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西康行省,雷姆塔斯城對岸】
兩個旅人佇立在能夠俯瞰大海的山丘上。
從前面寬廣的亞特拉斯海灣吹來陣陣微風,夾雜着潮水的香氣,爲旅人除去一路的疲憊,帶來愉快心情。
其中一位明顯更年輕的旅人,正專心地注視着展現在眼前的風景。
海風吹動少年尚顯稚嫩的面孔。那被白色毛髮襯托得更加鮮明的銀灰色眼眸,似乎表明着埋藏在他內心隱忍而堅強的意志。不像那些經常佩戴武器護身的在外的旅者,這個少年身上似乎沒有任何武器,只穿着一襲略顯單薄的白衣,脖子上圍着一條很長的紅色圍巾。
他就是龍淵組織最新加入的行動員,極限流武道的傳承者——拉斯路亞•暗溟。
今年,他正好十七歲,正處在少年向青年轉變的時期。
和他一起旅行的虎獸人似乎比他大一些。大概二十四五歲的年紀,肌肉發達,身體健壯。
他名叫旌離,龍淵的老牌行動員。本來這次的出行旌離準備獨自一人前來的,但最終拗不過小暗的執着,他還是退讓了一步。
說起來,這也不是小暗第一次出任務了,早在兩個多月以前,他就和另一名同伴漾和,一起解決了幾乎危及維德希斯大陸三國的氣象混亂事件。
但是,會造訪旌離的故鄉,這是小暗在以前的旅行中所沒有預想到的。
“在海的對面,可以看到雷姆塔斯了。”
旌離指着亞特拉斯海灣說道,黑色雙瞳之中滿是說不清的情緒。
挪西康行省作爲克羅納帝國的特別行政區,同時也是挪西康龍族的故鄉,雷姆塔斯更是在克羅納帝國日程上要建立的高新技術開發區,爲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所以這一帶是不允許龍淵的飛機接近的。
因此兩人決定步行到海灣附近,再乘船前往號稱“海中的明珠”的雷姆塔斯。
微微點頭,一邊心裡暗暗驚歎着,小暗一邊將目光投向海平面,回想起他們不久之前關於雷姆塔斯城的所見所聞。
那是發生在剛下飛機時到達的那座城市的事情。
遊走於各國之間的一支魔法商隊,偶然來到他們兩個人所造訪的城市。雖然說隨着技術的進步,商隊這種東西在幾十年前就已經沒有存在的必要了,但在技術極度發達的古達姆大陸之外,仍然有一些專門出售罕見的魔法物品的商人,堅持着一直以來的傳統。
在廣場上卸貨開店的商隊周圍,轉眼間就人山人海。不論對於魔法師還是普通人來說,這裡都有不易得到的珍貴物品,而在傳統媒體大行其道的克羅納帝國中,聽聽他們在所到之處的見聞也不是壞事。
遇到這種少見的盛事,小暗和旌離也決定混在人羣之中看看。
不過奇怪的是,商人們都滿臉倦容。在滿懷期待會聽到趣聞的人們面前,商人們開始發起了牢騷。
“在來到這個城市之前,我們去過一個叫雷姆塔斯的地方,但是一筆買賣也沒有做成啊。”
接着,他們講述了關於雷姆塔斯發生了異變的事情。據說,在雷姆塔斯,因爲原因不明的天氣異常和奇怪瘟疫,使得周圍的穀物和農作物持續歉收,因此現在當地物價飛漲。
“大片農田裡的作物全部枯黃。但是奇怪的是,旁邊的森林中的樹木依舊鬱鬱蔥蔥!那絕不是普通的事情。於是我們覺得那不是個能夠長久居住的地方,就早早的離開了那裡。”
“聽說最近那邊的魔獸也鬧得越來越兇了,幸好我們走的早……”
此後商人們的話題說到其它事情上了,不過完全被他們的見聞搞迷糊的小暗並沒有注意到旌離的臉色變了。
“真沒想到,多年不見,故鄉的變化會這麼大。”
那天,旌離在無人的地方對小暗嚴肅地說道,“而且情況和我們知道的也有出入,不單是魔獸,還有其他方面的異常啊……”
“這麼說的話,這次的事件也許和上次的氣象混亂事件有關?”小暗猜測着,“那時候的神秘人讓人很在意呢。”
“總之,必須儘快過去看看才行。” 旌離下了結論。
走在路上,小暗一邊在耐心傾聽旌離講述關於故鄉的回憶,一邊在想象着未曾謀面的雷姆塔斯。不知道是不是近鄉情怯的原因,在飛機着陸之後,小暗注意到旌離的話似乎比平時多了不少。
“雖然至今爲止我去過很多地方,但是我覺得沒有任何一個地方比雷姆塔斯更好。在那裡有別的地方所找不到的礦物,而且穀物豐富,是個富庶的地方。住在那裡的人們都是性情溫和的好人,作爲孤兒的我能夠順利地長大成人,也都是託了他們的福。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提起我的父親……嗯,其實他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不過我一直受到他的照顧。所以對我而言,他就像我真正的父親一樣。”
“怎麼說呢……我小時候就是個非常頑皮的孩子,常帶着一起玩的朋友去幹惡作劇,這讓父親和鎮上的大人都十分頭疼。哈哈,雖然已經隔了那麼久,不過想來大家也都成爲出色的人了吧。可惜城市變化那麼大,大概這次是沒辦法介紹給你認識了。”
帶着一絲懷念的笑容,旌離說了這樣的話之後,回過神來看了看周圍。
“哎呀,抱歉,不自覺地就說了那麼多。再不快點出發的話就沒有船了,希望不要最後落得只能游泳過去吧。”
旌離難得幽默了一下。
在快要到達目的地的時候,兩人碰巧遇到迎面方而來的一輛帶篷的馬車。
現在的克羅納帝國,一般人是不會坐馬車的,因此會坐馬車的人,多少都會有些特殊。
從插在馬車上的旗子和旅人鮮豔的服裝上,小暗大概可以推測他們是靠占卜和賣藝爲生的流浪藝人。他們沒有固定的土地可以居住,在各地流浪。但是,他們的占卜往往的窺探命運的奧秘。
旌離向他們打了個招呼,一行人停了下來。他們也是最近才聽說過雷姆塔斯發生異變的事情,似乎知道的情況並不比旌離他們多,和他們聊了一會之後,小暗好像是突然想起來似的,看了看旌離。
“說起來,旌離前輩,要不要占卜一下席捲雷姆塔斯的災難的原因呢?也許會知道些什麼。”
“也好,儘管我不太相信這個,權當娛樂好了。”
看旌離同意之後,小暗付錢給占卜師。
占卜師是一位年輕的美麗女性,富有光澤的黑髮長至腰間。她在路邊架起一張小桌子,在上面擺了一個很大的水晶球,將雙手舉到水晶球上方,集中精神。
就這樣……在場的其他人似乎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占卜師的確從水晶球裡看見了什麼。看着看着,她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了。
於是,透明清澈放着光輝的水晶球的中心部分,像滲出什麼東西來一樣,出現了很小的黑色斑點。周圍的人也能看到的那些小斑點,像黑色霧靄一樣,看着看着就佈滿了整個水晶球。
大家毛骨悚然地注視着變得漆黑的水晶球。人們雖然都不知道那黑色到底代表什麼,但是都感到那一定是什麼邪惡的東西。
“啊!”
突然,水晶球表面出現了很多皺裂,好像內部發生劇烈爆炸一樣。不一會,水晶也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隨即破碎。占卜師好像被什麼打到頭部一樣,踉蹌着跌倒,暈了過去。
幸好,女占卜師很快就自己甦醒過來。對於在水晶球中看到的東西,一句話也沒有說。但是,她的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
女占卜師向同伴們低聲耳語了幾句話。她此時說的話與方纔和旌離還有小暗說話時使用的語言不同,用的是流浪民族特有的語言。所以,雖然聽到了聲音,但是完全不明白她們在講些什麼。
但是女占卜師的話語中,只有一個詞,不知爲什麼一直殘存在兩人的耳邊,久久迴響。
“多司科。”
雖然他們兩人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一樣的詞,但卻隱隱感覺到它是非常不吉利而且邪惡的東西。
流浪藝人中的一個男人走近旌離,就像半強迫似的,將剛纔的錢還給了小暗。然後,流浪藝人們向他們兩個人鞠了一躬,身子還沒站穩就一邊安慰着女占卜師,一邊快步離去了。
“總覺得……很不對勁。”
兩人相互對視了一眼,沒再說什麼便上路了。
【雷姆塔斯城外】
“終於可以看到了。小暗,那就是我的故鄉,雷姆塔斯。”
傍晚時分,兩人乘坐的遊船已經離雷姆塔斯的海面很近了。太陽已經躲到遠處聳立着的山脈背面,天空和大地都染上了夕陽的顏色。
從船艙裡探出身子,眺望這景色的小暗的腦海中突然閃過流浪占卜師的話。
“怎麼樣,是個美麗的地方吧?”
旁邊的遊客裡有人帶着自豪的表情對同伴這樣說着,周圍的人也紛紛點頭。
不同於和周圍人交流以獲取情報的旌離,小暗默默地喝着杯子裡的水。他一直注視着這被太陽眷顧着的雷姆塔斯的大地。的確,景色非常很美。
但是,這裡並不只是美麗。
小暗預感到了。
那並不是瞬間的印象,而是經過時間累積而成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慢慢地變得越來越清楚了。好像在等待什麼降臨一樣,可以說是一種危險的氣氛,籠罩了整個雷姆塔斯。
“好了,馬上就到了。走吧,小暗。”
眼見船靠岸,小暗這才起身,跟着旌離走向外面。
新的戰鬥……快要來了。
【與此同時,挪西康行省北部】
高高的山崖上,一位身材矮小的兔族獸人正孑然一人負手立在崖旁。看似只是一道渺小的人影,但其身體中膨脹到不可思議程度的存在感卻能與對面的山巒比肩。
他的耳朵很長,因此彌補了身高問題。灰白皮毛,體格瘦弱,瞳色爲灰,感覺就是彩色世界裡的一抹黑白。
時間每分每秒流逝,那道嬌小的身影上所流轉的氣息便會變得更加晦暗深沉,幽澀難明。
現在正是夏季,但是他的周身卻散發出一縷縷飄舞的乳白色蒸汽,可見其體溫達到何等恐怖的程度,這些蒸汽凝而不散,環繞在他的身旁,宛如清晨的霧靄一般深邃。
“你會來的,狄斯……”輕籲出一口氣,熱氣在脣外形成一道利劍般鋒銳的白霧,射出數託亞後才漸漸消散,正在逐漸調整自己身體以便適應激烈戰鬥的奇怪男人自言自語道,“能夠擊敗麟的你……就讓我見識一下,會不會被輕易地終結在這裡。”
“果然,你來了——”
他的眼角的餘光瞥到山腳下自下而上往山峰頂端平臺高速奔行的身影,踏着近乎垂直於地面的巖壁上行,那道紫色的身形速度卻越來越快,一路行來,無數岩石破碎剝落,植被撕裂成屑粉紛紛而落……
相距五百託亞,同樣深邃的兩雙眼瞳相互對視着,確實無異的傳達着自己的心意:
“你已經在等着我了?”
“沒錯,能夠擊敗聖日天使的存在,怎麼可能沒有引起我的興趣?”
“你的目的是什麼?”
“等你活下來再說吧……”
男人慢慢地舉起手,那裡不知何時出現的長柄大斧有着與他的身材不符的沉重。
難以想象,看似瘦弱的他使用的是這種重型武器!
“黑暗太陽,大祭司座下【月瀆使徒】,婩慚。請、多、指、教!”
微笑、大笑再化作最後歇斯底里的狂笑,方纔略顯柔和的面孔頓時被狂熱和貪慾扭曲化作無比的猙獰!
戰鬥,已經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