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話別離,黛玉歸南

黛玉靜靜的躺在牀上,雙眸微閉,紫鵑爲她放下牀帳時看她呼吸均勻,面色平靜,料想黛玉應是睡了,心裡微微送了口氣,剛剛黛玉的情況真是嚇着她了,幸好沒事。紫鵑示意雪雁等小丫鬟退下,自己也放緩步子出來。

黛玉等到外間的動靜也消失了,想來紫鵑應該也睡了,方纔睜開雙眼,眼神清明可見她剛剛並沒睡,她側過身子靜靜的出神,月光透過窗櫺照進屋內灑下一地的銀霜,襯着此情此景越發的靜謐安詳,讓黛玉迷茫浮澡的心就這樣靜了。

黛玉從不知道原來夜晚如此的美好,之前她總是害怕這樣一個人在夜間獨處的,因爲害怕孤寂,所以她看到的只有冷月葬花魂的淒涼。卻忘了也有但願人常久,千里共嬋娟的佳句。如今經歷一番生死再看這夜再看這月卻早已沒有了當時的悽楚,只感覺好似一切都是異常的美好。

黛玉翻了個身,仰躺着看向牀頂,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淺淺的笑少了往日的悽楚憂鬱多了絲恬靜安然,使得她的容貌越發傾國傾城,只可惜如今四下無人,無人欣賞真真可惜,黛玉想如今既然重活一回,有機會重新得見父親不管是夢是幻定要過的一個瀟灑自在,至於其他,她從不曾負過她人,上一世謹小慎微也好,愛使小性也好不過是想尋個安穩之地,可是到頭來不過還是一場空,那麼既然如今重來一場,她定不會再走之前的老路了,如果可以她希望這次離開就不要回來了。想到徹底離開,黛玉平靜的面若又浮現悽楚複雜之色只是片刻後又轉爲堅定,她從不是猶豫不決之人,這裡的人和事在上一世病重時她就已經做了了斷,如今不過是重來一遍罷了。

黛玉不知自己是何時安睡得,第二天被紫鵑喚醒時只感覺精神出奇的好,身上也感覺輕鬆不少,似乎多年的舊疾都不見了,紫鵑見黛玉神色清明不復昨日渾噩總算放下心來,又見黛玉臉色似是比往日還要好上幾分,心裡又是驚奇又是高興,親自服侍黛玉梳洗之後又命雪雁隨着黛玉去賈母處辭行。

此時的賈母處卻是熱鬧,原因無他只是賈母的心肝肉賈寶玉一聽林黛玉要回杭州,正鬧着賈母讓他也跟去,這賈母哪裡會允只說不準,黛玉來時恰好聽到寶玉在纏着賈母

“祖母,您就行行好,讓我也跟去吧,林妹妹一個人回去我實在不放心,且如今姑父病重,林妹妹不知要哭成什麼樣子,我跟着去也好陪在她身邊說說話。再說林妹妹一走也沒有人陪我玩了,多沒意思”。

“瞧瞧,這說的叫什麼話,可見平日裡與你在一處的就只有個林妹妹,我們這些姐姐妹妹竟全是擺設不成”。

說這話的自是寶釵,她一說三春也開口附合。 面對寶釵和三春的調侃寶玉只是尷尬的笑笑,不知如何回嘴,只好不理,依舊偎着賈母叫着祖母,賈母看着他一臉的慈愛,笑罵道。“渾說什麼,你林妹妹回去那是有正經事做的,你跟去做什麼別是去添亂的,再說了有你璉二哥哥跟着定是不會讓林丫頭受委屈的。”

“我纔不是去添亂呢,我也有正經事做啊,我可以陪着林妹妹啊,若是妹妹哭了我也可以哄她高興,祖母您就允了我吧”。寶玉拉着賈母的手央求道,賈母正要再說,這時鴛鴦打簾進來。

“林姑娘來了”同時向着賈母的方向點了點頭,賈母看到她的動作心知黛玉無礙也總算放下心來,雖然昨日紫鵑來說黛玉無事,但沒見到人總是不放心,更何況黛玉平日裡就是一個傷春悲秋的性子,如今突發變故還真是擔心她有個什麼,如今聽到黛玉來了,便顧不上寶玉胡鬧只向門口張望。寶玉聽了也是歡喜忙站起來要去迎。

只是不待他出去,黛玉已經進來了。今日的黛玉依舊一身素淡衣裳,緩緩而來,雖仍然嬌弱賈母卻覺得今日的黛玉與以往不同,黛玉先向賈母問了安,又與三春寶釵見了禮,方坐下。賈寶玉見黛玉沒有理他便不甘寂寞的說。

“你們看看,今天林妹妹是不是比往常更漂亮了些”。其他人還沒有說話,最小的惜春卻先開口打趣了。“任憑你如何舌燦蓮花,林姐姐也不會如了你的意帶你走的,所以你是白費心機了”

寶玉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固執的道,“嘿嘿,我又沒說假話,今天妹妹就是與往時不同”。黛玉坐在一旁沒有說一句話,頭微微抵着讓人看不清她的神色,黛玉眼底閃過自嘲之色,自己的眼睛還真是不好呀,如今父親病重,若不是經過一世,此時的她當是彷徨無助之時,而這個人卻還在那她打趣,這就是她以爲的知己,真是可笑。

寶釵在一旁看着今日異常安靜的黛玉微微蹙眉,黛玉今日卻又不同,若是以往寶玉如此打趣,只怕早就已經惱了,難道是因爲她父親病重無心管其他,真是奇怪。

“什麼與往時不同,也讓我瞧瞧”王熙鳳讓小丫鬟打着簾幕神采飛揚的走了進來,

“哪裡都有個你,交待你的事可辦好了”

賈母見王熙鳳進來笑罵道,王熙鳳聽到賈母問話連忙叫屈

“瞧着老祖宗心偏的,整日讓我們幹這幹哪。一句好話沒有不說,現如今連句玩笑都開不得了,老祖宗吩咐的事我哪裡敢不盡心,事情都吩咐好了,跟隨的小廝侍衛也選好了,只是林妹妹身邊伺候的還是讓妹妹自己選吧”

這一番話讓賈母很是滿意,笑着問黛玉可有安排。

林黛玉看着這一幕甚是熟悉賈母那慈愛的笑容讓她以爲自己不至於真的成了那無根浮萍,只是這祖孫之情終究敵不過賈府的利益,她現在還不知道用何面目來面對這裡的每一個人,她不敢開口,害怕一張口就是質問,只是又有什麼好質問的呢。必竟在她父母亡故後是賈府給了她這麼一個棲身之地,讓她過着呼奴喚俾的小姐生活沒有流落街頭,她應是感激的可是想起死前的淒涼冷漠,她也沒有辦法毫無芥蒂的繼續拿她們當做親人,黛玉攥緊手中的帕子,強忍住淚水,幾次張口卻發不出聲音,一旁的紫鵑見此忙上前插話,告訴賈母一切已經收拾妥當,隨黛玉歸南的人選,賈母聽了滿意的點點頭,之後又勸了黛玉幾句,黛玉只是點頭並不搭言。

不一會兒王夫人與與邢夫人也來了,衆人陪着賈母一起用了早飯,賈璉便來說是要啓程了,衆人又是一番叮囑話別,賈母等拉着黛玉的手直說不捨,黛玉與賈母行禮道別,之後便不再和他人多言,黛玉這樣的冷漠讓一旁的賈寶玉很是不滿,幾次搭言黛玉都只做不知,急得寶玉不行眼看要鬧起來了,還是寶釵拉住寶玉,“你林妹妹現在又是擔心又是焦急,你切莫再鬧了,要是她真惱了你,有你受的。”就這樣寶玉終於老實了,但還是叮囑黛玉要保重身體云云。黛玉卻是不再給他機會,直接坐上馬車出了賈府,路過正門看着那敕造榮國府的字樣,想起當日初進府時心中之忐忑,如今想來只希望此去之後再不必回來,放下車簾,黛玉斜倚着車壁雙目微閉遮住了所有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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