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氏的牙都被打掉了,嘴裡含含糊糊的說不清話,張召和和張驍問了丫鬟才知道事情的始末。
張驍聽完之後就緊緊的握着拳頭,一方面是生氣慕青璃怎麼能這般不給盧氏顏面,還有一方面也是生氣他娘自己不爭氣,住在人家家裡還成天沒完沒了的折騰,明知道慕青璃是眼睛裡揉不得沙子的人,還一再得罪她,落得這個下場也算是咎由自取。
盧氏拉着張召和的袖子,哭着嘟囔什麼,這下張召和和張驍算是聽懂了,這是讓他們給她做主呢。
張驍當即便站起來:“我這就去找姑姑,寧嫣郡君就算再有理也不能光天化日之下這麼猖狂,這樣娘以後怎麼做人?”
無論盧氏做錯了什麼都是他娘,怎麼能看着她被人欺負了。
要是慕青璃在這裡,聽見張驍這麼說定會笑出聲倆。
即便是盧氏被打成這樣,張驍能“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找張氏告狀,一個十多歲的男子了,也沒膽子衝到慕青璃面前當面指責她,還要大人幫着出頭,可見他內裡懦弱成了什麼樣。
“行了!”張召和看張驍說完就打算出門,下意識的吼了一聲,回過神來才發現送盧氏回來的丫鬟依舊站在邊上,便又擠出一個笑容來,“冬梅啊,你今日也累了,快回去歇着吧。”
等丫鬟走了以後,張召和的臉色也歸爲平靜,既沒有本能露出來的兇厲,也沒有對待外人時裝出來的刻意討好,全剩下淡漠:“驍兒,先扶你娘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以後再說。”
張驍有些不甘心:“可是……”
“沒什麼可是。”張召和不耐煩的一揮手,“你也曉得我們如今的情況,若是惹了慕青璃的不痛快,我們全家說不定都要被趕出去,怎麼還敢在這時候上趕子往上湊!”
盧氏滿臉委屈,張驍也是眉頭緊皺。
張召和看了她一眼,聲音也鬆緩了些:“你姑姑答應我,就在最近準備動手了,你們再忍一段時間,我們的苦日子馬上就到頭了。”
聽他這麼說,連憤憤不平的盧氏也暫時被安撫住了,由着張驍拉着她回屋了。
卻不知她的身後,張召和一直看着她的背影,眼神幽深的可怕。
……
慕青璃回到院子之後就看見了一早上沒見着人的杜鵑,原來她一早就被趙家的喊去說話,直到剛剛纔回來。
“她這當真是想策反你?”慕青璃有些好笑的說道,“她也倒真的敢。”
杜鵑第一次和趙家說話的時候,就發覺她想拉攏自己,並稟報了慕青璃。
慕青璃便將計就計,讓杜鵑假裝對自己很不滿意,時不時的在趙家的面前抱怨幾句,與趙家的拉近關係,方便從她口中套話,再找機會挑撥張氏和何嬤嬤。
慕青璃本來想着,這趙家的再怎麼樣都是張氏的心腹,必然是個聰明的,就算杜鵑要取得她的信任也要好長時間。
沒想到這才幾個月,趙家的就按捺不住,想要找杜鵑攤牌了。
杜鵑給慕青璃倒了一杯茶,才若有所思的說道:“其實奴婢倒是覺得,她像是沉不住氣了,急着要拉攏兩個幫手。”
“哦?”慕青璃挑了挑眉毛,“爲何這麼說?”
沉不住氣了?
會不會和張氏有關?
杜鵑搖了搖頭:“這奴婢就不知道了,趙家的對我還沒有那麼信任,不會將所有事兒事兒都能告訴我。只是這兩次見面,趙家的言語中吐露的意思越來越明顯,可是依着奴婢對她的瞭解,她就算再想把何嬤嬤擠下去,也不該這麼心急。應該是發生了什麼事情讓她沒辦法這麼下去了,但具體如何,她又不肯說。”
慕青璃抿了口茶水說道:“會不會她也是在試探你,就像咱們給她下了個套那樣,她也在套你的話?”
趙家的知道杜鵑是她身邊的大丫鬟,這樣突兀的扔橄欖枝下來,怎麼想都有些奇怪。
慕青璃這人多疑,總覺得看似簡單的事情後面說不準還有陰謀,所以對趙家的此舉猜測頗多。
“……應該不是。”杜鵑仔細想了想,回答道,“奴婢也說不出爲什麼,但就是感覺她說的是真話,只是隱瞞了些事情。還有就是她也沒說究竟讓奴婢做什麼,只是語言中挑撥的意思越來越明顯。”
趙家的盡說些什麼“跟着二小姐出不了頭”“霜兒會在慕青璃面前說她壞話”,總之就是想讓杜鵑的信心動搖,從而離間她們。
“那就繼續盯着吧。”慕青璃也吃不準趙家的想要做什麼,尋思着會不會是張氏在幕後指使,便選擇按兵不動,等着看看趙家的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哪知道這一等,等來了一件更大的事兒。
……
是夜,瓢潑大雨。
張召和的院子裡。
盧氏白天被慕青璃打的不輕,因爲要養病,盧氏便躺在另外一個房間,沒有與張召和一起。。
張氏派人來給她的臉上了消腫的藥膏,但也沒什麼用,那幾顆掉了的牙是補不回來了,疼的她睡不着覺。
除了疼痛,盧氏心裡也憋着一股子怨氣,既有對慕青璃的,也有對張氏的。
她今天是因爲想要討好張氏纔跟謝瓏兒起衝突,從而被慕青璃打了。
張氏知道之後也不聞不問,只是讓丫鬟送來了些許藥膏,並沒去慕青璃那裡幫她討個公道,甚至都沒有派人來安撫安撫她。
就算養只狗也不能這麼漠視啊!
張氏這般薄情的做法,讓盧氏心裡越想越生氣,可她已經得罪了慕青璃,目前是無論如何不能再得罪張氏的。
只能在心裡自我安慰,今兒老爺說已經跟張氏商量好,馬上就要對慕青璃動手,這樣一來要不了多久她就是慕家正兒八經的主子,彼時要把這些屈辱一點點全都討回來。
慕青璃,謝姨娘,包括張氏,這些個賤人,到時候一個個別想好過了!
因爲要養病,盧氏便躺在另外一個房間,沒有與張召和一起。
外面雷聲轟隆隆的響着,大雨傾盆,好像整個世界都要被淹沒在雨水裡。
盧氏躺在牀上有些煩躁的翻來覆去,不知爲什麼,心慌忽然有些慌,好像要出什麼事兒一般。
本就睡不着,這樣一來更是心煩,她便在翻了個身面朝外面。
此時,一道閃電劃過,她看見屋子裡竟然站着一個人,那人影被染上雪亮冰冷的色澤。
“啊。”盧氏萬萬沒想到這會子屋裡會進來人,驚的頭髮根都炸了起來,下意識的尖叫一聲。
“是我。”那人立刻說道,同時往前走了幾步。
盧氏聽見這熟悉的聲音,亂跳的心才平穩下來。
那人從陰影裡走出來,來到盧氏牀邊坐下。
“你……”盧氏想要張嘴問他,可是一說話嘴巴和臉都在疼,不由“嘶”了一聲閉上嘴巴。
“若是難受,便別說了。”那人緩緩說道,又頓了一下,“我就是怕你休息不好來看看你,沒想到反而把你吵醒了。”
盧氏聽到這裡,心中有兩分熨帖,又多了些個得意。
你張氏就算是夫人又能怎麼樣?
在家裡還不是要受原配孩子的氣,被那二小姐欺負着,夫君也和你不是一條心,出了事情都站在妾室那邊幫着那些個小妖精打壓你,你還要笑着裝作大度的給他納妾。
有錢又怎麼的,還是過得也不如意啊!
還不如像自己一般嫁個老實人,至少受了傷還有人心疼呢。
她想到這裡,長臉上也多了些柔色,對那人咧出一個笑容來,只是臉本就是腫的,這麼一笑就有些驚悚。
那人卻沒在乎這個,沉默的坐在那兒。
盧氏只覺得今夜的他有些奇怪,好像有心事,或者說心不在焉的,但是她臉疼的不能輕易張口問,便只能將這疑問壓在心底。
過了好久,那人慢慢的開口,聲音中有些個蒼涼。
“我從來沒有跟你說過我小時候的事情,正好今天有時間,就與你說說吧。”
“在我幾歲大的時候,我爹就去世了,他死後沒多久,張氏她娘便將家裡的妾室全都收拾了,其中也包括我的姨娘。”
“那會兒我隱隱約約記事兒了,本來和姨娘在屋裡的牀上坐着玩,忽然衝進來一堆人將我姨娘拖了出去,緊接着外面就傳來她的哭喊聲和板子的聲音。我聽見姨娘的聲音想要出去看她,卻被看着我的奴才惡狠狠的推在地上,還踢了我兩腳,她說‘你姨娘馬上就死了,你個賤種的好日子也到頭了,看等下夫人怎麼收拾你’。”
“我當時什麼都不懂啊,只覺得被踢那一腳痛的要命,便坐在地上咧着嘴哭。我想着平日裡,我姨娘是絕對不捨得我哭的,只要她聽見我的哭聲就,會衝過來哄我,可是那天等了好久也沒等到她出現,只是聽見她在外面淒厲的喊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便再沒有了聲音。”
“我坐在那裡,一時也不知道怎麼辦,就是心裡難受的緊,卻說不出來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