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白?”賀心蓮第一個站起來,表情有些激動。
陸正庭將她一把拉到座位上,苛責說:“你瞎激動什麼?陳牧白現在好了,醫生們不是都給我們說過了嗎?”
“那牧白怎麼會跟阿厲在一起啊?他們兩個和好了嗎?”賀心蓮不解的說。
“當初阿厲就跟陳牧白非常要好,現在溫伶死了,陳牧白或許早已經改變了。”陸爺爺低沉着說。
陸歷懷推門進來。
衆人坐在座位上,完全沒有動的意思。
我上次見陳牧白時,是四個月前的初春;那時候他還在輪椅上坐着,但是現在他已經能開始自己行走了。看到他開始走路,我們都還有些不習慣。不過,他身形很好,跟陸歷懷修長的身影差不多,站着要比坐着好看很多。
“阿厲?”陸爺爺一臉不解的看了眼陳牧白,慢悠悠的問:“牧白是你帶來的?”
“哦,是牧白給我打的電話,我們才見面的。剛纔我們去忙了些別的事情,後來他知道今天是陸鹿生日,所以想過來看看。”陸歷懷說着,目光落在了蘇柔身上。
他看蘇柔時的目光,跟看別的女人不太一樣,那種不一樣讓我這顆敏感的心格外的不舒服,卻也不能將那種感情表達出來。
“坐下吧……”陸爺爺不好怠慢了陳牧白,招呼保姆給他們兩人捯飭餐具。
陸歷懷很客氣的給陳牧白倒上了一杯紅酒,自己則倒了一杯跟陸正庭一樣的白酒。那刻,我便知道他有心事。而且,很重。
“媽媽……”旁邊的陸遠輕聲喊我,我轉過頭,他指着桌上的肉點了點。
他才一歲多一點,不會說話,只是會喊媽媽和姥姥。我將肉夾給他後,他用手拿起來便吃,我忽然記起陸歷懷有潔癖,緊張的看向陸歷懷時,陸歷懷的目光剛從陸遠身上離開,但臉上仍舊淡漠如許,沒有一絲感情波動。彷彿在他眼裡,陸遠是陌生人一般。
蘇柔見狀,沒有說話的給陸鹿夾菜吃。
我媽是個大嗓門,可他也知道陸歷懷失憶,早已經不認識她了,此刻見他對陸遠都不理不睬,臉上氣的都憋紅了。
“來,陸鹿今天生日,咱們喝一杯!”陸爺爺舉起酒杯說。
衆人舉杯,氣氛有點兒淒涼,很不正常的淒涼。
蘇柔舉起杯的時候,目光是冷寂的,她看向陳牧白的目光帶着恨意,看向陸歷懷時帶着不解,我們誰都不知道陸歷懷爲什麼要帶着陳牧白來這裡參加陸鹿的生日宴。
中途,切了蛋糕,吹蠟燭的時候,氣氛慢慢的活躍了起來。
分了蛋糕,繼續喝酒後,氣氛又一次的安靜了。
我不喜歡這種尷尬的氣氛,見陸遠在桌邊吃飽了想去玩,便藉口說要出去。
“能等一會嗎?”陸歷懷轉頭說了一句。
我迎上他那毫無感情的臉,心裡被他那涼意震的輕輕抽了一下,轉頭對我媽說:“媽,你帶着陸遠出去玩吧。”
我媽放下筷子,便抱起了陸遠,臨出門的時候,狠狠的盯了一眼陸歷懷,陸歷懷跟她目光碰觸了一下,仍舊是殭屍臉的模樣。
“阿厲,你有什麼事嗎?”陸爺爺問。
陸歷懷拿起酒杯,將杯中的白酒吞下,看了蘇柔和陸鹿一眼後,目光落在了一直喝酒吃菜的陳牧白身上。
陳牧白見狀,放下筷子,拿溼巾輕輕抹了抹脣後,環視一週說:“我來說吧。”
也許是不適應陳牧白講話,衆人的身子不自覺的就正了正,看起來都顯得有點拘謹。
陳牧白很自然的靠到了椅背上,看着蘇柔說:“我知道你現在正在調查我,對嗎?”
蘇柔看了一眼保姆,招手讓她過來後,囑咐陸鹿幾句,讓保姆帶着陸鹿先回屋去。
而後,努力鎮定自己的看着陳牧白,開門見山的說:“是你做的對嗎?當年是你要殺我跟陸歷懷的,對嗎?”
“對……”陳牧白很坦然的說,彷彿那只是一件不足說的事情而已。
“你安排路北父親放的火,對嗎?”
“對……”這次說話的是陸歷懷,他看向一臉驚訝的陸正庭與賀心蓮,很是冷靜的說:“這些事情,我已經都調查過了,我調查事情真相的能力,你們都應該很清楚。包括,我小舅舅陳牧白……”
“別叫他小舅舅,他不是你小舅舅了!”陸正庭喝酒之後,聲音也變大了。
他很清楚陳牧白做了什麼,哪怕事情過去幾年了,他仍舊生氣這個要致自己兒子於死地的男人。
“爸,你先坐下。”陸歷懷說着,轉頭看向蘇柔,稍顯柔情的說:“我知道你一直在爲了陸亦年的事情而努力,陸亦年是我的弟弟,我知道之後,也一直在努力的救他。我今天之所以叫來了陳牧白,就是因爲我知道他是幕後主使。這兩個月裡,我一直在跟他進行單獨的會面,而且,在前些日子我們兩人達成了一致的意見。”
“什麼意見?你們能救出陸亦年嗎?”蘇柔激動的說。
“……”陸歷懷沒回應的看向了陳牧白,他希望讓陳牧白迴應。
陳牧白,此刻看向蘇柔的眼神很特別,那種眼神我沒見過,但是在我的腦海裡曾經幻想過……
那種眼神,就是溫伶所形容的“柔情”,溫伶說陳牧白在她似睡非睡或者某些時刻,會用那種眼神看着自己。但是,陳牧白從來不會在正常情況下用那種柔情的目光看着她。
但,陳牧白此刻竟然用那種目光看着蘇柔……
“你很像一個人。”陳牧白說。
“你可以去自首嗎?如果你自首的話,一切都會水落石出。”蘇柔直接站了起來。
“如果我自首,那麼我精神病的證件就不存在了,到時候,法律會將我視爲普通人,而後我所面臨的就是死刑。”
“你沒殺過人!你不會被判死刑的……”
“我殺過,我殺過路北的父親。”陳牧白直接說了出來。
“陳牧白,你不怕我們將你說的這些話都錄音嗎?”賀心蓮在一邊說。
“呵……”陳牧白聽到賀心蓮的話,慢慢的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將溼巾往桌上輕輕一扔後,轉身走了?
“牧白!?”陸爺爺有些激動的喊他。
“爺爺,”陸歷懷喊了一聲:“您別激動,今天晚上我們之所以來的這麼晚,就是因爲陳牧白過來之前,已經去過警局了。只是,現在還有很多證據等着警方去調查,等調查好之後,纔會抓捕他。”
“那麼說,亦年……亦年會出來?”陸爺爺激動的問。
“對,亦年會出來,陳牧白會死。”
……
蘇柔那晚,很高興。陸爺爺也同樣高興。
但是,我不知道爲什麼,總是高興不起來。
尤其是,透過窗口,看到陳牧白站在溫泉旁邊時,我更高興不起來。
我覺得,我們每個人,都承受了太多命運的摧殘。
假如當年他不曾被找來做血庫,假如當年賀心蓮不曾那麼自私的想要將他搞成癡呆,假如他不曾裝癱裝啞巴,假如他能放下那些仇恨,那麼溫伶或許不會死……
可是,沒有假如,包括我跟陸歷懷的愛情一樣。
此時此刻,在這炎熱的夏夜中,我都能感受到我們之間那種冰冷的隔閡。
“你吃完了嗎?”陸歷懷的聲音傳到我耳邊,但是我不確定他是對我說的,所以沒有回頭。
“你吃完了嗎?”那聲音又近了些,我轉過頭才發現他真的是在對我講話。
“怎麼了?”我有些意外而又緊張的說。
“我想跟你單獨聊聊。”他輕聲在我耳邊說。
也許是他太久太久沒有如此近距離的跟我講話,當他的氣息輕而易舉的撲上我臉時,我的心跳仍舊會加速。
“去,去哪兒聊?”
“外面。”他說着,便站起身,先出去了。
我跟着站起來,回頭看到蘇柔正在看着我,見我回頭,她馬上攥起拳頭,微笑着用脣語說了句:“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