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緋紅漸退,一抹金紅從雲層後面飛躍而出。
金色光芒照耀大地,將整片雪原都照耀成了金黃色。
霞光刺眼,蘇月拉下了紗巾,將眼睛給矇住。
然後朝左右看了看。
謝珏做的這個雪橇本是爲了拉貨用,做的體積非常大,這一架當初許是考慮到拖她用,所以稍微小了一些。
但也就是稍微小一些(謝珏首先是保證蘇月的舒適性)。
而且,這雪橇裡面只怕還有些機關,謝珏他們拉許是不費力,但是南鬥和北斗拉卻是有些費力。
走了這些時間也不過是幾百米而已。
反而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痕跡。
蘇月心裡有些糾結。
她既想就這麼慢慢走,好讓謝珏有時間追上來,可也擔心,若是追上來的不是謝珏而是戎人……
“這樣不行。”北斗冷聲說了一聲,停住了腳步。
南鬥也皺着眉頭停了下來。
兩人跟着寧五爺跑過幾次北地,自然知道太陽一出來,帶着這麼大一個雪橇還跑不動,他們在這雪地上便成了最好的目標。
只要有戎人走過這邊,他們肯定跑不掉。
“從那邊走。”南鬥四下看了看,指着和武城完全相反的方向道:“那邊有河道,在冰面上,應該可以滑行。”
而且,那邊是出事的反方向,想來戎人也不會想到他們會從那邊跑,那麼便沒有人會追過去,而只要出了阿耶城的範圍,他們至少就安全了。
北斗點點頭,對蘇月道:“你也一起來拉。”
蘇月啊了一聲,還是將話給嚥了下去。
這個時候,她不能去反抗或者激怒北斗。
雖然是一瞬間,但是北斗的確是露出過強烈的殺意。
而且,北斗應該還身帶武藝。
當然,比起謝珏唐冰他們,北斗這兩招只怕也就跟幼兒一樣,但是對付她,卻是足夠了。
在雪橇頭找了一下,再又找出了一根繩子,蘇月用力,和南鬥北斗一起拉起了雪橇。
多了一個人,雖然力氣不夠大,但是總歸是分擔了一些力氣,而且拐向河道那邊的方向有着輕微的坡度,雪橇的速度快了許多。
到得河道邊,三個人都有些被雪橇趕着走一般,虧得北斗用力了河邊的一棵大樹,纔將雪橇停住。
只是這麼一震,雪橇上的人也被震得一彈,出聲罵道:“蠢貨!不會輕點嘛!”
前面三人一怔,將雪橇放下轉過身去。
雪橇上的二貨正揉着半支起了身體,一對眼眸裡滿是怒火的瞪着三人。
北斗心裡咯噔一下。
看他這樣子只怕醒了有一些時間了,可卻一直不出聲。
也不知道在憋着什麼壞念頭。
這位威遠侯府二公子正經本事沒有,但確是個心狠手辣兩面三刀的,這一路上,也是寧五爺壓着他,纔沒有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但是現在……
威遠侯府二公子的視線在北斗和南鬥臉上繞了一下,重重的哼了一聲,擡手,往依然痠痛的後脖子摸去。
他長這麼大,可還從來沒有人敢打他!
不過,現在他也知道不是找北斗算賬的時候。
他的腿摔斷了,又是在這戎人之地,戎人還看到宋人就殺。
這個時候,他必須靠着南鬥北斗纔有機會逃回京城。
只要能回京城,什麼仇不能報?
不過,北斗不能動,不等於不能找這個混蛋的麻煩。
若不是那姓謝的不給他雪橇,他又何至於騎馬被掛到,還摔斷了腿。
“你,把他身上的衣服給我脫了,這麼冷的天,你們想凍死爺嘛?”從北斗身上移開目光,威遠侯府二公子指着蘇月對南鬥道。
南鬥臉上掠過不忍。
的確,他們四人之中,蘇月穿的衣服是最厚實的,連腳上都是防雪防水的氈靴。
但是,這種天氣,外頭的大衣一脫,裡面穿再多都不暖和。
而且,蘇月年紀還那麼小。
“快點!”見南鬥不動,威遠侯府二公子厲聲道:“你們別忘了,誰是你們的主子!要是小爺我回不去,我父親可不會放過你們!”
“對不住了。”北斗將蘇月的身子一扭,便去解她的衣帶。
“我自己來。”蘇月冷冷的看了威遠侯府二公子一眼,撥開了北斗的手,自己去解外面氈衣的繩帶,氈衣後,將氈衣遞給了北斗。
這氈衣是謝珏特意做的,外面是氈毛,裡面則是柔軟的皮毛,又暖和又輕巧,雖然又寬又長(謝珏特意做的連腳踝都能罩住),卻一點都不重。
北斗拿在手裡便讚了一聲,然後將那氈衣遞給了威遠侯府二公子。
威遠侯府二公子將自己的外衣蓋在腿上換上氈衣,譏笑一聲道:“那姓謝的倒是寵你,這麼好的東西也捨得給一個孌童用。”
蘇月扭過頭,不去看他臉上那猥褻的神色。
“還有,那靴子也不錯,手套,帽子都給我!”威遠侯府二公子冷笑了一下,帶了陰狠的道。
“二公子。”南鬥忍不住叫道。
衣服脫了外面的還有裡面(看樣子那裡面的衣服也很厚實),鞋子脫了,你讓她怎麼在這河道上走?
還有帽子,這麼冷,風一吹,耳朵還不得凍掉?
威遠侯府二公子瞪了他一眼,對北斗悠悠然的道:“北斗”
那後面的拖音帶了深深的警告意味。
北斗心裡輕嘆一聲,對蘇月道:“脫吧。”
蘇月咬了下脣,看了看天色,先將頭上的皮帽,迅速的將本是用來擋雪光的綢帶給包住腦袋,然後低頭去解鞋帶。
早上出門之前,怕外頭雪厚冰滑,謝珏在她羊毛襪子外頭還套了一雙軟羊皮軟靴,再在外面套的氈靴。
那軟羊皮靴子雖然防不了雪,但是多少還能撐一段時間。
將蘇月的靴子換上,手套帶上,帽子也帶上,身上暖烘烘的,威遠侯府二公子心中的恨意卻是更厲害。
特麼的,一個孌童,居然這行頭比他都要好得多!
“走,讓他拖中間!”對雪橇上一趟,威遠侯府二公子恨恨的指着蘇月道。
南鬥對蘇月歉然一笑,自己將繩子往中間挪了一些。
這是想幫她分擔一些的意思。
蘇月卻是無法回以善意了。
威遠侯府二公子要去了她身上的禦寒之物,別的不說,她的雙手卻是再無保護之物,走在中間就是走在最前面,出力也最多,也是探路用的。
不需要走多久,她的手和腳就得廢掉。
到時候,只怕北斗依然會下手。
微微沉吟了一下,蘇月拉起了繩子。
她必須得忍,要忍到謝珏找過來。
只要謝珏看到那顆珠子,便一定能找到她走的方向,現在已經過了這麼久,說不定,謝珏馬上就會到。
她相信謝珏。
北斗也將繩索套好,三人一起用力,拉着雪橇在河道上走。
冰面比起雪地摩擦要少,拖起來的速度快了很多。
只是河道的冰面比雪地更加冰寒,沒有氈靴的保護,不一會,寒氣便沿着腳底上涌。
便是用衣袖裹着手,手指也已經凍僵。
冷風吹過,薄綢反而成了冰寒的媒介一般,讓她本是刺痛難忍的頭痛得開始麻木。
而寒氣上涌,肩頭的繩索每一次的拉昇都帶了磨破皮膚的冷刺。
走了百來米,蘇月便知道不能再這麼下去,一邊忍着那痛楚,一邊朝四下看去,想着找個地方,可以甩拖開北斗的監視,自己逃跑。
走了約有刻鐘,突然聽到岸邊吹過來的風聲裡夾雜着細微的聲音,蘇月心頭一動,瞅着前面的河道正巧有一個下坡,便猛的一用力,將雪橇大力的向前一拉。
她力度用的極大,整個身體都往前撲倒而去。
在跌倒之時,蘇月鬆開了繩索,對着旁邊一滾。
因着她這一用力,北斗和南鬥不防之下,也被連帶着往前疾走了兩步,雪橇直接衝上了那個坡道。
以極快的速度往下滑。
二少爺被嚇得大叫出聲:“快拉住拉住!你們是吃屎得啊!”
“在這裡!宋人在這裡!”隨着二少爺的大叫,幾匹馬出現在了河邊,馬上戎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