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母親對戴小華管教很嚴厲,但總是她的母親,她心裡還是很想念,而且還有父親和哥哥,她不知道哥哥打工回家了沒有。
伐木場裡有一部電話,但她不知道可以打給誰,孃家沒有電話,所以她無法聯繫他們。
這個春節過得很冷清,但她也覺得很悠閒,以前的春節她很難這麼悠閒,在母親的指揮下,她總是像陀螺一樣忙得團團轉。
現在她雖然仍然要侍候尹嘯川的飲食起居,但畢竟只有他一個人,自然輕鬆多了。
沒有過年的氣氛,他們就像平時一樣,尹嘯川白天在外面到處走走看看,戴小華在屋裡忙她的,下午在李嬸種菜的地裡除除草什麼的,反正閒着也是閒着。
大年初二這天,兩人睡了個大懶覺纔起來,放假了,戴小華早上不用起來那麼早,腦袋裡那根緊繃的弦放鬆了不少。
尹嘯川吃過早飯出去轉去了,戴小華一個人在家裡準備午飯,冬天白天短,早飯剛吃完,就要準備午飯。
這裡山風大,很冷,她把門關着。
戴小華正在忙碌,忽然聽見有人敲門,以爲是尹嘯川回來了,她忙跑出去,打開門一看,外面站着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年齡大約二十多歲的樣子,穿着很洋氣,還燙了頭髮,戴小華以前只看見學校的老師和鎮上的女幹部燙過頭髮,那時候她覺得她們很漂亮。
現在看着這個洋氣的女人,她也覺得很漂亮,但不知道她是誰,又怎麼會到這深山老林裡來?
對方看見戴小華,滿臉驚訝,問:“你是誰?”
戴小華不知道對方是誰,聽見對方問她,她也不知道怎麼介紹自己,這個還不滿十八歲的已婚女人,心裡還一直當自己是未婚姑娘,不好意思說自己是某人的妻子。
女人看見戴小華不說話,轉了話題,問:“尹嘯川呢?”
“不在。”戴小華回答,她不認識這個女人,也沒打算跟她說太多,也沒有想請她進屋坐。
在孃家的時候,來了客都是母親招呼應酬,指揮她端凳子,倒開水,她就像一個機器人一樣按照母親的指令行事,待人接物沒有自己的主見。
如果這會兒尹嘯川在家,叫她請人家進來,她就會請,叫她端凳子,她就會端,但尹嘯川不在家,沒有人指揮,她心裡便沒有請人家進來坐的概念。
她被戴蘭蘭訓練成了一個木偶,只有對熟悉的人才會多說說話,在伐木場,她只和李嬸說話,其他的人問什麼,她多數時候都笑而不答,或者很簡短地回答幾個字。
女人看見戴小華對她一點都不熱情,不好再問,便轉身走了。
尹嘯川回來,戴小華看看他,想跟他說剛纔來了一個女人找他,剛說了“剛纔”兩個字,尹嘯川就打斷了她:“飯還沒好?”
戴小華忙說:“好了。”她趕緊端飯菜出來。
吃着飯,戴小華幾次想說,但看見尹嘯川的臉色始終有點陰沉的樣子,便不敢說了。
戴小華沒有說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和尹嘯川幾乎不聊天,結婚半年了,她除了回答尹嘯川,
基本上沒有主動說過一句話。
兩個從來不聊天的人,幾乎沒有主動交流的可能。
吃過午飯,戴小華在廚房收拾鍋碗,尹嘯川坐在外面屋,從門縫看着外面發呆,透過虛掩的門,他能看見外面飄落的雪花。
這裡雖然地處南方,卻是高山地帶,比丘陵地區冷一些,每年都會下雪,但是現在下得不是特別大,如果連着下幾天就會堆起來。
年前下過幾場雪,都是晚上下,白天就放晴了,這會兒尹嘯川看着外面飄飛的雪花,心想不知道今天晚上能不能堆起來?
這時候,虛掩的門忽然開了,一陣強勁的冷風撲面而來,直灌進他的脖子裡,尹嘯川不由自主縮了縮脖子。
他心裡罵道:“這鬼天氣!吹這麼大的風,把門都吹開了!”
尹嘯川站起來出去關門,門剛關上,他又想上個廁所,於是又打開門走了出去。
從廁所回來,他站在門邊仰頭看着天色,天色很暗,他覺得這雪還會下大,看來今天晚上一定能堆起來了。
呆在家裡很悶,他決定出去走一走,走着腳暖和,只要腳暖和了,全身就都暖和了。
尹嘯川離開房門,走出壩子,他呆住了。
不遠處,站着一個打扮很新潮的女人,她一邊搓手,一邊把手捂在嘴上哈氣,看起來很冷,他的心裡忽然一陣痛。
這是劉麗嬌,那個爲了追求安逸的物資生活而選擇和他分手,嫁給了一個開車的司機的前女友!
劉麗嬌一直站在那裡看着他,似乎站了很久,似乎一直在等他出現。
尹嘯川本來想要不理她,想要轉身離開,但看見她凍得通紅的臉蛋和通紅的手,他就狠不下心了。
尹嘯川向劉麗嬌走過去,站在她面前不遠處,問:“你怎麼在這裡?”
“我……想你!”劉麗嬌說。
尹嘯川笑了,是嘲諷的笑:“別開玩笑了!”
“沒有開玩笑,”劉麗嬌眼淚汪汪地說:“我真的很想你,一直都想來看看你!”
“看又有什麼用?”尹嘯川說:“我們都各自結了婚……”
“你……結婚了?”劉麗嬌的神情很意外。
“嗯。”尹嘯川點點頭,看着腳下,擡腳跺了跺鞋邊的雪。
“什麼時候?”劉麗嬌問。
“你結婚那天!”尹嘯川沒有擡頭,當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心裡有一種報復的快意。
“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告訴你又有什麼用?”尹嘯川淡淡地說。
“嘯川,你知不知道,我嫁給那個司機根本不是我的意思,我也是被他們逼的!”
“誰逼你?”尹嘯川擡頭看着她,農村的女孩子被父母逼着嫁人的不在少數,但是劉麗嬌當時是親自來告訴他,說她受不了和他在老林裡吃一輩子的苦,才決定嫁給那個司機!
“真的是他們逼我的。”
劉麗嬌說,那個司機是她的姨父帶來介紹給她的,姨父以前給他們家幫了很多忙,她媽媽有一次生大病,家裡無錢醫治,就是姨
父給借的錢才把媽媽送進了醫院,從那以後,姨父說什麼他們家裡都不好意思反對。
而且劉麗嬌的父母也覺得姨父是爲了劉麗嬌好,她一個農村女孩子能嫁給一個掙國家工資的司機,父母覺得臉上很光彩。
父母自然知道劉麗嬌和尹嘯川的戀情,她父母原來對尹嘯川也抱有很大希望,畢竟尹嘯川也是掙國家工資的工人。
但把尹嘯川和這個司機一比較,那就成了一個天上一個地下了,那時候在鄉下會開車的人本來就不多,對能把那樣大的鐵傢伙驅趕着在路上跑的人,上一輩的農民們心裡有着很多敬畏的情緒。
兩下一比較,他們自然樂意把女兒嫁給司機了,這樣也不會駁了劉麗嬌姨父的面子。
至於劉麗嬌和尹嘯川的戀情,在他們心裡是不重要的,因爲尹嘯川沒有託媒人來提親。
在那時候的農村,沒人提親、沒有訂婚的男女交往是不被認可的,所以劉麗嬌就算跟尹嘯川分手,也無損於劉家的名聲和臉面!
在父母的軟硬兼施下,在姨父的耐心開導下,劉麗嬌的心動搖了。
最關鍵的是那個司機出手大方,一見劉麗嬌就給了兩百塊錢,說是見面禮,還說不管婚姻成與不成,能和她見面就是一種緣分。
那時候的兩百塊錢在劉麗嬌的眼裡算得上是一筆鉅款,因爲她長這麼大,就沒有過屬於自己的兩百塊錢!
就這樣,劉麗嬌向尹嘯川提出了分手。
不過,現在劉麗嬌跟尹嘯川講述的時候,是不會說司機出手大方這些話的,她不會笨到讓尹嘯川看出她是一個見錢眼開的女人,所以將她和司機結婚的責任全部推到了父母和姨父頭上,說是他們逼她嫁給那個司機的。
兩人一邊聊着的時候,一邊沿着山路走,這些山路他們曾經走過很多次,現在再走在這裡的時候,有一種重溫舊夢的感概。
劉麗嬌講完了,她說:“嘯川,你知道嗎?我雖然嫁給了他,卻每天都想着你,覺得我對不起你,我在夢裡都會喊你的名字,說‘嘯川,對不起!’他聽見了,非說我和你發生過關係,就死命打我……”
“他……打你?”尹嘯川站住了,看着劉麗嬌。
劉麗嬌點頭,說:“他下手很重,把我的頭髮拽着打,我想跑都跑不掉……”
尹嘯川的心頓時疼痛起來!
這個他愛過的女人被父母逼着和別的男人結了婚,那個男人卻不好好待她,還打她。
尹嘯川看着劉麗嬌的臉,想要看看她的臉上有沒有傷。
劉麗嬌說:“我回來已經快一個月了,早就想來看看你,就是因爲臉上有傷,不好意思出門,所以等到今天才來。我這額頭上還有一點包塊,你摸摸。”
劉麗嬌拉起尹嘯川的手觸摸她的額頭,尹嘯川果然摸到有包塊。
她說:“這是他拉着我的頭髮在牆上撞了的!”
尹嘯川想像那個男人打劉麗嬌的殘忍,他的心裡又恨又痛。
“那你……打算怎麼辦?”如果劉麗嬌再回到那個男人家,是不是仍然要被他打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