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現在,張璇衡覺得大概能理清頭緒了。
這張牀,是底部有空隙、以牀腳爲支撐點的。足以爲鉤鎖提供支點。
如果繩索一斷是固定在牀腳上的,那麼穩固性絕對值得信賴。相應的,也應該在那兒留下可能十分不起眼的痕跡。進行調查或許會有所收穫。
爲此,張璇衡將望遠鏡重新放在眼前,先行做了一番調查。
不過比較尷尬的情況發生了。
戴着手套的何朱琪正好就擋在一個牀腳前,蹲下身子檢查着地板上的什麼東西。
他想去看另一個牀腳,卻發現那裡被秋海升警官擋住了。
爲此,他嘗試扯起嗓子,喊他們讓開些。
可離得有點遠,再加上風有些大,聲音的傳播效果並不是很理想。
那他只好打手機了。能聽到何朱琪在接電話後,跑到了窗邊和他再次招手。
這一會兒工夫,好像都是第二次揮手了。
但她似乎覺得這樣很好玩的樣子,所以張璇衡耐心的予以配合——可這樣窗子就又被擋上,什麼都看不清了。
不得已,他只得讓何朱琪幫忙調查下牀腿有沒有什麼擦痕。
畢竟用望遠鏡觀察,還是沒有實地調查來得真切。
無法使用放大鏡,也無法觸碰牀腿——同時,眼睛能看到的東西,還要受制於光線。
經過何朱琪的一番調查,說牀的四條腿都沒出現什麼刮痕。
金屬材質的牀腿,輕易不會被掛出痕跡的。
不過張璇衡可不這麼覺得。
掛鉤必然和牀腿會發生激烈的摩擦,否則不足以保持這道繩索的牢固性。
他提出要用何朱琪隨身攜帶的戰術手電打高光上去,這樣才能看得更清楚些。如果實在不確定,就用手摸摸看。只要夠仔細,就足以突破手套對觸感帶來的隔閡。
這次,有了收穫。
何朱琪在靠近牀頭櫃的那隻牀腳底部,發現了細微的弧形摩擦痕跡。
暴露的金屬氧化並不充分,顯然是新露出來的。
這樣就能說得通了,正和張璇衡的心意。
根據風車塔露臺欄杆上留下的絲線刮痕方向來看,它是能夠與那隻牀腳連出一道直線的。
假設面具殺手用的是繩槍,射出鉤子讓它抵達牀腳周圍後,只要往回一拉便能讓它勾住牀腳,成爲牢固的支點。
現在想想,就剩下一個無比棘手的問題了。
……兇手怎麼滑到那邊去的?
不知道。
他着實想不明白。
搞不清楚這一點,就不可能揭開真相。
無論從任何角度考慮,都是沒有一種辦法可以讓人毫髮無傷從這個一開始滑動便無比危險的索道滑下去的。
越想越頭痛。
張璇衡站在這美麗的風車之上,一時間陷入躊躇。
或許……換個思考方式?
意識到一昧的考慮如何滑下去而不受傷會讓思維陷入死衚衕,張璇衡皺着眉頭,開始將問題改成了這樣:一般來說,用滑索滑動有幾種方法?
最簡單的,用手。
但這樣會磨破皮膚的。摩擦力無比恐怖。
而且換成細線,直接把你手割得見骨都有可能。
還可以用工具滑行。
比如手斧、登山鎬、戰術匕首等等都可以橫過來壓在上面,自由下滑。
這裡的案例中,線太細,無法實現。想這麼做必須有足夠粗的橫截面才行。
還有一種方法……就稍微複雜點了。
那就是用專門的滑輪。
裝設滑輪,然後順着滑下去。
這樣就不必擔心傷到自己,就是麻煩點。而線多細也不要緊。
會是這種方法嗎?
張璇衡有些不知所措,但感覺似乎終於有點思路了。
這同時還能解決另一個問題。
就是那根線,爲何被死者拆掉回收了。
面具殺手肯定不是擔心被人發現她怎麼進屋子的,所以這道“繩索”其實沒什麼回收價值的。
然而上面裝着滑輪,就不一樣了。這種專業的即時拆卸滑輪要點錢的,所以工具隨手扔掉太浪費,還是拿回來比較好。
……
嗯?還是不對……
張璇衡想到這,突然心底又是一愣。
怎麼想都有問題。
很好,我解釋了她可能爲了省錢或對裝備的喜愛所以收回滑輪。
同時也拿走了絲線盡頭的鉤子。
……可那道線去哪了?
不至於把這種怎麼想都是一次性使用的線也拆掉拿走吧?
太離譜了點!
她進到臥室後,線的另一頭可還拴在風車塔上呢。
這就意味着她想回收絲線,就必須在拿了文件出門後打暈半夜上廁所的倒黴園丁,然後再回風車塔的露臺進行拆卸。
還不止如此,拆卸過程也想必麻煩得很。你打結容易,解開可沒那麼簡單。此外,解開後你得把陽臺那邊的線往回拉吧?這麼細的線,解結加拉拽回收的過程中,不僅很花時間,還很容易把手劃破。越想越覺得麻煩加危險。
麻煩就是指字面意思……很累人,很花時間。
而危險……是說一旦把手劃破,就可能在現場留下血液樣本。
那面具殺手到時候可就倒黴了。取得罪犯的血液樣本後,就可以進行dna鑑定。她的身份將有因此暴露的危險。
所以越想越覺得不現實。
到底哪裡出了問題?
張璇衡困惑萬分的思索着,感覺自己無論怎麼想好像都有漏洞。
不對……絕對不對。
我還是有什麼地方看漏了……或者乾脆被誤導了。
不應該存在這麼多矛盾點的。
絕不能牽強的解釋說,她就想回收那段絲線,就是不想讓人知道她怎麼進的臥室吧?
就算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呢?意義何在啊!
她回收絲線的設想很不對勁。
覺得不對勁,就說明這可能並非事情的真相。甚至相去甚遠。
……
毫無疑問,她是在這兒搭起過繩索的。
目前現場的種種證據可以證明這一點。
但是目的呢?
或許面具殺手的目的,自己一開始就想錯了?
她應該的確回收過絲線,但必然是出於什麼重要原因。
是不得不這麼做的。
也就是說,她認爲一旦被我們發現絲線的連接方式,就會有麻煩。
……
會是這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