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冉不懂酒,但她只要聞過就不會忘記,這瓶酒是前兩天紅酒拍賣會上的珍藏,據說價位不菲,她之所以有印象,是因爲曾經有一次和薇帶着她參加的一次時尚派對上有幸品嚐過。
原來他早就準備了這一切。
可是,剛剛又爲什麼故意爲難於她?
只想看着她在他面前掉眼淚?
“你——”
“我這個人很記仇的。”厲冥禹淡淡勾脣,“剛剛不過是給你個教訓而已。”
蘇冉心底猛地竄過一股無名之火,該死的男人。
“坐吧。”他將脣角笑謔遮掩,神情又恢復了一貫的平靜,拉開其中一個座椅,淡然的嗓音聽上去卻怎麼都是透着一股子命令。
她不上前,他就一直持續着等待的動作。
良久後,蘇冉咬了咬脣走上前,坐下。
沁人的紅酒香燃亮了夜色的魅惑。
這邊無疑風景最好。通透的玻璃窗直接可以看到巴黎美麗的城市夜景,但也會隱約看到男人落在窗子上的偉岸輪廓,他在另一邊坐下,隨着他的動作,襯衫的牽動顯現出他精壯的體格,修長筆直的兩腿疊放在一起,蘇冉不得不承認,他的身形比例過分地合乎標準,舉手投足間似乎總透着令女人窒息的氣息。
如果不知情的人看到這一切,一定會認爲他是絕好男人,可只有蘇冉知道,剛剛他是如何逼迫她,那一刻她就連跳樓的心都有,眼眸裡一直逸着警覺,這個男人喜怒無常,脾氣秉性變得越來越令人難以捉摸,她不知道這一刻是這樣,下一刻他又會要求她做什麼。
她始終不敢太放鬆警惕,他的語氣越清淡,她越是覺得他是另有所圖。
也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陷入信任危機的一種糟糕循環。當你愛一個人的時候,他所作的一切你都可以去理解,去容忍,但,一旦你被這份愛深深傷害了,就算他做的一切都是對的,信任,也早已經化爲煙雲。
厲冥禹將她的質疑不着痕跡地納入眼底,拿過酒樽緩緩倒了一杯酒,豔紅的顏色在杯中翻滾着,杯壁上掛着淡淡的痕跡,可見這紅酒的掛杯度極高。
“你到底想要怎麼樣?”這句話,蘇冉似乎在與他重逢後就問了無數遍,可沒有一次他是正面回答的。
男人聞言後,微微勾脣,另一隻玻璃杯中沒有再倒紅酒,卻盛了半下溫水遞給了她。良久後淡淡地說了句,“陪我好好吃完這頓飯。”
他的動作是如此自然,自然到一點痕跡都沒留,就好像,這已經是早已融進生命中的動作一樣。
蘇冉下意識看着他,他微側的臉頰竟然很快閃過一絲寂寥,但,是很快,快到會令人以爲是看錯了,最起碼,她便會這麼認爲。看着杯中的溫水,不經意又想起四年前的那場宴席,那一次,她的心被一杯溫水徹底俘獲,四年後,她的眼前擺放的同樣是一杯溫水,身邊坐着的是同樣一個男人。
可,早已物是人非。
“黑松露下午剛剛是從普羅旺斯運來的,嚐嚐看,你會喜歡。”他拿起酒杯,修長的手指輕勾着杯身。
這個時候蘇冉根本就沒有心情用餐,她早已被他忽冷酷忽柔和的一面給弄糊塗了,蹙了蹙眉心,半晌後終於開口,“只是一頓夜宵?”
他又是威脅又是恐嚇的,只是爲了這點目的?
厲冥禹輕啜了一口紅酒,勾脣,“我當然不會拒絕你今晚留下來陪我。”
心咯噔一下,蘇冉不知道他是隨口一句還是再一次有心戲弄,緊緊攥着裝着溫水的杯子,不再說話。
厲冥禹也不說話了,只是默默品嚐紅酒,貌似,他剛剛的那句話就是一句無心的話。
玻璃窗上映出他品酒時優雅溫吞的舉止,優閒地拿起酒杯,溫文爾雅地輕啜一口,蘊在口中,靜默地合閉眼瞼,等待酒液釀出香氣甜味,再緩慢順着性感喉結的微動流下,再睜黑眸,享受酒氣的餘香,淡淡的慵懶而性感。
蘇冉不想看他,可眼睛的餘光還是不經意撞在了玻璃上身影上,無論是四年前還是四年後,他品酒的樣子總會透着那麼一股子高雅的禽獸味兒,每一個微小的動作都透着完美。
看着看着,她的心開始泛起疑惑。
他應該是有着絕好的修養和家教,但這種家教和修養絕不應該是出自一個政治家庭,他更像是對,一種商家的涵養,與政治家的僞善不同,這種涵養如同在時間中沉澱下的東西,時間越長越愈發地彌足珍貴。
爲什麼會給她這麼一種感覺?
她不知道。
心中始終帶着疑惑,整個人就會顯得漫不經心。
厲冥禹不以爲然,頎長的身軀微微前傾,手臂伸出,十分自然地夾起一塊點心放在了她面前的盤子裡,淡淡說了句,“陪我用餐不是一件很爲難的事情吧?”
蘇冉看了他半晌,這次沒有再拒絕,夾起輕輕咬了一口,糯米般的甜輕輕盤旋口腔,入口則是淡淡的花香,她嘗的出,是梔子的味道。
“喜歡嗎?”他問了句。
真的很好吃。
她漸漸放鬆警惕,點了一下頭。
好吃就是好吃,不會因爲某人而改變。
厲冥禹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又輕啜了一口紅酒,他只是偶爾夾起一塊點心入口,大部分的時間都在喝酒,然後就是靜靜地看着她。
他的眸光如盤旋在空中的鷹隼,令蘇冉又開始不自在起來,口中的點心也似乎變得滾燙。
略顯尷尬地喝了一口水,還沒等將杯子放下,男人打破了靜謐的環境——
“吃完夜宵,跟我去一個地方。”
一口水差點將她嗆個半死,早已緩緩散開的警覺又陡然升騰了起來,美眸死死盯着他,“什麼地方?”
厲冥禹輕輕晃動着手中的酒杯,玻璃杯的邊沿輕抵着他薄實的脣,他緩緩開口,“一個——能夠讓你徹底脫乾淨的地方。”
蘇冉的臉頰再次慍怒,可很快就覺得不對勁,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絲毫不像剛剛那樣戲謔和邪惡,相反,他更像是一種口吻上的發泄,他的眸,似乎隱藏着某種不知名的寂寥,就如她剛剛誤以爲看錯的那一瞬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