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史料記載以來,這片大陸上就是國家王朝林立,如同棋盤上的衆多棋子一般,星羅密佈在六合八荒。
時而互相征伐,無盡的鐵騎踏遍四方,殺戮肆虐,哀鴻遍野,那是禮樂崩壞的時代。時而又鼓瑟齊鳴,吹捧萬世和平,有聖人出,有文章顯,河清海晏,那是百家齊放的時代。
但正應了那句古話,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數千年間,有無數的平民死在戰亂裡,屍骨無存,也有無數的英雄合奏出一曲亂世之歌,榮耀與傷痕共濟。
有小國家無聲無息中滅國,不存於史書,有幾個人帶着一羣百姓在一個兵荒馬亂的地方建國,或是崛起,或是湮滅。沒有人知道在這樣的亂世裡,一天裡會發生多少事情。
正如後世的歷史學家所說,“在當時,沒有人能計算出大陸上一共有多少個國家,因爲,一天裡,有滅國,也有建國,有屠殺,也有慶祝,在當時,你可以找到一切矛盾與不合常理的事物。”
數千年的戰亂爭鬥不止,似是要永遠這般下去。但在某幾年間,一個來自大陸東方的小國家卻是一下子異軍突起,在所有人的目光下,於亂世之中演繹出了最璀璨的風華。
那個國家有名將無雙,金戈鐵馬橫蕩八方,美人如玉,詩文相合紅袖添香。
那個國家有宰相稱量亂世,一鉤銀筆繪萬里山河,帝皇君臨天下,令出戰止平四方王朝。
這是最亂的時代,也是最好的時代。時代造就了英雄,英雄成就了亂世。兩者共舞,終於在大陸歷3010年誕生了一個有史以來最大的帝國。
這一年,帝國成立,取名古唐,爲唐曆元年,一時間大陸盡傳古唐之名。有人處便有古唐之民,便言古唐之事。
這一年,建都東方,於是在幾年之內無數軍民合力,一座縱橫八百里的巨城拔地而起。
城牆高百米,城內有大道十三,每一道可由十八匹烈馬並駕而行。後三月,皇宮建造完畢。一座直通雲天的祭壇矗立於宮中,作祭祀之用。皇宮中央,唐皇居處威武堂皇,向天而建,與天齊高。
歷時三年,帝都初具盛世之象。唐皇手書兩字,刻於城門之上,是爲“長安”。帝都長安。
自此,古唐正式登上了大陸的舞臺。
唐歷五年,長安建監察院,直屬唐皇,監察百官。從此政治逐漸清明。同年,長安皇宮附近建帝國學院,廣收學徒。古唐第一元帥任當時院長。
唐歷九年,第一批學徒畢業,走上戰場。
唐歷十年,古唐西擊長河王朝,東抗落日帝國,南蕩古越天下,北敵泰皇部落。
唐歷十二年,唐皇親征,大陸平定。大陸九成地域盡歸古唐。
唐歷十四年,古唐設七十二道三十六境,政治清明,河清海晏。唐皇立太子,收遺民,分封功臣。自此,古唐君臨天下。
數千年的亂戰忽然停止,古唐在短短几十年間便結束了這一切,如同背後有神靈在相助,無數的人才降世,所有的敵人都被帝國的鐵騎化作了飛灰,無人可擋,一切計謀在其面前都無所遁形。
這在後世的人看來,都是不可思議的,但卻是這麼真真切切的發生了。
璀璨的驕陽從東方冉冉升起,照亮了大陸黑暗的戰爭年代,並以極短的時間與代價終結了這一切。同時,這輪驕陽將繼續籠罩着這片大陸,散發出光與熱,作爲千年來唯一的神話,一直流傳下去……
……
這一天,晨光微熹,位於長安城第二道的陳府便打開了側門。一個少年帶着兩個僕人從門中走了出來,向第一道的方向走去。
陳府,是朝廷中陳策陳相的府邸。
而陳策其人,可謂是有着堪稱傳奇的一生。
平民出身,家裡只是普通的農家子弟,但天資優異,三歲識字,五歲賦詩,七歲便寫得一手絕妙好文,聞名於鄉里鄉外。後來如所有的讀書人一般參加科舉,憑着其優異的天資與刻苦的努力,終於連中三元被賜爲進士及第,一時間風滿整個長安。
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
少年得志,風流如斯,說的便是如此。
但正與大部分狀元一般,陳策一開始也並沒有受到太多的重視,只是隨意被打發了一個閒職。因爲在當時,朝政都掌握在那些開國世家的手中,他們的族人霸佔了朝廷的各個要位,一個沒有絲毫背景的平民,就算是科舉高中,又怎麼會得到重用呢?
直到後來,陳策在帝都當了幾年閒職之後,終於抓住了一個機會,被外放做官。
這一去,便是一遇風雲就化龍。
成爲七十二道里某個小縣鎮的七品縣府,三年
之後,考察優異,升爲五品州府,又五年,平定叛亂,因此遷爲從三品的道主,執掌一方國土。
短短八年之後,陳策憑藉着自己的優勢與抱負,終於在古唐這片汪洋大海里有了自己的一足之地,也因此受到了來自長安城中的注目。
那些世家發現了這個封疆大吏,也想起了幾年前那個風頭無二的平民狀元。一時間,拉攏有之,打壓有之。但陳策都沒有理會,而是堅守着自己的本心。
又四年,陳策調任古唐第三大道的道主。又五年,陳策調任古唐第四大境的境主,三品諸侯。而更讓人震驚的是,陳策每經歷的一個地方,當地的百姓都對他感恩戴德,引爲青天。這着實讓吏部考察的官員大感興趣。終於,當時的四代唐皇陛下也知道了那麼一個人才。
不久之後,陳策被調返長安,出任禮部尚書。後兩年,升爲吏部尚書,從一品,後更是頻頻出入皇宮,與唐皇陛下私談。
吏部尚書任滿,陳策邁動着穩重的步伐,登上了人臣之極——古唐宰相。當上宰相之後,陳策大力打壓世家子弟,提拔平民人才,整合資源,肅清奸佞。在某些人的支持之下,終於在幾年之後,世家開始退出朝政,轉於二線。而古唐自三百零三年起,也開始迎來了陳相爲首的平民輔政時代。
時至今日,又是十五年匆匆而過。
陳府位於第二道的首段便是這一切的證明,第一道直通皇城,第二道之首便代表着百官之首。
這個從側門出來的少年長得眉清目秀,眉角間帶着些稚氣,年紀約莫十五六歲,身穿一件深紅絲綢錦袍,腳蹬黑色雲馬靴,手中提着個布包,正帶着兩個僕人急匆匆地趕路。
“少爺,慢點兒,時間還早着呢。”兩個僕人在身後氣喘吁吁地說道,看着前面那個疾步前行的小主人,一臉無奈。
“不行,今天一定要早點到,前幾天貪玩誤事總是遲到,今天可不行了,不然先生真的該去找我爹了。”
少年嘴上回應着僕人的話,腳步卻不見慢下來,反而越走越急,大有長雙翅膀飛去第一道的趨勢。
從第二道走到第一道,需要經過一座銀溝橋。
橋建在城中五曲河上,五曲河,流經整座長安城的河流,河水在城中五曲,是爲五曲河。而作爲建在河上唯一的石橋,也是通往第一道的必經之路,同樣是大有來頭的。
相傳古唐開國宰相善用銀筆,一鉤銀筆可繪萬里江山。那天地大觀,軍事戰略皆出其手。在當時,敵人看到這鉤銀筆,便被嚇破了膽,望風而逃。如今這橋取名銀鉤,想必也是有紀念第一宰相的念頭。
少年每天都要經過這座橋,風中雨中,來回往返,橋上的青石板不知道踩過了多少次。
石板一共五十塊,密密麻麻地鋪滿了整座橋面。每塊石板上都刻有未知的字符與圖案,如龍如蛇,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少年曾在初來時起過興趣,但研究之後未得結果,後來也就漸漸地忘記了。
走過石橋,便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少年一臉僥倖地站定,心想着今日總算是沒遲到。
呈現在少年眼前的是一座高達數十米的府門。整體由紅銅砌築而成,上面有小孔凸起。孔中點綴着琉璃與夜光。即使在白天,也可以看到其中散發着淡淡的熒光,將整座府門渲染得富麗堂皇。
府門頂端是一塊純金打造的牌匾,上書“學院”兩字。字體筆走龍蛇,凜冽霸氣,有君臨天下的氣勢撲面而來,與城門上的長安兩字無二。想必也是當年開國唐皇的親筆。
府門後面是一大片的建築羣,各種樓閣林立,其中又有假山流水環繞,赫然一副小橋流水人家的景象。
但事實上,不得不承認,這就是培養出無盡帥纔將才的學院,軍事學院。無論裡面的擺設是多麼的奢侈享受,其中學子依舊遵循着軍隊裡的要求,對自己嚴格,一絲不苟,不留戀,不沉迷,不以外界因素影響本心。
少年揮了揮手,讓兩個僕人離去,又向守門的兩個侍衛輕聲打了個招呼,便默默走進了學院。
那兩個侍衛沒有回禮,臉上卻是不知爲何的露出了厭惡的神色,彷彿看到了什麼不想看到的人。
沿着青石板路向天字營走去,一路上有學生陸續經過。無論是從書房出來的學子還是執行任務回來的軍裝戰士,都遠遠地避開了他,如同遇到了瘟疫一般。少年面無表情,或許心中並不在乎,也可能是習慣了這一切,當其中幾個漂亮女孩走過的時候,他還笑呵呵地點了點頭,即使那幾個女孩對他避之不及。
“不用去管那些閒人,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比如說,你今天總算是沒遲到。”
耳邊響起淡漠
的聲音,少年站定腳步,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也掛起了笑容,望着面前的這個人,行了一個晚輩禮。
“先生,您的話那當然是有用的。”
站在少年面前的是一箇中年男人,一身素色的薄衫穿在身上,將身材突顯得挺拔有力。面容冷峻,略微蒼白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手中拿着一卷經書,正不經意地翻動着。
楊禮聽到少年的話,沒有任何表示,低頭看向自己的學生,許久之後,又說道:“你日後需天天如此,我本來都打算跟陳相去說了,既然你今天沒有遲到,那就先記着。”
停頓了會兒,他又有些不忍心地說道:“我知道我對你有點嚴,你少年貪玩,又被那些事困擾,難免心中泛苦說不出,做些不合適的事。但你也要知道些分寸,別真的一頭紮了進去。”
“是,先生。”雖然楊禮的話有點含糊,但少年還是聽懂了,想起最近自己的行事,心裡也是有點慚愧。
少年名叫陳穀雨,正是陳策陳相的次子,雖說天性頑劣,但在陳府長公子於戰場上犧牲之後,整個相府都將希望寄託在了他的身上,後又爲他找了學院裡最古板嚴肅的先生。
所以,從小到大,陳穀雨小錯誤犯了不少,大過失卻是一個沒有,並且跟着先生漸漸養成了其穩重的性格,也算是大幸了。
跟在先生身後,陳穀雨低着頭向天字營走去。
學院分天地兩營,天字營有學生十八,分十八個導師獨立教導,學院一切資源向天字營傾斜。當然這十八個學生也是天之驕子,是未來帝國這艘巨輪的領航者。
而地字營有學生三百,不同於天字營只招長安子弟,它的學生來自國家各道各境。沒有實施完全的精英化,但這三百人到了外界,也是高人一等的存在。
這就是帝國的學院,自建國初就已經存在,爲國家輸送無數人才,在戰場上書寫下一頁頁的血色篇章。
在古唐人眼裡,學院是高高在上,但也是值得尊敬的。縱然裡面出來的人往往在其他人眼中,永遠地那麼囂張跋扈,不容任何人反對與質疑。
但帝國幾百年裡,一次次的戰爭勝利都說明了這一點。學院人真的不需要別人質疑,他們無可匹敵!他們縱橫天下!
陳穀雨默默跟在楊禮身後,看着前面導師的身影,想起了第一次見面的事。當時的自己,無法無天,到處惹是生非,直到家裡給自己找來了這樣一個先生。
一開始很不服氣,與先生作對,後來被狠狠地教育了一番。最後長達數個月的對峙,卻是被先生慢慢折服,淵博的知識,優雅的氣度,教軍事戰略,教詩詞歌賦,更多是人生道理,尤其是那件事發生之後。
“今天該教什麼了?”楊禮的聲音打斷了少年的回憶。
“回先生,學院天字營教學,分書,武,史,法四大類。學生一年前入學,兵書,武藝已學。今天,該是學史了。”
楊禮點了點頭,沒有表示什麼,接着問道:“那你先說說你瞭解的史吧。”
“我古唐國迄今已建國有三百又十八年,歷經三代帝皇。如今四代唐皇正值壯年,整個國家政治清明,天下呈盛世之象。”
“古唐國立於大陸三千零一年,學院建於唐歷五年,第一批學員隨唐皇親征,平定天下。而我們學院也藉此奠定獨一無二的地位。”
“唐歷六十八年,大陸僅剩西部一成地域的各國遺民統一立國,國名覆唐,並於同年向七十二道之一代江道發起進攻。”
“唐歷七十年,代江道淪陷,而當時開國唐皇步入晚年,未做出任何反擊,此事史書有爭議。”
“唐歷九十年,代江道收復,第二代唐皇進攻覆唐。但因爲未知原因,於十年後四十萬大軍全軍覆沒,成當時最大懸案,也成了二代唐皇最大的污點。所幸覆唐也被重創,只能憑藉當地的天險勉強存活下去。”
“由於天險易守難攻,自此,古唐與覆唐展開了長達數百年的拉鋸戰,而我們學院的學生,畢業後也多是去往邊境,爲覆滅覆唐爲畢生責任。”
陳穀雨一口氣說完了古唐國的歷史,微微喘了口氣,期待地望向先生。
楊禮總算是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顯然是對學生的回答極爲滿意。一個少年能如此完整的瞭解國家的歷史那絕對是不容易的。
“這纔不愧是陳相的公子啊。陳穀雨,你天資如此聰穎,又有這麼好的背景,切莫荒廢了這一切。”
“是的,先生。”
陳穀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憨厚地笑笑。
楊禮點了點頭,忽然問道:
“那你知道覆唐國的來歷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