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做完一臺手術的慕承在護士臺簽字的時候,安小朵也走了上前,一臉興奮地看着慕承道:“你真是大國手啊,那麼精細的神經線在你手裡也能絲毫無損,太讚了。”
“你也不賴,剛剛轉科沒多久就能做我的第一副手,你天生是腦外科的料。”慕承輕輕一笑,簽完字,交給了護士。
“那是我跟的師父好啊。”安小朵也跟着簽完了字,笑嘻嘻道。雖說過兩天他就走了,也雖說她的確捨不得他和冰妞,但感情的事的確不能強求,她明白這個道理,與其這樣,倒不如做永久的朋友。
兩人正說笑着,一名小護士捶打着脖頸走了上前,另一名護士關切地問了句,“讓你去急診室幫忙嘛,怎麼搞得跟下火線似的?”
“別提了,你都不知道急診那邊有多忙,否則也不能從各個科室調人了。”小護士抱怨了一句,“病患越來越多,看着就心煩。哎,對了,你知道我剛剛在樓下看到誰了嗎?”
“誰啊,這麼賣關子?”
“商議會議長厲冥禹耶,你知道我是最喜歡他的了,趕忙八卦了一下,不問不知道,一問嚇一跳啊,被他送來的是個懷孕的女人,流了好多血,天哪……”
“是他太太嗎?”
“不清楚啊,當時情況那麼糟亂……”
慕承和安小朵早就反應了過來,二話沒說衝出了腦外科!
搶救室外,厲冥禹一直站在窗子前,雙手撐在窗臺上,雙眼染上了灰濛濛的顏色。
他寬闊的背影像是翱翔在天際間孤寂的蒼鷹,眼底的寂寥、痛苦、自責和焦急從不曾退散。他想起了很多的事,有關他的,有關蘇家的,有關和家的,還有關蘇冉的……
可想來想去,他能記住的就只有蘇冉的笑容,四年前和四年後的。
心裡不知道吶喊了多少遍,如果有神靈的話,他願意跪下來苦苦哀求蘇冉沒事,孩子沒事。
厲冥禹倏然閉上雙眼,殷紅的血又大片大片地鋪滿腦海,他的心也跟着不停地抖索,如果是一場血債的話,那麼,蘇冉的痛苦、蘇冉的鮮血也早就能還清了……
走廊裡,急切的腳步聲響起,慕承和安小朵也趕了過來。
“冥禹——”慕承大踏步上前,“小冉怎麼樣了?”
厲冥禹沒有擡頭,嗓音卻沒了以往的沉穩,聽上去幹澀暗啞,“正在搶救。”
“怎麼回事?小冉好端端的怎麼會出事?”安小朵看向厲冥禹,也顧不上平時對他的敬畏了,大吼了一嗓子。她想起了蘇冉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厲冥禹會害死這個孩子!
慕承將安小朵拉到了一邊,示意她稍安勿躁。
另一名醫師急匆匆朝着搶救室走了過來,慕承和安小朵都認得她,一般情況下,婦產科的搶救只需要一個主治和一個副手就夠了,可這次又動用了一位權威醫生,難道……
厲冥禹卻在這時衝上前,急切地問道:“醫生,我太太怎麼樣了?”他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蘇冉平安無事就行了。
安小朵死死盯着厲冥禹。
醫生先讓身後的兩名小護士先進去,看向厲冥禹道:“我也是剛剛接到通知,厲太太失血過多,我們又多增了六袋血。”
厲冥禹的身子微微一晃,緊跟着懇求道:“醫生,無論如何請你救救我太太,拜託你了。”
“您放心,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
“冥禹,讓醫生趕緊進去吧。”慕承上前拉住厲冥禹,理性說道。
厲冥禹這才鬆手,一下子跌坐在木椅上,臉色看上去也泛着蒼白。
醫生很快走進了搶救室,走廊裡又恢復了安靜。
慕承看着厲冥禹,眼底泛着心疼,爲蘇冉,更爲厲冥禹。他是瞭解厲冥禹的,能夠讓他這麼失去理智的女人,難道還不是他深愛的女人嗎?他早就應該猜到,冥禹對蘇冉的愛絕對不少於蘇冉對冥禹的愛,也許,他的愛更加深沉、更加深邃。
想到這兒,他不由得苦笑,又輕嘆了一聲,事到如今,他只希望蘇冉能夠平安無事。
搶救室的燈終於滅了。
厲冥禹、慕承和安小朵趕忙走上前。
蘇冉被護士們推了出來,早在推進搶救室的時候她便失去了意識,到現在依舊沒有醒過來,厲冥禹衝上前,低聲喚着她的名字,見她緊緊闔着雙眼,疼痛倏然在心頭擴散。
主治醫生摘下口罩,眼裡泛出一絲疲累。
“小冉她怎麼樣?”慕承壓制心頭的緊張,冷靜地問道。
厲冥禹也看向醫生,一臉的焦急。
主治醫生示意護士們先推蘇冉進病房,而後目光從他們三人臉上掃了一下,慕承和小朵她都認識,又看向厲冥禹,語氣稍稍轉冷,“到我辦公室說吧。”
厲冥禹心頭泛起不好的預感,安小朵卻一把拉住主治醫生,“我們也進去。”她不相信厲冥禹了,無論是何種原因造成了這種局面,厲冥禹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醫生想了想,點點頭。
辦公室裡,主治醫生將蘇冉檢查的片子插在了燈體上,厲冥禹看不懂是什麼,可安小朵和慕承都是從醫的,一看就知道,這是蘇冉的子宮影像。
“蘇小姐剛剛懷孕的時候,就是由我來診斷的。”主治醫生先介紹了一下自己,看向一臉焦急的厲冥禹,嘆了一聲,“你是孩子的父親?”
厲冥禹點頭,“醫生,我太太和孩子究竟怎麼樣?”
“先說結果吧,厲議長,蘇小姐剛剛因失血過多差點喪命,幸好搶救的時間及時,她才安然無恙,但很抱歉,孩子保不住了,其實在送往醫院的途中,蘇小姐已經流產了。”主治醫生十分冷靜地告訴了他這個結果。
厲冥禹全身一顫,眼波震動着,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席捲全身,大掌下意識攥緊,慕承也緊緊皺着眉頭,而安小朵則哭了。良久後,厲冥禹纔開口,嗓音聽上去更加嘶啞——
“我太太她,已經沒有危險了吧?”
“難道你還想讓她有危險嗎?前後兩次流產已經快要了她的命了!”醫生的語氣轉冷,不悅地看着厲冥禹,“我真不知道你是怎麼做丈夫的,你太太已經流產過一次,怎麼還不吸取教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