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察完整片村落，走的腳底都磨出血泡，她燒好水等他回家，然後等他睡着將他的血泡一個個挑破。
只是隨着孩子的增多，他們倆的感情卻淡了不少。
她更多的經歷放在了孩子身上，兩人從濃情蜜意變成了舉案齊眉，曾經的溫情被柴米油鹽的世俗取代。
他本以爲這一生也就是這樣了，平平淡淡的過去，直到遇見孟姨娘。
那一刻死寂多年的心都活了過來，跳的不真實，他便是從此萬劫不復都認了。
而後孟姨娘死亡，慕菲失蹤，一連串的打擊兩人更是形同陌路，再也沒說過話。
四老爺本以爲，他對這個所謂的妻子早就沒了一絲感情，所以當有人將一個報仇的機會放在他面前時，他毫不猶豫的選擇交換，代價是妻子的生命。
可是爲什麼，他這會兒會想起這些往事來呢？
想起她在昏黃的燈光下等他的側顏，想起兩人吃一個生雞蛋的窘迫，想起她將他的腳放在膝蓋上包紮的溫柔……
眼淚涌入他的眼眶，好在四老爺背對着衆人，沒人能看見。
他用盡最後的力氣踏上牀邊的几案，一把將帷幕掀開，然後僵硬在那裡。
沒有料想中的血腥，牀上乾乾淨淨，彷彿什麼都不存在。
“誰？”四老爺猛地轉頭瞪嚮慕青璃，額頭的青筋都在跳動，“誰將她帶走了？說！”
他整個人像是被激怒的獅子，嘴角的肌肉抽動，隔的老遠都能感覺到那恐怖的張力。
墨鳳祈將慕青璃拉在身後，她卻固執的探出頭來：“四叔，我今兒從頭到尾都沒看見四嬸，她究竟去哪兒了？”
慕青璃臉上的表情讓四老爺最後一絲理智都土崩瓦解，怒吼着衝上來：“肯定是你帶走了她，肯定！”
只是他還沒走到跟前就被墨鳳祈的侍衛攔住。
“活了這麼多年，今兒倒是見識到了。”顏十一看看面色難看的二皇子，又看看暴怒的失去理智的四老爺，“一個大活人說不見就不見了？正好今天有時間，大家就將這事情查清楚，怎的都不能讓朝廷官員的夫人失蹤了。”
這屋子裡除了墨鳳祈，就是他最瞭解慕青璃。
她能這麼說就一定是安排好了，四老爺他們別想找出任何實質性的證據。
“胡說八道！”四老爺嘶喊着想要衝過來，“定是你從中作祟，你將她還回來，將她換回來！”最後可謂是聲嘶力竭。
慕青璃看着四老爺，漆黑的眼底看着他這般，深不見底。
他是在自欺欺人嗎？
將失去四夫人，悲傷和憤怒轉嫁成仇恨發泄在她身上，這樣就能說服自己，好像四夫人真的是她害死的。
只是有的事一旦做了，就再回不了頭了。
“四叔，我沒見到任何人。”慕青璃聲音靜靜的，“四嬸在哪裡，發生了什麼，大概只有你知道了。”
慕青璃的話像是一道閃電，轟的一聲將四老爺的頭炸的亂響。
他倒退一步，有些恍惚的站在那裡。
慕青璃則是趁這機會在墨鳳祈耳邊低語，聲音正好能讓顏修然也聽見：“四夫人已死，四老爺和二皇子合謀想要陷害我。”
顏修然可真是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眼前這人竟然是殺了自己的夫人，這會兒裝的跟真的似得。
“二皇子。”墨鳳祈冷冷的開口，目的不言而喻。
二皇子登時頭大。
他倒是不怕墨鳳祈知道，可是沒有四夫人的屍體，口說無憑，今兒是絕對定不了慕青璃的罪了。
慕青璃是沒事兒了，二皇子自己的問題就來了。
像是顏修然之前說過的，勾結朝臣，行蹤可疑，他的麻煩比慕青璃的要大。
“既然如此，此事便當沒有發生過。”二皇子乾巴巴的說道。
顏修然直接笑出了聲：“殿下真是一手好算計。”
這是不答應息事寧人的意思。
二皇子本來在皇帝面前就不得眼，這事兒要是再被捅出去，便永遠沒了翻身的餘地。
他自己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沉默的一會兒纔對他們道：“三位，可否借一步說話？”
墨鳳祈和顏修然相視一眼點了點頭，侍衛們就把有些恍惚的四老爺帶了出去，從外面關上了門。
“怪不得你害怕，原來是早就準備好了。”二皇子看向慕青璃，“寧嫣郡君，你是真的厲害。”
從交手至今，他從沒贏過這女人。
慕青璃沒理他。
“成王敗寇，既然今兒本殿被你們抓到了，便也不說其他，認栽就是。”二皇子緩緩道，“這事兒傳到父皇面前我落不到好，不過只要你們幫我保守住，我就告訴你們一個辛秘。”
顏修然淡淡道：“我真的想不到什麼辛秘比得上殿下你稱帝的機會。”
“對你們而言，值。”二皇子忽然沉下氣來說道，“本殿還不至於賠上自己的名聲對你們撒這個謊。”
顏修然笑而不語，用扇子一下下的敲打着自己下巴，墨鳳祈則是垂下眼睫。
慕青璃能看得出他倆都在想事情，可以說是權衡此事的利弊，便沒有插嘴。
過了不知道多久，墨鳳祈和顏修然相視一眼，只一下就明白了對方所想。
顏修然點頭道：“那就請教殿下了。”
“給我傳這個消息，讓我這麼做的人，是太子。”二皇子如是道。
……
墨鳳祈的馬車中。
慕青璃把前因後果簡單說了一遍，她說的簡單，顏修然卻嚇了一跳。
“你說你去的時候四夫人已經死了，然後你讓人把屍體搬走了？”顏修然目光古怪的看着慕青璃。
正常人看見這一幕不得嚇死，她居然氣定神閒的叫來暗衛把四夫人的身體搬走，想出了個死無對證的法子。
這樣看來，今兒就算他跟墨鳳祈沒有出現，慕青璃也定是沒事兒的。
“你怎麼想到這麼做的？”顏修然忍不住問道，“你一個姑娘家，真不怕的？對了，你的暗衛是哪兒來的？”
“有什麼好怕的？”慕青璃反問道，“這法子我又不是第一次用。”
然後將張召和和盧氏之事也說了遍，聽得顏修然心驚肉跳。
媽呀，墨鳳祈真的是娶了個世家千金？
這他喵是盜墓的吧，專挑屍體下手。
“就是四嬸挺可憐的”慕青璃有些感嘆，“女兒被宗廟的人殺了，一直對她瞞着，現在連她自己都……”
今天他們跟二皇子做了筆交易。
二皇子把太子和他做交易的始末從頭到尾說清楚，墨鳳祈他們不對外宣揚今天發生的事情，四夫人從今天開始“臥病不起”，見不得外人，只要找個合適的時間讓她去世就好了。
對於外人來說，慕青璃今天只是出門看望了一個病重的長輩，其餘什麼都沒有發生。
“就是沒想到是太子暗示了二皇子……”
這句話說完三個人一起陷入沉默。
顏修然心中複雜。
去年開始他和墨鳳祈就有意疏遠太子政權，雖然沒有挑明瞭說，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分道揚鑣的意思。
太子自然着急，正好墨鳳祈陪慕青璃去了雲南，他就經常來找顏修然。
顏修然能避就避，避不了就顧左右而言他，一來二去太子也是生氣，發怒之後就此不再來往。
沒想到這下竟然是太子在背後攛掇二皇子陷害慕青璃，也有泄憤的心思在裡面。
興許太子覺得沒了慕青璃，墨鳳祈他們就有回心轉意的可能。
“此事打算如何？”顏十一看了眼墨鳳祈，“去找太子對峙，他絕對會死不認賬的。”
他們倆不再爲太子出力，也不想將關係弄得太僵，但關係到慕青璃，對墨鳳祈來說便沒有理智可言。
墨鳳祈臉色冷肅，顯然不打算善罷甘休。
“不可輕舉妄動。”慕青璃搶在墨鳳祈前面說到，“這會子朝堂上風向不明，若是將太子逼急了也不好。”
“他動了你。”墨鳳祈看向她，一字一句道。
他曾說過，不讓任何人傷害她，謀算她。
龍有逆鱗，就算是儲君也碰不得，太子敢碰慕青璃，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便是撕破臉也要給她個公道。
慕青璃聽他這麼說露出個淺淡的笑容：“我曉得你的心意，不過來日方長，我也不是顧不得大局的人。鳳祈，就當是爲了我，這事算了好不好？”
她看着他紫色的眼眸，他也回望着她的，都從彼此眼中看出繾綣來，脣瓣越靠越近……
直到一個不滿的聲音響起——
“——我說，你們是不是忘了車上還有個人？！”
慕青璃和墨鳳祈彷彿觸電般避開。
看兩人這樣，顏十一怪叫一聲：“你們是真的忘了我還在車上？”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墨鳳祈這麼看中規矩的人都打算白日宣淫的意思？
墨鳳祈清了清嗓子，責怪的覷了他一眼，分明有些不滿。
擦，這是怪他沒眼色？！
顏十一差點氣的一口氣噎過去。
當即起身掀開馬車簾子準備出去，口中還說道：“得了得了，這馬車留給你們，小爺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可是他半個身子探出去，反而“咦”了一聲沒有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