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後,淝水兩岸的兩座軍營之內依舊很是安靜。沒有哪一方有要發起進攻的跡象,但也沒有任何一方有想退兵的預兆。
我拉住了剛從謝石主帳中退出來的楷之問:“如何?”
楷之皺眉道:“謝石的意思是,若秦軍他們依舊緊鄰淝水西岸屯兵,我們斷然是不能渡河與其一戰的。若是冒然渡河的話,秦軍突襲,我們恐會有失。
謝玄有計,他說可先遣使入秦營,勸說苻堅率軍先退,待我大軍全部渡河之後,到時兩軍再開戰,好一決勝負。否則,若兩軍一直因臨水紮營無戰場而不戰的話,拖延下去對兩軍都無好處。”
我道:“謝玄的計策甚是不錯。想那苻堅素習我漢家儒學,又自詡是什麼‘大德之主’,一貫優待降將、俘虜,喜歡以理服人。此次,一旦他答應了謝玄的請求,想必就不會無故反悔。渡河之後,我們可趁他們軍馬尚未安穩站住之時發難,以我數萬軍士勝秦國的幾十萬大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啊!”
楷之埋怨道:“誰說不是呢!謝玄的深意就是這個!但那個謝石不同意啊,他說,要是這一回猜錯了苻堅的爲人,倘若我們還在河中央時苻堅便下令以火箭、投石進攻,我們大概都要葬身水中了!因此,謝石否決了這個‘遣使商議’之策。”
我無奈道:“謝石是大都督,這裡近十萬的兵馬都要受他的節制,既然他不許,謝玄的計策怕是就要付諸東流了。”
楷之笑得神秘:“那可不一定喲!”
“你什麼意思?”
“在這兒的十萬兵馬之中,有兩個人可以不受謝石的節制。”
我立刻就明白他說的‘兩個人’是誰了,我道:“你我?不行啊,楷之。你是昌明派來的監軍,雖有聖旨在身允你可停留在營中,但你卻不可以阻礙謝石治軍;我暗裡雖也是代昌明在前線的監軍之人,可是我在名義上卻只是謝玄軍中的一個司馬,我自然一切都要按謝石的軍令行事了。”
楷之自信道:“咱們都不是真正的軍人,哪需管他什麼軍令如山?到了秦營後,我們可藉機與朱序、徐元喜等降將說話,得知秦軍的機要。你不是說過嗎?那個朱序可是依舊心向咱們大晉的啊。一旦謝石知道了咱們私入秦營之後要治罪的話,咱們就‘逃’回建康不就行了嗎?謝石他還敢入宮問陛下要人嗎?”
我仍舊不能答應:“楷之啊,你雖爲‘奮武將軍’職責是爲昌明巡視天下各路兵馬,可你卻從不曾在軍中真正生活過。
‘軍令如山’四個字,不只是說說那麼容易的。我如今隨軍數月方纔理解了,這四個字怕是要重過聖旨啊!因爲,若是治軍之人不堅持這四個字,人人都妄自而爲,軍中豈不會亂?天下豈不要亂?
便如我吧,違背謝玄軍令私自加入了劉牢之的夜襲隊伍,是,萬幸是沒有出錯,倘若出錯的話,這洛澗一役無法勝利,劉牢之及他的五千人馬可能都會要沒命啊!”
楷之指着我道:“福兒,你這是怎麼了?畏手畏腳,一點都不像你!我們入秦營既不是要投降亦不是向苻堅泄密,我們能惹什麼禍事?你以爲照謝石的意思‘按兵不動’就是好事了嗎?拖、拖、拖,拖到我軍糧草沒了就是好事了嗎?
就算是在秦營裡出了事,若苻堅不遵‘兩國交鋒、不斬來使’的古理把咱們二人給扣押或者是殺了,最多也就是失了咱們兩個人而已,於謝石他的十萬人馬又有何害呢?咱們爲司馬家的江山、爲司馬家的天子而死,也是死得其所了。”
我道:“你說的也很有道理,我也不是一個貪生怕死之輩。不然,這樣吧,我去和謝玄說說,若是他肯越過謝石的同意遣使去秦。。。。。”
楷之插話說:“嗨,你還跟謝玄說什麼呀!他什麼都按軍法去做,他一準兒是不會同意的!否則,他當初也不會不顧別人的求情堅持要‘賞’你二十軍棍了!
就咱們二人吧!待無人注意之時,咱們就划船去淝河對岸,入了秦營,見了苻堅,把謝玄那個‘渡河後再戰’的意思跟他講明瞭,然後回來軍中或是‘逃’回建康。怎樣?”
仔細想了一想,如做壞事一樣,我四下張望過無人後纔敢對楷之回答:“也好。就咱們二人去做,不會泄密!明早如何?”
“那就明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