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手術室內，已經是人滿爲患。
羅伯特詹姆斯的名望，超高難度的手術，再加上王磊屢屢創造的奇蹟，使得南江醫大的學術會議人去樓空。
李偉順站在思遠樓上，看着大貓小貓三兩隻的遠岫廳、浮嵐廳、暖翠廳，臉露苦笑。
倒也不是沒人，肝膽外科以外的專家們大都還在。
但是過道上、門窗邊，那密密麻麻的人羣沒了啊！
頓時覺得會議檔次下來了。
本來由於王磊的異軍突起，使得這次會議的成果上了好幾個檔次，眼看必將載入校史，書寫輝煌一筆。
結果成也蕭何敗蕭何，連續兩天被王磊攪得亂七八糟，不少專家無心會議。
三個報告大廳人不多，倒是播放示教的第十展廳站滿了人。
而且後續趕來的學生們越來越多，外圍的人已經看不到屏幕。
李偉順乾脆下令：“跟專家們打個招呼，上午十個展廳全部播放示教。”
然後他自己急匆匆地趕往一院。
好歹以前也是做了幾天醫生的，這臺手術對他也很有吸引力。
嗯，順便，順便還可以第一時間看望手術成功後的周國強。
至於會不會手術失敗，甚至過敏性休克直接死在手術檯上，李偉順覺得不大可能。
羅伯特親自出手，詹姆斯相助，王磊參與，這已經是世界上最強的團隊了。
然而詹姆斯並不這麼想。
他跟手術室要了個單獨的更衣室，不讓其他人進來，然後鄭重地說道：“老師、威廉、比爾，我反覆思考，這臺手術難度太大了。”
“如果周死在手術檯上，以他的身份和影響力，後果不堪設想。我們不但將永遠失去Z國市場，就算在本國，可能也會出現對我們技術的質疑。”
“所以，威廉、比爾，你們兩個一定要萬分小心，全力以赴，不能出絲毫差錯。”
詹姆斯頓了頓，小心地說道：“老師，我覺得您還是先別上臺了，等我打開腹腔再說。否則的話，萬一開腹後發現無法解決的問題，會影響您的名譽。”
羅伯特坐在軟面長凳上，失望地搖了搖頭：“詹姆斯，你終究是隻學了我的技術。”
詹姆斯老臉一紅。
“收了重金，昨天還親口承諾上臺，怎麼能反悔？”
“周的情況如此嚴重，我不做，誰能做？”
“無論如何，病人的生命，永遠是第一位的。”
“何況，”羅伯特站了起來，面色驕傲：“我羅伯特還沒老，手還沒抖，我一定能征服這臺手術！”
王磊則被一大幫人簇擁進了手術室，連急匆匆飛回江南市的吳建都在其中。
他聽說了昨晚術前查房時羅伯特的判斷，萬分擔憂。
親自去跟羅伯特四人打過招呼後，他還是選擇了跟隨王磊。
雖然明知自己跟着王磊表示重視和信任毫無益處，但出於對老友性命的擔心，他還是跟着。
進更衣室前，吳建握住王磊的手：“王磊，拜託了！”
“您放心，有我在，周書ji肯定能痊癒。”
吳建到底是醫療系統的領導，比周夫人和周明昊更拎得清，當即答道：
“痊癒不痊癒不是最重要的。不得已的情況下，可以接受遠期療效差的後果。關鍵是一定要保住命。”
“家屬那邊我會提前解釋，你不用擔心。”
四周的張院長等人都暗暗贊同。
按照羅伯特的判斷，過敏性休克死在手術檯上的概率非常大。
如果非要追求遠期效果，想把手術做得徹底一點的話，那囊液的泄露必將大增，死亡幾乎不可避免。
王磊點點頭：“周書ji既然信任我，給了我醫學上的決斷權，我一定努力做到最好。”
“不過可以提前說一下我的判斷。”
“首先，病情比羅伯特先生判斷的更嚴重、更復雜。”
吳建悚然心驚。
“然後，不存在遠期療效問題。”
吳建一愣：“什麼意思？”
“囊腫的數量、自行破潰的可能性，都比羅伯特先生判斷的更大。”
“如果想追求姑息，把目標放在安全下手術檯和多活幾年上的話，那就只有一個結果：近期多次過敏性休克發作，然後某次搶救不及而死亡，這個時間預計不會超過半年。”
“所以現在只有一條路：追求最好的遠期療效，也就是——根治。”
吳建陷入沉默，四周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王磊明確的判斷驚住了。
“眼見爲實，開腹以後大家就知道了。”
吳建點頭：“那你快更衣吧。開腹以後……”
他沒再說下去，按照王磊的說法，無論開腹以後出現什麼情況，似乎都不太妙。
只有期待王磊再次創造奇蹟了。
十分鐘後，麻醉完成。王磊洗手完畢，步入第一手術間。
十一分鐘後，威廉和比爾雙雙進入手術間，穿戴手術衣、手套，並消毒鋪巾。
十二分鐘後，詹姆斯羅伯特進入手術間。
見王磊自覺地站在四助位上，詹姆斯心裡舒適了一點。
這小子，倒也算懂事。
於是一邊穿手術衣，一邊還對王磊的招呼答應了一聲。
一切完成，羅伯特對負責麻醉的趙主任問道：“氫化可的鬆準備了嗎？”
這是糖皮質激素，具有強大的抗過敏能力。如果要做傳統的內囊摘除術，氫化可的鬆就必須預防性使用。
趙主任點頭：“已經準備。隨時可以使用。”
“很好，抗休克措施準備得怎麼樣？”
“已準備妥當。”
“很好。那麼，我們準備開始了。”
趙主任再次點頭：“OK。”
羅伯特手一伸，一把雪亮的手術刀刀柄拍在他手上。
這位器械護士也是精挑細選的，所有手術室護士裡面，就數她對肝膽外科的手術配合掌握得最好，而且手腳麻利、頭腦清醒。
羅伯特持刀在手，微微吸氣，一刀劃下。
做一助的詹姆斯已經抓了塊紗布在手上，皮膚剛剛裂開，血流還未及涌出，紗布就壓了上去。
隨即他與羅伯特同時動手止血，止血鉗如雨而落，嫺熟得如同與生俱來的本能。
很快，初步止血就告完畢，術野乾乾淨淨，如同沒有過出血這回事一樣。
王磊身爲四助，無所事事地在邊上觀看，心裡暗暗讚歎：不愧是世界頂級的醫生。
示教室、各大展廳內，觀衆們也都暗暗點頭讚賞，對這臺手術成功的希望突然大了許多。
皮下、脂肪、肌肉……一層層進入，最後到達腹膜。
這是最後一層腹腔的屏障了，羅伯特沒有猶豫，一刀劃開。
然後呆在那裡。
一如他昨晚看到CT片時的樣子。
而且昨晚他只是沉默，現在，則露出了驚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