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後,卡拉哈大陸南部海域】
“海,真的是海!”
坐在船艙裡的易水寒聽着外面憑欄而望的小暗的驚呼聲,不由得暗自發笑。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前往別的大陸了,不過像今天這樣坐在遊船上慢慢地航行,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快速跨越大海,這種難得的經歷對小暗來說還是第一次。
這樣想着,易水寒也不禁離開船艙,走到了小暗的身邊。在他們幾乎是觸手可及的地方,海水赫然映入眼簾,同極北之地那片永遠蒼茫的天空一樣,大海凝聚着一種無法言說的神秘的生命力,給人一種超越自然的深刻之感。
輪船緩緩移動着,天也跟隨着一起移動。也只有這時候,人們才能對海闊天空這個詞真正有一些理解吧?
小暗眯起眼睛,海風迎面吹過來,沁入心底,涼涼的,把酷暑的炎熱一點點帶走。海水捲起一層層浪花,而風則從遠處帶來了許許多多的塵土和污垢,肆意撒向海面。海浪把它們捲起,神奇地變幻出新的面容,而又保持着自己蔚藍的顏色,保持着自己的美麗和乾淨。
“算算時間,出海大概有幾個小時了,距離卡拉哈大陸應該不遠了。”易水寒拍拍小暗的肩膀,將他的注意力拉回來。
“是啊,聽說機械海灘那邊六十年前就是一個科技極爲發達的小城。也不知道現在變成什麼樣了……”小暗一臉神往地點點頭,“不過大海的景色也好美呢,有點捨不得下船了……”
易水寒失笑:“好啦,這次我們坐船過來也是因爲那件事,不然直接動用能力,根本沒機會看到這麼美的海洋,已經很賺啦。”
小暗自然也明白,之前龍魂偷偷發來的密信上提到,卡拉哈大陸此時可能已經聚集了黑暗太陽的數位高手,甚至還有鴉使徒的存在。如果貿然動用能力飛過去,結果很可能是大戰提前爆發——實際上龍魂認爲“主上”可能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了,所以這次的行動並沒有通知自己參加。
也就是說,龍淵的敵人此刻全面戒嚴,不想直接引爆局勢的話,使用普通人的出行方式纔是最好的選擇。
除此之外,海上的景色也確實不錯。天空碧藍,白雲輕柔,海面平靜得只有微微波瀾,微風拂面更是給人懶洋洋的感覺,有時候小暗甚至真的會以爲自己是在度假呢。
“說起來,我還是有點好奇。”看了看錶,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左右的樣子,易水寒索性也不回船艙了,直接與小暗閒聊起來,“你真的進入到狄斯那傢伙的龍之靈脈裡了?”
“啊……記不清了,好像那時真沒有實體呢……”
小暗臉色有點發紅,就算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此時再回想起那件事,他還是打心底裡覺得不可思議——自己好好的一個獸人,怎麼突然就變成武器了?
據事後大家的努力還原,那個時候狄斯拿出伊甸靠近昏迷的自己,結果自己和伊甸同時散發出奇異的白光,隨後自己化作一道光進入了手鐲形態的伊甸中,而伊甸直接融入了狄斯的體內。更令人驚訝的是,平時狄斯那一向圓轉如意的武器伊甸,這次居然不聽他的命令了,任憑他怎麼努力都沒辦法把伊甸再召喚出來。
毫無疑問,自己隨後甦醒過來的地方,就是狄斯的龍之靈脈了。
在薩塔洛斯的科學界和魔法界,一直以來都存在着一種爭議,那就是:靈脈究竟是生物體本身具有的一種具備詳細的物理特徵的組織,還是純粹以能量形態存在的一種唯心產物?
前一種說法的擁護者們認爲,既然魔法的本質是客觀存在物質形態的魔法靈子通過排列組合釋放能量的過程,那麼作爲儲存魔力這一物質的場所,靈脈自然也是有着物質形態的客觀存在。
而後一種說法的擁護者們則提出,通過對大量屍體的解剖,人們並沒有發現死者體內靈脈的存在,這可以證明靈脈不具備物質的形態。
因此,靈脈的本質一直都是一個困擾着科學界和魔法界的難題。在科技革命完成後,也有很多學者希望通過先進的儀器再次證明這個問題——但是令人驚訝的是,結果表明在活人體內確實探測到了能量流的有規律運動,可死人體內就沒有這種特點了,就算是把活着的實驗者的身體部分剖開,那部分的靈脈存在的跡象也會立刻消失。
所以人們最終只能無奈地提出一個假設,靈脈可能同時具備唯物與唯心的特點,有時候是物質,有時候又是精神。
而小暗的經歷其實對這一點非常珍貴,因爲那個時候,小暗是以靈魂的形態甦醒的,不具備實體。在狄斯體內的靈脈中,小暗能夠與靈脈壁發生觸碰,還可以透過靈脈壁觀察到狄斯的其他內臟。
這無疑表明了靈脈的二象性的存在!
實際上,過去的一個月裡,這個發現吸引了全世界大量的學者的關注,小暗基本沒做別的,全應付他們去了……
“這樣啊……”易水寒若有所思,“我聽說以前狄斯面對你的時候,曾經有過強烈的吞食衝動,難道說那就是因爲你的真實身份的原因?”
“好像是吧……”小暗捂臉。
這件事的原因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小暗眼中的貝魯克菲泰奧說的。當日小暗恢復之後被狄斯強行扔出了體外,接着貝魯克菲泰奧就在兩人面前現身,並說明了具體的細節。
伊甸是由經過高次元生命體的科學數據強化,進化爲接近於生物範疇的特殊液態金屬鍛造而成的銀色長槍,本質上還是來自於貝魯克菲泰奧,與狄斯獲得的那些力量並沒有本質的區別,而作爲伊甸之靈的小暗理所當然地具備同樣的性質。
只不過不知道爲什麼,小暗並不是與伊甸一起誕生的,而是在伊甸出現之前就存在了,卻喪失了本來的記憶,並轉生到了暗溟家族裡。
正是因此,狄斯在拿到伊甸之後,一直無法發揮出它的全部力量,一直到多次吞食小暗的時候才……
這一方面固然有着狄斯對新得到的力量不熟悉的緣故,但更重要的是,那時伊甸本身就不完整。
而小暗年幼時候,身上蘊含着的那種恐怖之力,貝魯克菲泰奧推測也很有可能就是伊甸缺失的那部分力量。
至於爲什麼狄斯會有想要吞食小暗的衝動,就很好解釋了。實際上狄斯並不是真的想吞食小暗,而是他的身體對於本來就應該屬於自己的那部分力量的渴望。可是一直以來兩人對此都毫無準備,力量的溝通進展極爲緩慢,這才導致狄斯不得不多次吞食小暗。
而在魔龍一戰之後,小暗的肉身雖然破碎,卻也某種程度上減少了溝通的障礙,這才使得狄斯最後一次“吞食”無比順利,這超出薩塔洛斯世界理解範圍的能量交互,其實可以被視爲一種“雙修”的過程——最終,不但狄斯從此可以完全掌握貝魯克菲泰奧賜予的力量,隨時都能夠踏入神話級的大門,而且小暗也超越了自己的極限。
下面的伊甸失控就更好解釋了:小暗纔是伊甸真正的形態,在他失去意識的瀕危之際,伊甸出於自我保護的本能,便拒絕了狄斯的召喚,直到小暗完全恢復爲止。
當然啦,明白過來一切的小暗很認真地對狄斯道了歉,並承諾以後絕對不會隨便就把伊甸的控制權搶走。
可惜他真誠的態度對狄斯來說似乎沒什麼用。
畢竟仔細想想,說什麼控制權的……明明小暗就是伊甸本身,真要想搶的話狄斯這個租借者連反抗之力都不會有,這種話真的沒什麼說服力啊……
按說這一系列對狄斯而言無比羞恥的事,他是不可能讓它們傳到別人那裡的,不過有一天小暗說夢話不小心說漏了嘴……
“總之……狄斯前輩從那之後就不太使用伊甸了……”小暗越說越覺得愧疚了,不由得深深低下頭去。
反倒是易水寒看得很開:“沒事沒事,不管是誰,一想到自己的武器居然會是別人的身體什麼的,都不知道親密接觸過多少次了……估計都有點接受不了吧。其實狄斯他只是害羞加不會表達啦,有句話不是說日久生情麼,過一段時間就好啦。”
無視掉小暗更加羞愧的表情,易水寒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繼續胡扯:“話說現在你就只剩下一具身體了吧……無實體形態會不會很奇怪啊?”
小暗再次捂臉,並下定決心不再理會易水寒,本來以爲有九號就夠了,沒想到易水寒也是不省事的傢伙……自己早該知道的纔對嘛,第一天就“坦誠相對”什麼的,簡直不要太脫線啦!
這次和易水寒一起出任務其實也是沒辦法的事,漾和負責處理伊曼港口的混亂了,旌離在雷姆塔斯的任務還沒完成,九號則要回龍淵處理積累下來的一大批事務,狄斯更是忙着去熟悉新得到的力量。自己也肯定不可能一個人去執行這種危險任務,所以剩下的就是易水寒了,正好他也覺得龍淵裡只有自己沒和小暗組過隊,於是這件事就順理成章地定下來了。
真是造化弄人……
小暗心裡想的只有這句話了。
“對了,小暗你真是那麼厲害的東西嗎?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的樣子的啊?”
一旁的易水寒還是興致勃勃的樣子,全然沒注意到自己詭異的用詞。
不過關於這一點嘛……
狄斯說過,奧利哈剛金屬真正的能力是進化,也就是說是具有完全自我意識的完美兵器。奧利哈剛在戰鬥與日常過程中會不斷嘗試理解並學習持有者的內心並進行分析,持有者也經常會遭到精神層面的提問與質疑。
久而久之就會誕生出類似大腦般的全新金屬中樞,當數據情報的收集達到一定程度之後便會產生全新的進化反應,與之相對應的,奧利哈剛也會具有更多的自我存在認知,甚至會演變出性格與價值觀這種只屬於生物的專屬性質,直接影響到本體的各方面演變。再加上其本身的可塑性,因此完全有可能會誕生出具有生物外表,可以自主思考理解的機構戰鬥體。
綜上所述,小暗就是這麼一個奇怪的產物。
“……真的值得你這麼好奇麼……”小暗無語地轉過身,明明度過了一個月了,再稀奇的東西也該熟悉了吧?
“哈哈,沒辦法啊,之前哥哥把你藏得太嚴實了,大家都只能把好奇憋在心裡啊。”易水寒攤攤手,“幸好九號他之前離開總部了,不然你今天剛出門就得被煩死。”
“那個,小寒,我們還是考慮一下這次的任務——”
正努力將話題扳回正規的小暗忽然猛地一窒,緊接着臉色一沉,易水寒瞬間意識到不對,立刻收斂了嬉笑的表情。
可是還不等他做好準備,異變就發生了!
【片刻之前,遊船正西方一百卡拉亞之外】
“呵呵,看來獵物已經出現了……”
波瀾起伏的海面之上,一位有着白色鬃毛的獅獸人正凌波而立,琥珀色的瞳孔中此刻正閃爍着一絲冷酷的光芒。他的身材壯實,一身的肌肉蘊藏着強大的爆發力,下身是簡單而幹練的緊身皮褲,上身則是開領的深色襯衣,一副硬派壯漢的打扮。
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這位獅獸人其實並非真的是凌波而立,而是正站在一隻巨大的機械海獸的背上!
“我的【獵神視界】,加上從殘潛那裡借來的【時間之箭】……就讓我【弓箭之洛愷】,爲你們這兩個小傢伙的卡拉哈大陸之旅,演奏出狂暴的第一樂章吧!”
隨着他的話語落下,原本風平浪靜的大海之上,頓時波濤狂涌!
下一刻,一道奪目的白光暴射而出,伴隨着迅速形成的風暴,直逼小暗和易水寒乘坐的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