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士離開,病房裡陷入可怕的安靜。
厲冥禹沒有說話。
慕承沒有說話。
安小朵,也沒有說話。
蘇冉更沒有說話,因爲她整個人都呆住了,眼淚也似乎凝固在眼眶裡,眼神呆滯沒有一點焦距,那唯一一點微弱的光亮也像是隱隱的、燃到盡頭的蠟燭終於熄滅了似的,終於歸於平靜,可怕的平靜就像是一口枯井,不再有絲毫的光亮。
她的這個樣子,令厲冥禹心如刀割,想要說什麼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他並不打算讓她這麼早就知道孩子沒了的消息,雖說這件事瞞不了多久,但他還是自私得想要拖後再相告。
凝固在眼眶的眼淚終於還是跌落了下來,順着她的臉頰兩側緩緩流下,滴在枕頭上,消失不見。
厲冥禹俯下身子,眼裡凝着痛苦和心疼,失去孩子的他何嘗不是難過的,這種痛甚至痛過他每一次的絕望,可這個時候,他更不想看到蘇冉的淚水,因爲她一哭,他便覺得天昏地暗,連他都會覺得手足無措。
“我們還會有寶寶的。”他攥緊她的小手,放至脣邊輕吻,“等你養好了身體,我們再生個寶寶,好不好?”
慕承一直站在窗子邊,看着蘇冉蒼白的臉頰,呆滯的眼神,心中的擔憂卻越來越強烈。
安小朵也上前,強顏歡笑,“是啊小冉,你還年輕,醫生都說了,只要好好休養以後還可以要寶寶的,等你出院了——”
“你們出去吧。”蘇冉開口,嗓音因無力聽上去更顯得淡然。
“小冉——”安小朵擔憂地看着她。
“我很累,想要休息。”蘇冉喃喃了一句,然後閉上了雙眼。
她的反應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甚至連厲冥禹都覺得驚愕,僵直地坐在她身邊好半天,才低沉開口,“那你先睡一覺。”
蘇冉沒有再說話,剛剛急促的呼吸也似乎變得平穩,好像,真的是累了。
三人走了出來。
厲冥禹輕輕關上病房的門,再轉身時,臉色冰冷,剛要離開,慕承卻一把拉住他,敏感地問了句,“你要做什麼?”
“她不適合待在這裡。”他冷冷說了句。
慕承一蹙眉,“你要給她轉院?”
厲冥禹看着他,英挺的眉梢也染上寒意,“不行嗎?”
安小朵一聽急了,上前,“小冉現在身體很虛弱,不適合轉院的。”
“放心,我想以麥醫生的專業水準,會調理好蘇冉的身體。”厲冥禹語氣堅決,當他知道了蘇冉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時,他已經決定了這麼做,一個是他的舅舅,一個是他曾經的妻子,他不能怎樣,也狠不下心能怎樣,唯獨能做的就是——從此以後,不準再讓蘇冉以任何形式見到慕承。
他只能這麼做,因爲相比失去蘇冉,這些痛已經不算什麼了。
慕承知道他在想什麼,剛要開口,卻在看到護士們來來往往後冷言道:“到我辦公室再說。”
厲冥禹眸光一沉。
“如果你想知道小冉更多事的話!”慕承也來了脾氣,冷着嗓音喝道。
厲冥禹這次還算理性,咬了咬牙,跟着慕承進了電梯。
慕承回到辦公室後,簡單處理了一下嘴角的傷口,示意厲冥禹坐下來,安小朵也跟着進了辦公室,因爲是有關蘇冉的事情,她也有權知道,見氣氛有些尷尬,她主動給他們兩人倒了茶,也坐在了一邊。
壓在厲冥禹心頭的火還沒消,見他處理好傷口後,冷笑,“你想什麼?還是爲你可恥的行爲辯解一下?”
這件事,安小朵也很想知道,所以也看向慕承,眼睛裡泛起質疑。
說心裡話,她也會下意識去懷疑慕承,畢竟他跟小冉在一起生活了四年,這四年裡他們難道一點事情都沒有嗎?
慕承看出厲冥禹眼底的憤怒,身子倚靠在椅背上,看着他,“如果我說,小冉的確懷過我的孩子呢?”
“你這個混蛋——”厲冥禹陡然起身,剛要衝上前卻被安小朵用力拉住,拼命搖頭,“冷靜些,都先冷靜些好不好?”
慕承看着厲冥禹,目光直視,“如果這件事是真的,你告訴我,你會不會主動放手?會不會從此放開小冉?”
安小朵一愣。
厲冥禹甩開安小朵,大步上前,雙臂撐在辦公桌上,死死盯着慕承,一字一句道:“你做夢!我可以很明確地告訴你,我是絕對不會放手,更不會把蘇冉讓給你!”
“即使她跟我上過牀,甚至懷過我的孩子?”慕承刻意將話說的直接而露骨。
厲冥禹眼底的怒火幾乎要將對方燃燒殆盡,雙手下意識攥緊,指關節捏的咯咯直響!
安小朵心痛萬分,她萬萬沒想到,慕承竟然真的碰過小冉,而且小冉還……
“厲冥禹,我等你的回答呢。”慕承勾脣,相比厲冥禹的憤怒,他反而看上去有些輕鬆了。
衣領,下一刻被厲冥禹一把扯了過來,手勁之大讓人窒息,可他狹長冰冷的眼神更令人窒息,英俊的臉頰幾乎要貼上慕承的臉,咬牙切齒地說道::“你給我聽好了,蘇冉是我的女人,我不管她以前發生過什麼事情,從今天起,她是我的,任何男人敢再窺視他,我會——”他頓了頓,嗓音變得更加陰沉寒冷,字字如冰珠似的從他薄脣崩落,殘忍堅決,“要了他的命!”
慕承盯着他,眼底閃過一抹痛楚。
安小朵則被厲冥禹的話嚇到了,看着他的神情,她知道他沒有開玩笑,他全身都散發着狠鶩,如同從地府來的撒旦,令人不寒而慄。
良久後,慕承纔開口,一字一句問:“你愛蘇冉?”
厲冥禹死死盯着他,冷笑,“跟你有關係嗎?”
安小朵看不下去了,忍着痛上前將兩人拉開,輕聲道:“你們都把話說清楚好不好?”她看向慕承,強忍着收回淚水,“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如果真是這樣,她痛恨的便不是慕承了,而是小冉!她是小冉最好的朋友,爲什麼會是最後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