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軒裡間,微風吹打着木窗上簡陋地窗紙噗噗作響,也叫屋內之人打了個寒顫。
林道儒一臉縕怒,手拄着柺杖,坐在書案前的椅上。
賈環則跪在書案之下,微微低頭。
賈環對白前,絲毫提不起好感,他也並不在意這個便宜白師叔。
一如後世九十年代之前與九十年代之後生人的細微差別,能影響一個人看待事物角度的因素,一是時代的大環境,二則是時間的洗涮。
賈環屢次與林道儒暗流涌動的角力,追其根本是處世觀念不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屋外傳來,林靄着急忙慌地跑進裡屋裡。
“父親,不好了,你快來看看。”
林道儒面色一變,他是知道林靄的,一概穩重鎮定,尋常是不會這般驚慌失措的。
“別急,慢慢說。”
林靄足足緩了兩分鐘,才喘過了氣,他原是一路跑過來的。
“父親命我去給白師叔送棉衣,不想我怎麼喊他,師叔都只是睡在榻上一言不發,我推了師叔好幾下,才發現他已經不省人事了。”
林道儒聞言面色轉憂,起身就要往書院去。
林道儒走的着急,林靄和賈環自然去扶,不想卻被林道儒狠狠地打開了手。
“你師叔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就都遂了你的心願了。”
林道儒只把賈環曬在一邊,自顧出了門去,林靄此時也顧不上賈環裡,追出門去。
賈環呆立堂中,面上神色變換,咬了咬牙,追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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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徒三人着急忙慌地趕往書院,一路走近書院裡的學堂。
學堂裡一片漆黑,叫人懷疑裡面是否有人。
林道儒推開學堂的正門,裡面黑隆隆的,只能聽見風吹的聲音。
“豐皚?豐皚?”
林道儒試探性的幾聲呼喊並沒有得到迴應,林靄點起蠟燭,漆黑一片的學堂裡頓時亮起昏暗的黃色光亮。
學堂的牆角里,蜷縮着一個身影,緊緊地把破舊被子裹在身上,面色青白,眉頭緊皺,不時還哆嗦一下。
一見便知道是染了風寒。
林道儒上前摸了摸白前的額頭,只摸得一手白前頭上出的冷汗,又見着他渾身都在顫抖,心中再次確認是受了涼,風邪入體。
“靄兒,靄兒,快去把咱們的棉衣棉被都拿來。”林道儒回頭大聲命令着林靄。
“環兒,去把火盆裡燒上火,今晚讓火盆一直燒着。”
林靄與賈環各自去忙,只留林道儒守在白前的身邊,林道儒卻如何也鎮定不下來,心神難安。
喃喃自語。“豐皚,你我二十八年再次重逢,你可千萬不能出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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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靄將師徒三人的鋪蓋都拿來,賈環則將火盆燒的旺旺的,尋了很多柴放在學堂裡。
只因此時再難找到馬車,又有外面宵禁,無法進出城,尋不到郎中。
師徒三人蜷縮在白前的身邊,抵足而眠,一夜無言。
次日一早,林靄託附近村子的莊戶用牛車把他送到城裡,又僱了馬車將城裡的一位郎中請來爲白前診治。
郎中聽了林靄地描述,只把一應治療風寒的柴胡、大青葉等藥材一併帶來,開了一劑去熱的方子,煎了給白前服下,囑咐仔細照顧,方纔離去。
林道儒其實臨近天明,堅持不住還眯了個囫圇覺。賈環則是一夜未眠,只在火盆邊守了白前一夜。
林道儒睡眼惺忪地醒來,看着郎中給白前診治,諮問了郎中幾句白前的病情,其後便是沉默,一直沒有同賈環說過一句多餘的話。
賈環堅持了一夜,此時已經是很疲倦了。
他整夜地望着火盆,間或望幾眼白前與林道儒,若有所思。
賈環一直在心中暗自思考,反省究竟自己有沒有做錯了。
他自認爲是沒有對不起白前的,他本就是因爲師傅林道儒才每日給白前送東西的。除了,沒有對白前有應有的尊重。
這一點上,被師傅林道儒嚴厲地指責,林道儒怪賈環太過涼薄,對白前這個師叔如此不尊重。
按賈環的心意上來說,賈環是問心無愧的,若要承認,也只會承認自己疏忽了言語,在白前的稱謂上有所不妥。
但若是按照林道儒的三觀上來看,尊師重道,永遠都是這樣的。對於心裡奸邪的師長,自然可以選擇遠離。但
對於那些尋常的師長,這是一種美德。
林道儒是能夠看穿賈環的本性的,雖然賈環很委屈地抱怨白前糟蹋了多少多少東西,但這些都是掩飾。
賈環對白前真正不待見的原因,是源於這孩子內心的冷漠與自私。
很奇怪的,賈環對自己看重的人很好;卻對其他的絕大多數人抱着一份事不關己的冷漠。
這一點是林道儒最爲畏懼憂心的地方,偏偏賈環還固執的不行。
“環兒,從今日起,砍柴就先擱置下來,你要照顧你師叔到他好爲止。”林道儒的聲音很突兀,打斷了賈環的思緒。
賈環面色一變。“爲什麼?”
林道儒面色寡淡。“你不要問我爲什麼,我還要問你爲什麼。爲什麼你就對你白師叔這麼冷漠。
他爲你師叔,但畢竟你們才認識不久,你不與他親近我能理解。但是爲什麼我總能在你身上感覺到一種冷漠,就好像你根本就不想認識你白師叔”
賈環眼神呆滯。是了,我確實不想認識他,我認識他做什麼呢?
“師傅說的,徒兒聽不懂。”
林道儒冷笑一聲。“你不用裝,我不會看錯的。起初還有些不確定,如此看來倒是越發的明瞭。
你似乎對你的蒙師還蠻看重的,對你白師叔卻這麼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