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娘見慕青芙臉色不好，在桌子下輕輕踩了她一腳：“芙兒，你怎麼了？”說話時還抱着剛滿一週歲的五少爺慕青昂。
五少爺正是好動的年紀，在林氏懷裡一點兒都不安分，時不時的伸手去拽她的簪子，或者將林姨娘的髮髻弄亂。
這模樣看在慕青芙眼中便是一陣厭惡。
俗話說三歲看到老，早早就能看出一個人的天賦。
古人不是都說什麼三歲識千字，五歲通曉唐詩宋詞，七歲就出口成章吟詩作畫，她這弟弟一歲多還不會說話，整天就會“咿咿呀呀”，吃了睡睡了吃，一點兒用處都沒有。
枉費自己當初花在他身上的心思。
老夫人常年禮佛，身上帶着檀香味，慕青芙在慕青昂吃奶之前特意讓他聞帶着檀香味的帕子，久而久之他便以爲那是開飯的訊號，這樣老夫人一抱着他就會笑，以此來討老夫人歡心。
慕青芙本來以爲老夫人能將慕青昂抱到自己身邊教養，哪知道孫氏只是面子上的喜歡，沒有絲毫特殊對待的意思。
這一點是慕青芙失算了。
孫氏不是第一次當祖母了，孫子輩那麼多人，光是嫡出的就好幾個，慕青昂的身份決定了他到不了前面去。
更重要的是老夫人如今一心想着給慕青玄娶親，哪有功夫管個庶出的孫子。
慕青芙眉頭一皺道：“姨娘，我與你說過好多遍了，弟弟不能慣下去了，你看慕青檀纔多大年紀就中了童生，這樣下去弟弟就算是長大了，拿什麼去跟人家爭？”
她這話顯然已經不是第一次說了，林姨娘不敢說話，只是抱着五少爺又緊了點。
她思量再三，還是對慕青芙小心翼翼道：“咱們身份太低，這一輩子都夠不着二小姐他們，就別做那份妄想了。如今二小姐已經和逍王府訂了親，這是多好的機會啊，你多跟她親近親近，以後她若是肯在你的婚事上說句話，姨娘就也不愁了。”
這話聽得慕青芙心中泛膈應。
她與慕青璃是一個爹生的，慕青璃能嫁給墨鳳祈成爲逍王世子妃，大楚的超品命婦，如今自己連婚事都要仰人鼻息，怎麼不窩火？
林姨娘繼續說道：“再說今兒是六少爺的洗三宴，老夫人他們要是看出你不高興，定是會責怪的。”
慕青芙冷哼道：“什麼六少爺，纔剛三天的娃娃，能不能長大都是兩說！”
六少爺的洗三宴被慕青璃辦的這麼好，五少爺的就只是按照規矩來，慕青璃憑什麼雙重標準。
林姨娘嚇得立刻踩了她一腳：“這話是能渾說的？謝姨娘和二小姐交好，二小姐就給她這個臉面，將六少爺的洗三大辦了，你怎麼還不明白我的意思。”
林姨娘是想告訴慕青芙，只要討好了慕青璃，要什麼有什麼。
可她不知道慕青芙一門心思都放在墨鳳祈身上，別說巴結慕青璃的，就是看見她那張臉都不舒服。
慕青芙這次倒是沒有回嘴，眼中幽光一閃：“你說的不錯，我是要親近她，就是不曉得二姐姐能不能受得住我的這份‘心意’。”
……
“又輸了。”慕青玄放下手中的黑子，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這丫頭跟誰學的棋藝，真是厲害。”兩人對弈他只能贏個十之一二。
慕青璃將笑着將棋子收回來：“沒有跟人學過，就是自己每天下着玩，想必是天賦異稟，所以無師自通了吧。”
慕青玄失笑。
“都要定親的人了，說話還這麼不知顧忌，讓世子將着你這樣，哪裡還敢娶你。”
慕青璃吐了吐舌頭，不以爲意。
她啥樣墨鳳祈沒見過，接受能力哪裡會這麼低。
說到這裡，慕青璃的目光倒是認真起來：“大哥，你不打算在我走之前，給我娶回一個嫂嫂嗎？”
慕青玄今天十九了，從他去年回來老夫人就急的不行，恨不得立刻訂了親，奈何慕青玄不配合。
“你怎的跟祖母一樣。”他嘆了口氣，“如今祖母她老人家看見我就說這事兒，頭疼的不行，特意跑到這裡躲個清閒，你倒也開始說。”
慕青璃無辜的眨了眨眼睛：“我還不是關心你，再說我也是爲了你好啊，若你過了年還沒定下來，祖母不逼死你纔怪。”
慕青玄既然回了京城，就逃不開這樣的遊戲規則。
到了一定年紀不成親，難免會被人看成異類。
墨鳳祈也就是地位太高，而且常年領兵在外，旁人才不敢多說什麼。
饒是如此也不乏好事者私下議論，說他有龍陽之好，所以不親近女子。
慕青玄沉默一下才開口道：“實話實話，我就是看了父親這後院，纔不想娶妻。所謂夫妻，同牀異夢，日日夜夜都要提防算計着彼此，實在是太累了。”
慕青璃沒想到他這麼說，一時間愣在那裡，而後有些心酸。
至親至疏夫妻，這是他們這樣的人家都躲不開的悲哀。
“大哥，不是所有夫妻都要像他們一樣的。”慕青璃看着他的眼，低聲說道，“日子是自己的，只要你們彼此坦誠相待，願意嘗試接受對方，什麼都是有可能的。”
慕青玄正想開口說話，忽然眼神凌厲的朝後看去：“什麼人！”說着就起身將慕青璃護在身後。
慕青璃也嚇了一跳，緊盯着那樹叢，過了一會兒才從後面走出個人來。
那是個十五六歲的女子，看起來柔柔弱弱，眉宇間有着解不開的優思，眼波深處盡是愁緒。
她緩緩上前給二人行了一禮：“見過大少爺，見過寧嫣郡君。”
慕青玄從她出現的那一刻就沉下臉來，一點情面都不給的說道：“怎麼又是你？”
那女子聽他這麼說，眼中一下蓄滿淚水，身子抖動的像是一陣風都能吹走。
慕青璃瞥了一眼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璃兒，我先送你回去。”慕青玄轉頭對慕青璃說道，不願多看她一眼。
慕青璃打量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只見她受了那麼大的屈辱卻沒有離開，還站在原地看着慕青玄。
“大哥，你先回去吧，我自從回來還沒見過張姑娘呢，想要與她說說話。”
慕青玄和張柔兒同時一愣。
慕青玄是沒想到她能叫出張柔兒的名字，就如慕青璃所說，兩人都沒有見過。
張柔兒則是心中緊張。
她早在張家的時候就聽過慕青璃的“惡名”，更是曉得她和張氏之間的恩怨，自然是害怕的，所以慕青璃回來這麼久都一直躲着沒見。
今天張柔兒只是聽人說慕青玄在花園裡，匆匆趕來是爲了見他，沒想到慕青璃和他在一起。
這會子聽說慕青璃要與她單獨說話，嚇得張柔兒腿都有些軟，求救的目光看向慕青玄：“大少爺……”
那模樣我見猶憐。
慕青璃眯了眯眼，轉過頭已是笑容滿面：“大哥你走吧，我不會將張姑娘怎麼的。”
慕青玄一直都相信她，再者他對張柔兒委實沒有好感，點了點頭一點不留戀的離開了。
“寧嫣郡君。”張柔兒瞧她緩緩走向自己，腳下微微後退，雙眸中盡是驚慌之色。
“將你臉上那副神情收起來，這裡沒有人看。”慕青璃聲音淡淡道，“我不習慣自己說話，旁邊還有人一個勁的哭，看着鬧心”
張柔兒立刻將眼淚憋回去，怯生生的望着慕青璃。
慕青璃慢悠悠的走到她旁邊，“張姑娘，我大哥不是你的踏腳石，別想利用他去做什麼。”
慕青璃這話說得太過直白，讓張柔兒臉色紅白交替。
她勉強對慕青璃說道：“寧嫣郡君，我不是你說……”
“我不管你是什麼意思。”慕青璃忽然就有些不耐煩，“我沒有在徵求你的意見，這是告訴你個結果。雖然我很討厭張家人，卻也不至於爲難你個姑娘，慕家不缺你的那碗飯，但你也沒想得到更多。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說這話，若是讓我再看見你纏着我大哥，有的是法子叫你神不知鬼不覺的消失，想活下去就給我老實點！”
前世張氏和張宗林做下那麼多惡事，今生張家倒臺，也算是慕青璃間接報了仇。
就像她自己說的，沒興趣爲難張柔兒一個姑娘，因爲沒啥挑戰性，但要是後者不識好歹就難說了。
一則是不打算給張家翻身的可能，二來絕對不會讓哥哥身邊出現這麼個禍端。
“二小姐。”張柔兒不知是怎麼想的，忽然就撲通一聲跪在慕青璃面前，淚聲俱下道，“我知道您對我有偏見，可我真的是一心愛慕大少爺的，並不是因爲他的身份地位！我不求名分，只想留在他身邊侍奉左右，您就當大發慈悲，全了我這份心意吧。”
“噗。”話音未落慕青璃就忍不住笑出了聲。
“‘不求名分’？”她挑了挑眉，“那你想要什麼，一個孩子？我讓人給你熬一碗斷子湯，你要是敢喝下去，我就將今兒說的話收回去，問題是你敢麼？”
張柔兒語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