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眼觀六十六路,耳聽八十八方,看來你倆還差得遠呢?”酒意讓勞柳莽的身子彷彿沒了頭骨一般,癱軟地倒在後排的座椅上,但這並沒有妨礙他發出刺耳的得意的笑聲。
“操,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哪個區領導、市領導的光輝形象又被你看到了?看到了又有屁用!你知道那麼多,到現在不還是個破局長!”陸春輝不回頭,聲音裡透着一股瞭然於胸的不屑一顧。
勞柳莽彷彿被說中了心事,竟沒有反擊,卻轉頭對蕭何吏說道:“何吏,剛纔你上車的時候問我什麼?”
蕭何吏愣了一下,忙轉過身笑了笑說道:“勞局長,你不是教育我要做好男人,不能夜不歸宿嗎?”
“嗯,對,可不能跟陸春輝這種淫貨學,咱們一定天天回家,這是底線。”勞柳莽一臉嚴肅地說道。
“媽的,別的我不問,就說最近三天,你哪天回家了?”陸春輝又開始掀勞柳莽的老底。
勞柳莽有些火了,掙扎着坐了起來,指着陸春輝的後腦勺義憤填膺地吼道:“麻痹的,你問問你嫂子,我哪天不是凌晨四點前準時回家!”
多虧現在不是吃飯,也沒有喝水,否則肯定會被嗆到,但即便如此,蕭何吏在強忍笑的時候岔了氣,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
“我操,凌晨,還準時?我真是對你五體投地啊!”陸春輝冷嘲熱諷地說道。
一路口角互毆,倒也不寂寞,車很快到了樂樂高的門前。
陸春輝將車又前行了百多米,拐進一條小衚衕裡,這才找了個空曠地停了下來。
“我操,輕車熟路啊。”蕭何吏挖苦地望着一眼陸春輝,突然像意識到了什麼,趕緊悄悄瞥了一眼身後正在下車的勞柳莽。
勞柳莽哈哈笑了起來:“怎麼樣?隱藏得夠深吧?他就是個表面純潔的**!”
見勞柳莽沒有異常反應,蕭何吏的心這纔有些放了下來,他與陸春輝是開慣了玩笑的,只是當着勞局長的面,這還是第一次帶髒字。
三個人進了樂樂高夜總會,勞柳莽派頭很大地對一個經理模樣的人說道:“五樓,安排個大房間!”
經理模樣的人一彎腰,很客氣地問道:“先生,您有預定嗎?”
“沒有。”勞柳莽大喇喇地說道。
“對不起先生,現在沒房間了,您要等的話,估計至少要三個小時。”經理模樣的人一臉歉疚地說道。
“哦,”勞柳莽猶豫了一下,看看陸春輝,陸春輝笑笑,對經理模樣的人說道:“生意很好啊,那算了,我們換個地方。”
“歡迎下次再來。”經理模樣的人在後面又是一鞠躬,聲音很程式化,不帶一絲感情。
“連個房間都沒有,還來個屁,以後不來了!”勞柳莽罵罵咧咧地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
經理模樣的人一愣,他沒有想到這個看上去有些斯文的人居然說話像街頭的小流氓。
出
了門,蕭何吏有些如釋重負地說道:“勞局長,既然這樣,那咱們就都回家吧,估計嫂子也在家等急了呢。”
勞柳莽沒理蕭何吏,轉頭對陸春輝說道:“要不咱們去老刁那?”
陸春輝有些猶疑:“我感覺那人不太穩妥。”
“我先給他打個電話問問。”勞柳莽從兜裡取出手機,開始查號碼。“臥槽,你居然還有他電話!媽的,以後不能跟你一起玩了,你個傻逼什麼人都接觸!”陸春輝有些吃驚,有些鄙視,也有些憤怒。
“你懂個屁!”勞柳莽白了陸春輝一眼,不滿地說道:“人家怎麼了?人家是企業家!人家的錢比你多!你還看不起人家?你憑什麼?就憑你是個小小的辦事處主任?”
“臥槽,你自己去吧,我不跟你們摻和。”陸春輝衝蕭何吏招招手:“何吏,我送你回家,讓他一個人玩去吧!”
“我不說話,他敢走?還想不想混了!”勞柳莽放下電話,衝陸春輝得意地說道。
蕭何吏剛想答應陸春輝,卻沒想到勞柳莽來了這麼一句,一時左右爲難,不知道該聽誰的了。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你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勞柳莽上前拉住陸春輝,用教訓的口吻說道:“人在社會上,就得三教九流都接觸,別人都光着屁股,你非想穿條褲頭,誰還跟你玩?”
“那我也不去,跟你們摻和,還不如跟着何吏去找個地方玩玩呢!”陸春輝態度依然很堅決。
“跟着何吏找地方玩?”勞柳莽一聽這話,彷彿來了興趣,轉過頭對蕭何吏說道:“何吏,你有好地方嗎?”
蕭何吏頭上頓時有點冒汗,連忙說道:“我哪有,別聽春暉胡說!”
勞柳莽醉醺醺卻又意味深長地望着蕭何吏:“何吏,組織上考驗你的時候到了,這種關鍵時候,一定要體現出能力來!”
陸春輝也在旁邊笑道:“何吏,你以後跟着他幹算是倒黴了,勞局長用人,第一不看學歷,第二不看能力,第三不看長相,女人除外,第四不看……”
“呵呵,你哪那麼多廢話。”蕭何吏覺得自己如果津津有味地聽陸春輝糟蹋勞局長,好像顯得有些不妥,畢竟是自己的大領導,便笑了笑說道:“你只告訴我勞局長看什麼就行了!”
“人品,勞局長用人只看人品,第一是人品,第二是人品,第三還是人品,可以說,勞局長用人,唯一的標準就是人品的高低貴賤。”陸春輝很感慨地說道。
“媽的,今天晚上,你就說了這麼一句人話!”勞柳莽對陸春輝的總結比較滿意。
陸春輝沒理睬勞柳莽,自顧地對蕭何吏說道:“人品好的,他一概不用,人品越好,他越不用,人品越差,他越喜歡。如果有人在收禮的同時,能給他一份,嫖娼的時候,能給他介紹個小姐,我操,沒問題了,我敢保證,半個月以後,絕對是農林局第一副局長!”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雖然陸春輝的話裡帶着七分的玩笑,但蕭何吏聽在耳裡,心裡還是不禁一動。
自從黨校學習回來,有個問題一直在揮之不去地困擾着他,那就是在同樣的體制下,爲什麼那些同學都能取得或大或小的成就,學者教授有學術上的成就,從政的官員在仕途上的成就,而自己,爲什麼卻總是一無所成甚至是處處碰壁頭破血流呢?
蕭何吏第一次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現在窘迫潦倒的狀況不能完全歸罪於社會,歸罪於體制,歸罪於領導,歸罪於他人,在一定程度上,更重要的,是要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勞局長說的也對,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每個人的性格不同,處事方式也不同,要想交到朋友,要想得到支持,要想融入一個圈子,在很大程度上必須要做到容忍別人性格和行爲的差異,要以一種寬容的精神調和其間,只有這樣,才能儘量減少摩擦,消除矛盾,避免衝突。如果一味只按照自己的性子做人處事,從不遷就別人,又怎麼能指望別人遷就你呢?
蕭何吏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看了一眼還在鬥嘴的勞柳莽和陸春輝一眼,脫口而出道:“我領你倆去個地方!”
“啊?你小子還真有地方啊?”勞柳莽略顯詫異地看了蕭何吏一眼,醉意朦朧的眼神裡有些複雜,在他心裡,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生活只是屬於成功人士的,一個人如果混得很潦倒,生活、工作都還沒有上正軌,又沒有可以供其揮霍的權力資本,那麼,愛好這一口是一種很讓人鄙視和不屑的行爲。
“好啊,何吏,咱們走,別理他。”陸春輝熱情地響應着,轉身對勞柳莽說道:“趕緊下車滾蛋,找你的老刁去!”
勞柳莽眯着眼望着蕭何吏,語氣有幾分不屑:“我必須去,我得去好好看看,你倆到底喜歡玩什麼地攤貨!”
蕭何吏笑笑沒言語,拿着手機下了車,走到一處僻靜點的地方給柳青香撥了過去:“香香?我是何吏。”
“何吏?是你嗎?有事嗎?你在哪?”柳青香有些急促地問道,語氣中有驚喜,但也彷彿有些擔心。
蕭何吏多少預料到了柳青香的反應,便笑笑說道:“柳總請放心,我一切安好,就是有點事想麻煩你。”
“咳,嚇我一跳,你說吧!”柳青香爽快地說道,語氣也變得輕鬆起來。
“我有兩位領……兩個朋友,想去夜總會玩玩,你能幫我安排個地方嗎?”雖然提出這樣的要求有些難爲情,但蕭何吏還是儘量裝出一副很自然的口氣。
“哦?”柳青香彷彿微微一愣,不過隨即就明白了過來,笑道:“何吏,你放心吧,我給你安排好!”
“香香,謝謝你了。”蕭何吏誠懇地感激道,在這一剎那,他心裡竟有些暖暖的,都說男人講義氣,可近三十年裡,他遇到了太多的男人,也付出了很多真心,但在他真正需要幫助而開口的時候,對他的要求義無反顧毫不推辭的卻往往是女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