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瓏兒靜靜的聽着。
慕之洵停了一下繼續道：“而且我看她這些日子身上的戾氣也是重的很，這麼下去不知道是福是禍，我總想着等過了年就給她看了婆家，早些定下來也是好的。”
謝瓏兒聽到這裡心裡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老爺怎麼突然會有這種想法，二小姐她操持着內務，裡裡外外極爲辛苦，家裡的下人又有自己的打算，沒有些氣場怎麼可能將他們們鎮住。大小姐最快也是要明年年底才嫁人，二小姐年紀還小，不用着急。”
慕青璃剛剛穩定下來，現在雖然掌握着家裡的大權，但是對自己的婚事未必說得上話，現在就給她相看人家定是慕青璃不願意的。
謝瓏兒和慕青璃是同一戰線的，兩人合作一直很愉快，所以現在就想在慕之洵面前幫她說話。
“我最近忽然想了想，也就是這麼一說。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馬上就要過年了，等翻過年再說吧。”慕之洵不甚在意的說道，“你先休息着吧，我還有些公務要處理就不陪你了，晚上也不用等我，今兒我歇在夫人房間裡。”
“好。”謝瓏兒臉上看不出任何的不高興，溫順着幫慕之洵穿好大氅，直到將他送出門外臉上的笑容才緩緩散去。
“你去看二小姐是不是方便，若是可以將她請過來，就說我有事情找她。”謝瓏兒對丫鬟淡淡道。
丫鬟應了一聲，但有些欲言又止。
“怎麼？”謝瓏兒看了她一眼。
“姨娘，我有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丫鬟吞吞吐吐道。
“說吧。”
“姨娘，方纔老爺說道二小姐的婚事，您爲什麼要替二小姐說話呢？”丫鬟小聲說道，“若是原來也就算了，但是現在您肚子裡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您也要多爲他打算一二纔是。原來二小姐能對您那麼好，是因爲有用得着您的地方，可是以後難保她不會顧及這孩子當了三少爺的路，到那時……”丫鬟沒有說下去。
謝瓏兒淡淡一笑：“你啊，跟了我這麼久，卻還是隻學了個最表面的功夫。”她頓了一下，“你說怕二小姐忌憚於我，她忌憚我什麼呢？我肚子裡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對她一點兒影響都沒有啊。”
見小丫鬟不理解，謝瓏兒耐着性子解釋道：“你是看二少爺看多了，便以爲所有庶出都是像他那樣自以爲是，卻沒看他的下場轉眼就是那麼慘。一般誰家的庶出能和嫡出爭鋒？我肚子裡的孩子就算是個兒子，前面有二少爺和四少爺在，他將來最多也是分一小份家產罷了，二小姐不會將他放在眼中，不是因爲她能容人，而是她根本不在乎那些小錢。”
“她在意的是四少爺和夫人那邊，他們和三少爺爭奪的可是整個慕家，誰贏了另一邊都不會好過，這纔是二小姐真正在意的。至於說到我幫她……你難道都沒有看出來，現在不是我在幫她，是要指望着她來扶持我了嗎？”謝瓏兒說到這裡淡淡的笑了，卻隱隱有譏諷之意。
“姨娘……”丫鬟不解的看着她。
自己家姨娘明明是最得寵的，就算老爺這些天來的少了，也記掛着她，爲什麼她卻說是反過來要二小姐的幫助？
謝瓏兒看自己的丫鬟實在不開竅，只能嘆息一句說道：“你到現在都看不出來麼，老爺有新寵了。”
丫鬟瞪大眼睛：“怎麼可能呢，老爺每天還是會來看看您才走的，他也沒去別人的院子，都是歇息在夫人那裡……”丫鬟說道這裡忽然想起來這些天家裡的傳言，猛地住嘴。
“去夫人那裡……”謝瓏兒失笑，“老爺見她之前都跟仇人一樣，怎麼會忽然天天往她院子裡跑，與其說是去看夫人，倒不如說是看夫人身邊的那兩姐妹吧。”雖然流言有意無意避開了她的院子，但是謝瓏兒要是連這點手段都沒有，也不可能安然在慕家呆了這麼久。
丫鬟寬慰道：“姨娘您別聽那些傳言，老爺他說不定……”
“傻子。”謝瓏兒搖了搖頭，神色平靜，“我比你瞭解老爺，前段時間他雖然歇息在我這裡，但是我懷了孕不能侍寢，當時我就知道以老爺的性子是不可能長久，如今自然也沒什麼失望。他現在日日來看我，是因爲多年都沒有當過父親，加上我在他面前的從不拈酸吃醋，所以好多事情願意跟我說。可是以後家裡的孩子只會越來越多，那時候老爺便也就忽略我們母子了。”
丫鬟看着謝瓏兒，看着她不過十多歲的年紀，卻已經有些蒼老心，眼眶忽然有些溼。
“我都不覺得苦，你哭什麼？”謝瓏兒看她那樣不由得好笑，“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今天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就算再來一次我還是會這麼做。你也不用替我難過了，還是快點把二小姐叫來吧，今天這件事有些反常，也好讓她早點有個準備。”
“是。”丫鬟擦了一把眼淚，匆匆離開。
……
“哦，父親是這麼說的？”慕青璃聽着謝瓏兒的形容，眉心動了一下。
“嗯。”謝瓏兒陪坐在一旁，緩緩說道，“我當時也問了一下他爲什麼會這麼想，可是老爺沒有回答我。”
慕青璃的眼睛眯了眯。
慕之洵好端端的怎麼會對她不滿意，還不是張氏送到他牀上的那對姐妹花趁着他興致高的時候吹了枕頭風。
上次弄出的那個“同性戀世子”的事情還沒完，張氏又打算玩什麼花樣？再說能不能弄些新意，每次都拿她的婚事說事，也不嫌累得慌。
“父親最近可是真的閒。”慕青璃淡淡說道，“想來是在官場上得意久了，安生日子過膩味了。”慕之洵用到她的時候，幾乎要把自己捧上了天，現在眼看着太子回來，大局已經，又說她什麼戾氣重，這是明擺着的過河拆橋？
謝瓏兒見慕青璃眼中閃過一絲暗光，低着頭不敢說話。
反正二小姐是有分寸的，不可能真做出什麼有損慕家利益的事情，也不會弄死老爺，自己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慕青璃心中有了主意，就陪着謝瓏兒說了一會兒話，帶着丫鬟往外院走去。
她這一路走的很慢，時不時的藉口要停下來賞賞梅花，就在書房外面的石子路上來回徘徊，時不時的跟霜兒和杜鵑說說話，可是過了很久都沒有人過來。
慕青璃倒不覺得失望，她一個閨閣女子，那人則是外男，怎麼可能那麼巧的就能見到，大不了等下次就是了。
想到這裡她轉身打算離開，卻聽見有人叫她：“二小姐？”
聽見這個聲音，慕青璃心中一喜，回過頭來已經是一副詫異的神色：“您是……程先生？”
來人正是程遼，她父親表面上的謀士，實際上別國的細作。
“是，二小姐還記得在下。”程遼恭敬的對慕青璃行了一禮。
他對這位慕家二小姐也是很注意的，畢竟他剛到慕之洵身邊的時候她還是個爲人嫌棄的小小嫡女，被自己後母和嫡姐壓得死死的，不過幾個月的時間就翻了身，怎麼能不讓人驚歎。
再說慕青璃容貌絕美，雖然年紀小還沒有張開，但是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來她以後的姿容，自然也會多幾分好奇。
只是程遼並不是普通人，他的意志力極強，來慕家的目的性又十分明確，自然不會對慕青璃產生什麼想法。再說他現在的身份太低，和慕青璃走的近了對自己有害無益，於是也就保持着安全距離，見面打個招呼罷了。
“自然記得。”慕青璃笑道，“父親常跟我說道他身邊的幾個得力的人，您也是其中之一，又是最年輕的一位，十分了不得。”
程遼沒有流露出任何得意的神情，謙虛的說道：“二小姐謬讚，府中大有人才，程遼螢燭之火怎麼敢和日月爭輝，只不過是做好了自己手中是事情罷了，當不起您這般誇讚。”
兩人就這麼客客氣氣的你一言我一語，說了一會兒程遼就說自己還有公務在身，打算告辭離開。
“先生自去便是。”慕青璃點了點頭，忽然左右看看沒人，壓低聲音道，“不過前段時間父親的那批書信還請千萬收好了，流出去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書信？”程遼有些不解的看着慕青璃。
“你……你不知道？”慕青璃則一臉驚愕的看着他，隨後像是闖了禍一般臉色大變，不由退後兩步，過了半天才擠出一個笑容來，“我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子，方纔全是胡說的，先生不用聽我亂講……我……我先走了。”說完也不等程遼說完，轉身腳步慌亂的往前走去。
程遼眼睛微微眯起，身形一動就使出輕功跟了上去。
“小姐，您倒是走慢些啊！”霜兒在慕青璃身後小跑着喊道，“您小心着腳下路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