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哈大陸,西北丘陵】
虯龍一般的山嶺上,隕滅神界獨自行走着,他是一隻全身雪白的巨狼,蒼藍色的眼瞳中彷彿蘊含着一整片海洋。他的嘴裡,緊緊地咬着一把巨大的刀。
隕滅神界原本不叫隕滅神界,作爲九極獸裡最爲特殊的存在,他的經歷比起其他極獸,都要複雜得多。
因爲,哪怕是最弱的極獸極霜弓矢,也從未被人駕馭過,可他……有過一個主人。而這個名字,也是從他的主人那裡繼承過來的。
第三紀元的時候,還未獲得隕滅神界之名的他的主人初出茅廬,挑戰當時的人界第一強者,一戰驚天,刀出無悔,被人們讚歎:此戰之後,足以隕滅神界。
從此隕滅神界之名傳遍世界。
隕滅神界,是讓神也會感到恐懼的隕滅神界。可想而知,隕滅神界的實力是怎樣的讓他的敵人絕望!
那位第一強者曾經說,隕滅神界是真正爲刀而生的無上天才,最多二十年,隕滅神界就可以超越他,站在刀道的巔峰。
隕滅神界是一個任何人都不能忽視的刀道天才,何況他後來在機緣巧合之下獲得了一把好刀,一把神留下的天之刀——封刀,意思是所有用刀之人,在見識過這把刀的威力之後,都再也不會用刀!
所以隕滅神界無所畏懼,一刀在手,鬼神不留。所以他拒絕了當時幾位以推翻衆神對世界的掌控爲終極目標的強者聯手的提議,一個人,一把刀,就這麼走向了那傲然立於天空之上的神殿。
那是神王的宮殿。
作爲極獸的隕滅神界,永遠都記得那時還年幼的自己,是如何躲在主人的空間裡,觀看他獨自一人力戰衆神的場面的。
當日在神王的宮殿外還有十多位神明,這些人按照現在的標準看,最弱都是神話高階的強者,甚至還有一位神道級的存在。
爲了凸顯神王的地位,衆神將神殿的地勢在天界浮空島的基礎上進一步生生擡高,遠遠地就可以看到這如同燈塔一般的宮殿。
所以站在宮殿外,他們也遠遠地看到了隕滅神界。
一個人,一把刀,就這麼如入無人之境一般走了過來。
隕滅神界人還在十託亞之外,但是一股強橫無匹的刀意已經籠罩了下來,方圓十託亞之內,氣流開始翻滾,沾染到了隕滅神界的刀意,而變得鋒銳,寒意逼人。
風過,高坐於神座之上的神王耳際一涼,便有斷髮掉落,讓人心驚。
“隕滅神界……”
他的神色凝重,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隕滅神界,但沒有來由的,他就知道這人是隕滅神界。
因爲除了隕滅神界,他想不到還有第二個人能夠有這麼可怕的刀意,讓他都感到心悸。
他甚至都不知道,隕滅神界這樣的怪物究竟是怎麼隱藏的,爲什麼自己沒能在他還未成熟之際就抹殺他。
神王揮揮手,便有一個人迎了上去。那人是神王的隨從,身形靈動,輕輕一扭,便如同風一般激射向隕滅神界。
而隕滅神界腳步沒有停頓,目光看着高處的宮殿,他知道神王就在裡面。
“神王,與我一戰。”隕滅神界淡淡開口,聲音不大,卻如同他的刀一般,充滿了足以斬破虛空的霸道,鋒銳。
一語落地,那化作風激射向隕滅神界的隨從,便真的成了風,血色的風,連慘呼都沒有,無聲無息,就死掉了。
神王的瞳孔一縮,他沒有看清楚隕滅神界剛纔有沒有拔刀,如果他拔了,那這速度讓他心驚,如果他沒拔刀,就更讓他心驚。
但現在不是驚心的時候,隕滅神界的腳步很慢,但速度卻很快,一步之間跨越數託亞的距離。這是縮地成寸的法術,神王也會,所以他知道最多隻要十步,隕滅神界就可以走到他的面前。
似乎是有些惱羞成怒,衆神裡又有兩個人站了出來,這兩個人也是天才的強者,可以說是衆神裡一流的高手。
雖然說這兩個人單打獨鬥連神王的一招都未必可以接下,自然不可能是隕滅神界的對手。但神王知道這兩人有聯手的絕學,聯手之下,足以與自己一戰,否則這兩人也不敢現在站出來。
看到這兩人握刀站出來,隕滅神界腳下未停,淡淡問道:“你們也用刀?”
兩人一愣,隨後就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隕滅神界,你太狂傲了。莫非以爲這個世界上就只有你才能用刀麼?!”
“不錯!隕滅神界,盛名之下其實難副,我今日倒要看看你憑什麼能讓隕滅這個神界!”
兩人大吼一聲,唰的一聲拔出了自己的刀。
刀是好刀。一把陽剛厚重,刀身圓潤如烈日,刀鈍無鋒,乃是顯赫一時的大日陽刀。一把陰柔輕薄,刀身狹窄如新月,刀鋒凜冽,乃是臭名昭著的新月陰刀。
兩把刀一出鞘,如日月升空,交替陰陽,交織法與道,陰陽震盪,方圓一百託亞之內,一切化爲混沌,只有一輪烈日,一輪明月起起伏伏,主宰世間!
隕滅神界腳步不停,目光看向兩把刀,忽然嘆息一聲,“名刀蒙塵。真是可悲,可悲。”
一聲嘆息,隕滅神界邁出了第三步,沒有人看見他如何拔刀,但卻能確定他一定拔刀了。
因爲無匹的刀意橫空,即使遠在宮殿之上的神王都忍不住悶哼一聲,心中驚駭,如同被刀鋒刺中一般!
而那兩人更是不堪,連隕滅神界的刀都沒有看清楚,就覺得手上一輕,兩把曾經赫赫有名的神刀,就斷成了兩截,落在地上,鏗鏘作響。
隕滅神界,隕滅神界。
隕滅神界的刀一出,便只有隕滅神界的結果!
兩人臉色難看,卻根本不敢動彈,眼睜睜的看着隕滅神界慢條斯理的從身邊走過,心中驚恐,震驚,忽然吐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炸裂開,這才知道隕滅神界一刀之下,不禁斷了他們的刀,也斷了他們的命。
濃重的血腥味隨着變得更加鋒銳,狂暴的風而播散開,衆神更加畏懼,下意識地退後幾步,不敢再去攔阻隕滅神界。
“神王,與我一戰。”
那就是極獸隕滅神界對那一天最後的記憶。
此後,他的主人再也沒有出現過,而神界……從此也空無一人!
……
“漾和,與我一戰。”到了這個境界,會說話自然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隕滅神界的想法其實很簡單,便是徹底領會主人的刀道。所以他沉睡了整整一個紀元,用來領悟主人的心意。而今天,他感覺到有足以作爲自己對手的存在出現了。
視線掃過漾和的瞬間,隕滅神界什麼都沒有想,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揮動咬在嘴裡的刀——以獸身爆發出與人用出的刀意無異的一擊!
如果閉上眼睛,漾和甚至會以爲他面前的不是什麼極獸,而是一位堅定強悍的刀客!
這一刀,不快,但很霸道。
因爲這天破碎了,然後纔有了這一刀。
以天作刀,這就是隕滅神界的刀!
漾和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在氣象混亂事件結束後,他一直在博覽諸多絕學,又在其他任務中一路和世界上的高手們交手。他已經見識了太多的絕學,太多的天才,本以爲一切都在心中,這隕滅神界的刀如何神妙都不會讓他心中起波瀾。
但漾和還是動容了,因爲這一刀太驚豔了!
驚豔的不是隕滅神界嘴上的刀,而是隕滅神界繼承下來的,藏在心中的那股絕世刀意。
那是真正明悟自己道路的絕世刀道!
所以漾和驚豔、動容,因爲隕滅神界可以說已經真正領悟了道的真意,哪怕這不能作爲法則之力來使用,卻也有着遠遠超出法則的強大!
由此可知,他的主人必然是真正爲刀而生的人,舍刀之外別無他物的心境必然會在隕滅神界主人的身上展現得淋漓盡致。
所以他的眼中看到的永遠只有自己的刀,至於敵人,不管是漾和,還是任何人。
——他只是拔刀。
刀在手,縱是神靈,也敢一戰。
這就是隕滅神界繼承下來的刀道,讓漾和驚豔的刀道!
“可惜。”漾和忽然嘆息一聲,擡手發動天空法則。
青天破,隻手補。
漾和這一掌飄飄渺渺,卻又厚重如山,窮盡玄奧,沒有隕滅神界一往無前、以天做刀的霸道心境,但出手間,卻是將自己本身的法則之力與這段時間領會的絕學融會貫通,化作一爐,燒鑄補天。
一掌之間,可補天闕!
隕滅神界的刀被漾和直接化解,所以漾和嘆了口氣,“如果是你的主人在這裡,我絕對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但是你……不夠。”
雖然不如小暗、狄斯、帝波這樣的絕世強者,可他漾和也算是當世一流的存在,對於修行一道有着無比的渴望,不能見識徹底施展刀道的隕滅神界,漾和非常遺憾。
而隕滅神界沒有開口,只是身體猛然燃燒起來,劇烈火焰,卻不炙熱,燃燒他的生命與精力,甚至在漾和的感知下,可以感知到隕滅神界體內有一道玄奧的刀勁,強橫霸道,絕對是神道級留下的刀勁,也在熊熊燃燒!
全部的生命力、魔力和精力,加上那道神道強者留下的刀勁,通通被隕滅神界燃燒,化作強橫無匹的修爲,讓他再次揮出了一刀!
“?!”
漾和再次動容,深深的看了隕滅神界一眼,他知道隕滅神界在做什麼。
修爲不足,以身補!
要知道,漾和早在半年前就第一個達到神話級,如今更是已經突破到了神話高階,而隕滅神界只是神話初階,一個小境界的差距在神話級是非常明顯的。顯然隕滅神界也意識到他和漾和之間的差距,光憑技巧,在刀道上的領悟很難彌補這修爲的鴻溝,所以隕滅神界燃燒了自己,燃燒了主人留給他的保命刀勁,只爲了揮出這一刀!
“這是一個真正的殉道者啊……”
放棄一切,燃燒自身,只爲了揮出這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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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刀,帶着隕滅神界全部的精氣神,帶着主人留下的刀勁,帶着隕滅神界的一切,全部的所有,不問過去,不求來世,只求這一刀,傾盡所有,一刀之下,鬼神不留!
這不是華麗的一刀,拋棄了所有的技巧,簡簡單單,揚起,斬下,這就是隕滅神界所繼承的刀。
漾和絲毫不敢大意,全力運轉天空法則打出一拳,窮盡變化,將自己這些日子領會的種種絕學,融爲一爐,有鬼神莫測的味道,一時之間彷彿能夠打破虛空,出現在隕滅神界的面前!
但隕滅神界完全不爲所動,根本不理會漾和的拳頭會不會先一步殺死他,只是看着自己揮出的這一刀,決絕,不悔。
漾和心下一動,知道隕滅神界是真正的殉道者,只要能夠揮出這一刀,便是立刻身死,也不會後悔。
刀出無悔,這是真正的刀出無悔,哪怕在生死麪前,也不悔的一刀!
大概也只有這樣的信念,這樣的心態,才能讓隕滅神界的主人,那位真正的隕滅神界年紀輕輕,就真正的紅塵悟道,遠超所有人對抗神族,恐怕連狄斯在這方面也要甘拜下風。
所以,漾和決定去接下隕滅神界的這一刀,如此慘烈濃厚的一刀,帶着隕滅神界的全部精氣神,無悔的信念,如果不能綻放,那就真的太遺憾了。
所以漾和收回了拳頭,五指張開,帶着天地的力量,抓向隕滅神界手中的刀。
另一邊刀勢不減,繼續向着漾和砍殺下來。同時一股窮盡九幽黃泉的信念震懾過來,漾和彷彿看到這一刀之下,不殺自己,絕不收刀。
漾和瞳孔一縮,施展出全部的力量,彈指捏印,一聲大吼,震盪世界。最強絕技妄生至高天再現,手指一抓,竟然抓住隕滅神界的刀。腳下急速退出三步,一歪頭,一道可怕的鴻溝,被刀勁撕裂開,綿延上千託亞,直直地在大地上劃開一道裂痕!
一刀之後,隕滅神界全身乾枯如同乾屍一般,他看着被抓在漾和掌心的天刀,淡淡開口:“我還有一刀!”
話語一落,漾和心中警惕大起,一種可能隕落的感覺在心頭升起。
隕滅神界整個身體瞬間燃燒得乾乾淨淨,落在漾和手中的封刀,也咔嚓一聲斷開。看似塵埃落地,卻有一股驚天的刀意沖天而起,生生撕裂蒼穹,雷霆轟鳴,嗚嗚之聲不斷。
蒼天爲之驚,鬼神爲之懼,說的就是現在的場景!
漾和只覺得靈魂一痛,靈魂竟然生生被劈成了兩半,這才知道隕滅神界這最後一刀,燃燒一切,以他的靈魂,駕馭封刀的刀魂,化作足以斬殺神明的一刀。
此刀,斬魂!
“居然……是這樣嗎!”
漾和心中默默讚歎一聲,知道隕滅神界是真正的殉道者,以生死問刀,不懼不退,刀在手,當勇往直前。
所以當年的隕滅神界才拒絕了強者的邀請,因爲與人聯手,便是污了他的驕傲,他的刀道。所以今天的隕滅神界同漾和一戰,死戰不退,無畏生死。因爲對他而言,退便是死,畏也是死。以身殉刀,纔不枉他的刀道,刀出無悔的刀道!
“刀出無悔的信念……麼,我也是有的。生與死,就在這一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