你看,就是那個新的。”蕭何吏向後指了指單老的墳塋,淡淡地對喬小紅說道。
他已經在那裡站了半個下午,心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不想再過去重起波瀾。
喬天舒彷彿並不想讓蕭何吏過去,他沒說話,揹着手慢慢地向着墳塋踱了過去,臉上不帶一絲感情,看不出是悲是喜。
喬小紅看看喬天舒已經走出老遠,連忙拔腿趕去,剛追了兩步,卻又停下來回頭不滿地對蕭何吏說道:“何吏,我剛聽說你的事,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呢?”
“
呵呵,這麼點小事,就不用麻煩曉紅姐了。”蕭何吏認爲這是一種關心,便感激地笑笑說道。
“你也真是的,怎麼搞成現在這個樣子,本來就是一點小事,你自己擔下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現在可好,想替你說話都難了!”喬小紅的心情彷彿不太好,陰着臉責備着蕭何吏。
蕭何吏這才注意到喬曉紅的神情不對,愣了一下,有些不解地問道:“曉紅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明白!我扛什麼?”
“唉,你也不是小孩了,怎麼什麼都不懂呢!你說你非連累段文勝幹嘛!拖人下水有意思嗎?”喬小紅搖搖頭嘆了口氣,口氣裡帶着不屑。
“我拉他下水?曉紅姐,到底是誰連累誰?誰拖誰下手啊?”蕭何吏連吃驚加憤怒,聲音不由高了起來。
“你這麼高聲幹什麼!”喬小紅不滿地瞪了蕭何吏一眼,冷冷地說道:“何吏,我告訴你,以後損人不利己的事少幹,這樣做沒好處的,絕對佔不到便宜,好了,我不說了,你以後好自爲之吧!”
喬小紅說完,轉身向着自己的父親喬天舒追去。
蕭何吏有些瞠目結舌地呆立在了原地,好半響才緩過神來,心裡不由充滿了憤怒,自己是受害者,怎麼同情反倒都靠向段文勝一邊了!
搖搖頭,苦笑了一聲,蕭何吏走到車旁,見雲飛揚已經把車門幫他打開,便坐了上去,把門一關,虛弱無力地揮揮手:“飛揚,咱們回家。”
雲飛揚見蕭何吏神態疲倦,神情還微微有些恍惚,知道他心情不好,便悄悄地關了車裡的音樂,慢慢啓動了車子。
抽完兩支菸,蕭何吏的心情絲毫沒有平靜,一想到喬曉紅說話的神態與口氣,胸口一個勁憋悶。就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拿出來低頭一看是喬素影打來了,知道她要安慰自己,便沒好氣地隨手扔在了一邊。
手機仍不停地響着,蕭何吏的表情漸漸有些焦躁,一把拿過手機狠狠地將電池扣了下來。
不一會,雲飛揚的手機響了起來,飛揚低頭一看是喬素影打來的,便連忙接了起來:“小影姐啊。”
“飛揚,你跟何吏在一起嗎?”喬素影的聲音裡充滿了焦急。
“嗯,是啊。”雲飛揚說完側頭小心地看了蕭何吏一眼。
蕭何吏知道這是喬素影的電話,便把頭望向了窗外。
“飛揚,我說你聽,只嗯啊就行。”喬素影壓低聲音說道。
雲飛揚愣了一下,點點頭:“嗯。”
“何吏要去哪?單位嗎?”喬素影輕聲問道。
“不是。”雲飛揚輕輕地回答道。
“你們要出去吃飯?”喬素影又問道。
“不是。”雲飛揚忍不住就想直接回答,這樣說話太彆扭了。
“他要回家嗎?”喬素影又問道。
“嗯。”雲飛揚長出了一口氣,甚至差點用力地點點頭。
“你們東州的哪個方向?東?”喬素影問。
“
不是。”雲飛揚輕輕地搖搖頭。
“南?”喬素影又問。
“不是。”雲飛揚爲難地看看正在望着窗外的蕭何吏,心裡嘆了口氣,其實小影姐對蕭哥也挺好的。
“西?”喬素影彷彿也有些着急。
“嗯。”雲飛揚長出一口氣,終於又猜對了。
“路過清檯大廈嗎?”喬素影問道。
“嗯。”雲飛揚微微點着頭,雖然也知道喬素影並看不到。
“飛揚,你開慢一點,我十五分鐘後趕到那裡,然後在路邊等你,好不好?。”喬素影的語氣這時才輕鬆了一些。
“嗯。”雲飛揚再次重複着同一個字。
“別讓你蕭哥知道,我知道他心情不好,但我有很重要的事找他,非常重要!”喬素影很鄭重地說道。
“嗯。”放下電話,雲飛揚輕輕瞄了蕭何吏一眼,見他仍在那裡望着窗外出神,彷彿並沒有什麼異樣,這才放下心來,開始一點一點將車速降了下來。
蕭何吏將雲飛揚的話全部聽到了耳裡,只是全是恩恩啊啊的,也猜不透到底是什麼事,這時見他車速變慢,便回過頭問道:“飛揚,怎麼開這麼慢了?”
“啊?哦,雨天地滑,慢一點會安全一些吧。”雲飛揚不會說謊,支支吾吾將這句話說完,臉色有些微微變紅。
蕭何吏看出了雲飛揚的神色有異,只是見他這副窘態,便也沒再追問什麼,回過頭繼續望着窗外初春微雨的暮色黃昏。
不一會,車行駛到了清檯大廈,雲飛揚遠遠就看到喬素影打着把淡青色的小傘站在路邊向着車流方向張望着。
“小影姐在那呢!”雲飛揚故作吃驚地說完,臉又微微一紅。
“哦。”蕭何吏隨口淡淡地應了一聲,他心裡明白,肯定是剛纔兩個人打電話時商量好的。
見蕭何吏沒說什麼,雲飛揚便慢慢將車停靠在了路邊。
喬素影慢慢地走過來,一臉笑容卻又略顯焦急,來到車旁,並沒有上車,而是擡起手輕輕地敲了敲蕭何吏所坐位置的車窗。
蕭何吏按下車窗,淡淡地說道:“小影,上車吧。”
“何吏,你下來吧,我有話想對你說,要緊事!”喬素影一臉懇求地望着蕭何吏。
蕭何吏嘆了口氣,開門從車上下來,有些無奈地問道:“小影,什麼要緊事啊?”
“何吏,你這次的事得罪了不少人……”喬素影一邊說着一邊把傘撐在了蕭何吏的頭上,而自己卻有一半身子露在傘外。
蕭何吏一聽這話心頭直冒火,不耐煩地揮揮手打斷了喬素影,並把遮在頭頂的傘也略顯粗魯地推了回去。
“何吏,你生氣了?”喬素影怯生生地問道。
“沒有。”蕭何吏仰起頭,讓微涼的細雨滋潤着自己的整個面龐,過了半響才長長嘆了口氣說道:“我只是奇怪,我到底得罪了誰!”
“我姑姑……”喬素影伸出手指想一一給蕭何吏列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