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白色的臉有些長期營養不了的感覺，嘴脣卻是厚厚的，更是給這張皮面增添了愁苦，彷彿一個鬱郁不得志的中年人，任誰在面前都聯想不到反他是風度翩翩的顏十一。
原來傳說中的人皮面具真的是存在的。
慕青璃這會兒心思都在背後的程遼身上，那還有空聽他說的是什麼，所以也沒有多想爲什麼墨鳳祈要拼着命的就她。
程遼眼睛打量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掃了一圈，看過慕青璃的身影也沒有停留一下，見沒有什麼異常才鬆了身體。
“小二。”程遼淡淡的呼喚店小二。
“客官，你要吃點什麼。”小二哥長着一張瘦瘦尖尖的臉，弓着身子，滿臉笑容的上來問道，“我們家除了茶水還有些特色的點心，您點了嚐嚐？”
慕青璃在那裡不動聲色的聽着，一點兒都沒有發現這人和普通的店小二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程遼卻並沒有因此放鬆：“可以，就將你們這裡的點心送上來兩碟，再給我上一壺上好的碧螺春。”說着掏出一些碎銀子遞給店小二，“除了茶水點心，剩下的都是給你的賞錢。”
那店小二看見銀子兩眼放光，整個人都有些不同，將市井小民的市儈勁兒演了個十足：“客官您放心，小人一定緊着最好的給您上，您稍等，馬上就來。”說着就要從程遼手中接過錢。
程遼慢慢的把銀子遞過他手中，就是在接觸到小二手的那一刻，將自己體內的一股子真氣順着指尖打入他的體內。
“哎呦。”小二像是觸了電，整個人向後飛去，渾身一抖摔倒在地，銀子也落到了地上。
旁邊坐着的人都愣住了，回過神來之後哈哈大笑。
“我說小哥兒，又沒到過年，你行了這麼大的禮，我們也沒有壓歲錢給你啊！”一個髯須大漢扯着嗓子說道。
周圍的笑聲更甚。
“嘿嘿……嘿嘿……”小二有些尷尬的跟着笑了兩聲，才轉過頭看向程遼，“客官，您就算是不想給錢了，也不能打人啊。”
程遼做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對不住對不住，近些日子天天練武，手裡的力氣大了些，又沒有個分寸，沒有傷着你吧？”他臉上的表情要多真誠有多真誠。
小二哥見他神態也不像是假裝的，只是撇了撇嘴道：“我倒是沒什麼皮糙肉厚慣了，不過您以後可要小心着些，這樣碰了別人可不得了。”說着將錢撿起來嘟嘟囔囔的走了。
“真是個神經病，說什麼練武練多了，我看是腦子有問題！”
小二自以爲聲音很小，卻還是入了程遼的耳朵，不過他臉上卻露出放心的神情來。
這店裡的小二不會武功，其餘人看着也都是普通的百姓，應當是沒有問題的。
慕青璃坐在那裡沒有回頭，卻將後面的動靜聽在耳朵裡，對顏十一露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
這幫人可都是狐狸，連找出來的人都那麼雞賊，這小二的演技放在現代那都是奧斯卡影帝！
顏十一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翻了個白眼沒說話。
這女人……惹人不爽的本事是一等一的，就是可憐了墨鳳祈那傢伙從此掉入火坑，不娶她不能活，娶了她以後過一輩子這樣的生活……生不如死。
小二過了一會兒將茶水和點心都送上來，程遼卻沒有動，直到不久之後一個人影出現在他面前。
“來了？”程遼壓低聲音。
那人全身都裹在黑色的袍子裡，默然點了點頭，坐在了程遼對面。
他們倆這會兒壓低了聲音說話，慕青璃聽不見，又不能轉過身看這兩人在做什麼，心中就像是貓抓一樣。
顏十一見狀，給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看斜上方。
慕青璃一擡頭看見一個銅鏡對着程遼兩人的方向，說來也是巧合，那角度是直直對着兩人的，雖然銅鏡的清晰度比不上玻璃，卻還是能勉強分辨個模樣出來，這時候聊勝於無。
慕青璃看見程遼的面容，是有些陌生的樣子，臉上黑了些，顯然他今兒也是做了一番打扮的，要不是顏十一之前告訴了慕青璃，她估計也想不到程遼身上。
而他對面那人全身裹在黑色的衣衫中，總讓人覺得有些怪異，不過現在溫度還有些低，這麼穿也說得過去，所以不怎麼引人注意。
但是不知爲什麼，慕青璃看見這個黑衣人出現，總覺得有些違和感。
她好像在哪裡看見過這個人。
不過要是慕青芸在這裡就一定會尖叫出來——這人就是在樑太子府中出現過的，殺死慕菲的人啊。
“東西呢？”那人也不廢話，直接說道。
慕青璃聽不見兩人之間的對話，卻看見程遼飛快的將一樣東西遞到那人手中，那東西被他半藏在袖口中，慕青璃看不清是什麼。
黑衣人點了點頭，沒有多做逗留就離開了，顏十一不動聲色的坐在那裡，沒有去追的打算。
外面自然有墨鳳祈照料，他先將裡面這個對付了再說。
程遼大概是不想惹人注意，又在那邊坐了一會兒，過去一炷香的時間才慢慢的站起身準備離開。
顏十一皺了皺眉。
他和墨鳳祈約定兩邊一起抓人，任何一邊搞定之後立刻打暗號給另一方，免得他們得到消息逃了。
那黑衣人已經離開這麼久，墨鳳祈那邊沒有消息傳來，自己這裡卻是不能再等了的。
顏十一想到這裡不再猶豫，將手中杯子翻扣下來，這代表可以動手的意思。
瞬間，邊上本來坐在那裡談笑風生的茶客們神色一變，眉宇之間染上煞氣，就像是換了一羣人一樣呼呼啦啦衝着程遼衝過去。
程遼一愣，腦子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先一步的避開了。
而後就看見之前還坐在那裡有說有笑的茶客，還有之前被自己故意打倒在地的店小二，竟然都朝着自己攻來，看那架勢是要把他給生擒了！
程遼也不是魚腩之輩，他忽然從手中掏出一把短匕來，寒光一掃就攻向離他最近的那人，打算逼得對方後退之後自己才能趁亂逃跑，哪知那人不退反進，就是拼着受傷也要拉他下水。
慕青璃則是從場中爭鬥一開始就拉着霜兒和杜鵑躲到了角落裡，不光如此，她還刻意選了個不那麼好看到的角落，從視覺上也封鎖了程遼看見她們的可能。
開玩笑，這程遼好歹也是蠻族首領的兒子，那人可是傳說中身高九尺，每日生吃活的牛羊的，他兒子發起狠來能差到哪兒去？
萬一到時候看着自己跑不出去了，想着死也要拉個墊背的，從而將她們挾制了，慕青璃找誰哭去？
顏十一看着她一溜煙的拉着自己的丫鬟躲到一邊，而且連頭都藏的嚴嚴實實，沒有想要插手或者看熱鬧的打算，不由好笑出聲。
不過他的精力更多的還是放在的場中程遼的身上，站在那裡從容不迫的指揮着。
這麼多人抓一個程遼不難，難的是怎麼才能抓住活的並且撬開他的嘴。
皇帝對這次的事情很是重視，若非如此也不會這麼久以來都明知道這人是奸細的情況下卻沒有動他，還時不時的讓慕之洵給他傳遞個假消息，就是爲了收大魚的這一天。
這個程遼能被蠻族首領拍到大楚的核心來當奸細，也一定是什麼不得了的身份。
程遼就算再厲害也是雙拳難敵四手，沒一會兒就被擒拿了下來，而且就在他被抓住的同時就被點了穴道，這是爲了防止他服毒或者咬舌自盡。
“將他綁起來。”
這時候程遼纔看見站在不遠處的顏十一，聲音冷冷道：“你是誰？我是慕家的幕僚，你得了什麼人的命令敢這麼對我？”他到現在都不死心，想着就此矇混過關。
顏十一露出一個笑容：“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大家又何必這般作態呢？”說着就將臉上的僞裝去掉，“你說是不是，程公子？”
“顏十一？”程遼神色一變，不過很快還是掩飾了下來，“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家主子和太子的交情一直不錯，你究竟是受了什麼人的指派對我做出這樣的事！”
顏十一笑道：“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呢……慕姑娘，他問我受了什麼人指派，不如你來告訴他？”
慕青璃聽見自己點名嚇了一跳，心裡將顏十一罵了個半死。
這人能不能再不道德些？
她就是不想牽連其中才躲起來的，人都抓住了，你拖回去慢慢審訊就是了，好端端的幹嘛將她拉下水？
不過事到如今慕青璃也不能裝聽不見，只好硬着頭皮走了出去。
“二小姐救我！”
程遼看見慕青璃出來，眼睛一亮,對她這般喊道。
慕青璃看他這般，立刻做出一臉無辜的樣子：“程大人，我今日來這裡喝茶，卻正好碰見顏家公子，他說你是外族的奸細，要抓你回去詢問……我……”慕青璃做出一臉爲難的樣子，還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