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前顫顫巍巍地往牆角的一卷破舊鋪蓋走去,那裡就是他平日過夜的地方。
只因近來到了冬日,白前衣衫單薄且年事已高,故白日也窩在背風的牆角睡着。
白前行至臥榻途中,鼻中卻聞到了一股濃濃香味,他一時竟然想不起這是什麼的香味,只因已經多年沒有食過肉糜了。
他顫顫巍巍地伸出粗糙的手,揭開了書案上那碗紅燒肉的蓋子,一股愈發濃郁的香味鋪面而來。
白前不免口中生津,吞了兩口口水。
直直地望着安靜擺放在書案上的紅燒肉很久,白前才幽幽嘆了口氣,端着肉出了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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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急急忙忙地往書院趕過去,要將棉衣送過去。
棉衣是林靄在城裡買的,賈環其實不太明白爲什麼林靄也會對白前這麼好。
不過看白前身上那單薄的衣裳,若是沒有棉衣,冬天就太難熬了。
賈環急蹬蹬地小跑着進了書院,直往學堂去,面前的一幕卻讓賈環目眥欲裂。
“你做什麼!”
賈環根本不會想到,他會見到眼前這樣的一幕。
白前手裡端着那碗紅燒肉站在臺階上,緩緩地倒進泔水桶裡。
賈環幾乎是狂奔着往白前衝去的。
面上氣憤怒意難抑。
“你就這麼瞧不上我師傅,我送來的飯菜倒到泔水裡也不願意吃。
你可知道,我師傅這些日來,口中連半點葷腥也未曾見過,獨獨得了一碗紅燒肉,也巴巴地叫我送來給你吃。
你倒好,把我師傅的一番心意全都糟蹋了。”
白前微微咳嗽一聲,靜靜地聽着賈環的指責怒罵。
他並不因爲賈環的態度而生氣,聲音無力。
“你來了也好,替我給你師傅帶一句話,我白前不需要他的施捨。”
賈環氣極反笑,冷冷地回話,一字一句。
“不用你說,我也會告訴師傅,叫他再也不要想着給你送東西了,還省的我白跑。”
白前面上掛上了一抹笑意。“那便好,你回吧。”
賈環冷哼一聲。“既然連肉也不吃,想來這棉衣你也不會要了,我拿回去給狗穿也不給你穿。”
賈環再不願與白前多說,扭頭就走,連待也不願在這待了。
白前眼望着賈環離去。“也好。”
賈環沒注意的是,白前面上的蒼白與枯槁,身子愈發佝僂,竟然連站着面上都帶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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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環憋了一肚子的火,回來連林靄叫他去吃飯也不吃了,自己把自己關在小屋子裡,蒙着頭讀書。
他實在是被白前氣壞了,他竟然不知道這世間居然有這麼不知好歹的人。
師傅林道儒的一番好心,彷彿被白前踩在地上,狠狠地羞辱了。
賈環氣得狠狠地踹了一腳書案,坐在椅子上大口喘氣。
林道儒與林靄並沒有發覺賈環的異恙,只當是賈環跑的累了,沒有食慾。
一下午的時間轉瞬即逝,林靄連着叫了賈環幾次,賈環依舊是不願意去吃晚飯,終究還是驚動了林道儒。
林道儒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事又讓自己這個小徒弟生悶氣,只好親自來喊。
林道儒用柺棍推開了小屋的門,面上帶着笑。
“環兒,又怎麼了,是不是靄兒又惹你生氣了。”
賈環並不理林道儒,只是自顧着看書,一臉故作平淡。
林道儒好笑賈環的犟脾氣,伸手摸了摸賈環的腦袋。
“飯還是要吃的嘛,不吃飯哪有力氣生氣,吃了再氣也不妨。”
林道儒笑談之間,目光掃過了書案上擺着的棉衣,不免面色一頓。
“你今日沒去你白師叔那?”
賈環低着頭,不願回答。
林道儒聲音嚴肅。“你今天到底去沒去你白師叔那?”
賈環心中委屈。“我去了的。”
林道儒拿起桌上的棉衣,在賈環面前晃了晃。“那這又是什麼。”
賈環沉默,不知該如何回答林道儒。
林道儒此時是真的對賈環動氣了,這孩子如何學會了陽奉陰違了,居然都敢騙他了。
“你說啊,這是什麼。”
賈環再不能憋着了,聲音低沉“他不要我又能怎麼辦。”
林道儒氣的冷笑了兩聲。“你若是誠心的去送,他又怎麼會不收?定然是你不誠心,言語上有冒犯。”
賈環氣的從椅子上一下跳了起來。“他連師傅你叫我送去的肉,都倒到泔水桶裡去了,怎麼會收這件棉衣。我真的不能理解,師傅你這般自討沒趣究竟是爲了哪般。”
林靄聽見這邊屋子裡越吵越大的聲音,着急忙慌地跑了進來。
“怎麼了,怎麼了,好好的怎麼又吵起來了。”
林道儒和賈環卻沒有一人有空理他。
林道儒不曾想過賈環會這麼不尊重的同他說話,氣的鬍子顫了顫,拄着柺杖在地上敲了兩下。
賈環目光直視林道儒,絲毫不避讓。“我有個問題疑惑了很久,煩請師傅爲我解惑。師傅屢屢叫我送飯菜米油去書院那邊,不想那白前竟然全都踩在泥土了,這般不是對師傅你的羞辱又是什麼,難道師傅當真是泥塑的菩薩,被人摔在地上,絲毫都不會生氣的麼?”
林道儒拄着柺杖狠狠地敲在地上,眼神微變,滿臉不可置信。“什麼叫作那白前,白前也是你能叫的!他是你師叔,爲師不在的時候,他就是你的師傅!罵你,你得給我聽着。打你,你也得給我挨着!如何出了你這樣不知尊卑的孽障,不知天高地厚。”
賈環不想林道儒是對着他發火,而不是因爲白前的荒誕行徑而生氣。也沒想到自己隨口沒注意稱呼上的尊卑,竟讓林道儒生了這樣的火氣。
林靄見竟然鬧到了這般地步,忙上來攔住林道儒。
“父親別動怒,別動怒。環兒他還小啊,不懂事也是有的。環兒,快給師傅跪下。”
賈環此時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老老實實地對着林道儒跪下。
即便白前再有不是,也是賈環能夠隨意指責的,自有林道儒與他說理,此時賈環對白師叔的直呼其名,無異於對林道儒的不尊重。
林道儒被林靄攔着,捏着柺杖向賈環丟了過去。
“我且問你,你師叔可曾說了什麼。”
賈環跪在地上,低聲回到。“白師叔他說,他不需要師傅的施捨。”
林道儒眼神瞪的嚇人。“你去那裡那麼多天,就得了這麼一句話?”
賈環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回答了。
林道儒氣的又要往賈環這邊來,唬的林靄緊緊抱住林道儒。
“我告訴你你錯在哪!你言辭不當是其一,你送了那麼多日東西過去,竟然連一件都沒讓你師叔用上,這是你的心不誠之其二。你去了那麼多次,竟然只得了一句話回來,可見你絲毫沒有關心過你師叔,這麼多趟竟白去了這是你的錯其三!
我再問你一次,你去這麼多次,知道了些什麼?”
賈環一臉作難,嘗試着回道。
“白師叔,白師叔,最近有些咳嗽,好似是着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