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好看!”赫連拓連點點頭,剛要伸出手來,宛若卿已經將面紗戴上。
她的角度控制得極好,只得赫連拓一個人看到,他的不遠處就坐着他的弟弟赫連圖,而他的對面,則是作爲御世國主出席國宴的裴澧夜。
暫時還不能被他們看到,稍微讓他們等會兒,有個緩衝期。
回身將下半闕舞曲跳完,終於看到有人從後堂行來,到東陵帝后身邊說了些什麼,宛若卿心知派出去找無塵公主人回來了,於是趕緊欺身上前。
“如何?”她跪下,給東陵帝倒上一杯酒。
“你是誰?”東陵帝並不答話。
“妾身早先奉家父之命守在裴澧夜身邊,爲皇上套取有用情報,可惜未能成功阻止他將御世國獨立,妾深感內疚。所以這一次,見東陵有難,便主動挺身而出,爲皇上皇后效力。”宛若卿說着,緩緩取下了面紗。
她剛纔說出前一段的時候,東陵帝后都是愣了一下,隨後似有些不信,直到她解下面紗,這才忍不住驚訝:“是你?”
“正是。”宛若卿點頭,“裴府衝入人搗亂,將家父打傷,一直在昏迷中,不過家父一直說要忠君愛國,妾身一直受他影響,此次大姐過世,在宮裡正好遇到這樣的事情,自然該爲東陵解難。”
先告訴他,此事和宛誠如無關,她只是覺得應該忠君愛國,所以纔來幫助東陵帝。
宛誠如的野心,東陵帝一直忌憚。
再告訴他,皇宮不是她家後花園,她想來就來,只是因爲太子妃出殯,纔會進宮。
太子妃過世,宛家自然是來了不少人,她這個九小姐有沒有在,想必不會如此詳細報給東陵帝聽。
東陵帝聽了似乎稍微鬆了口氣,隨即有些沒好氣地道:“他都已經見過你容貌了,朕不同意,又能如何?”
宛若卿早就料到,這種場合,她都已經將容貌給赫連拓看了,這場景已經勢成騎虎,東陵帝想要下虎背,可沒有這麼容易。
“好吧,朕就收你爲義女了,賜號景陽公主。”東陵帝有些無奈地點點頭,只得將無塵公主的封號給了宛若卿。
宛若卿退後幾步,舉起酒杯大聲道:“女兒祝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一出,臺下有兩個人有些坐不住了,看着前方女子的背影,有些不確定的神色。
“無塵,你嫁到西涼以後,要孝順翁姑,伺候好丈夫,永遠記得,你身上肩負兩個國家百姓安居樂業的責任。”東陵帝起身,帶着一點警告。
宛若卿整個人附身到地上:“妾願遠嫁西涼國,保兩國和平,世世代代!”
她沒有說“女兒”,而自稱“妾”,外人看來是完成了從女兒到人婦的轉變,事實上,也是在告訴東陵帝,我不是你女兒,我只是爲了兩國和平纔出面來解決這次危難的。
我和你,是平等的關係。
東陵帝不知道聽懂了她話中的意思沒,只是看看臺下的裴澧夜,不由笑了一下:“無塵,去爲御世國主倒杯酒吧!”
“是!”宛若卿的面紗已經摘下,她也知東陵帝有點挑釁的意思,一則試探她,看她如何應變。二則,也是出口惡氣。
早先裴澧夜兵變,東陵帝想來是一定準備都沒有。而裴澧夜休了正妻,這幾日正到處尋找的事,估計東陵帝有所耳聞,這次宛若卿出現成了公主,這場景看起來很具諷刺效果。
宛若卿緩緩起身,拿過旁邊內侍托盤上的酒杯,慢慢轉了身。
臺下兩個人同時站了起來,一個裴澧夜,一個赫連圖。
宛若卿搖曳生姿地走了下去,每一步,都帶着萬種風情。
裴澧夜的表情從詫異,到不確定,一直到宛若卿走到他面前,遞上酒杯:“妾祝御世國主千秋萬代!”
就在這句話過後,裴澧夜憤怒了,是一種瞭解到事實真相以後的憤怒。
“你怎麼在這裡,你一直在騙我?”裴澧夜一把拉過宛若卿,她手上的酒灑到桌子上。
“國主,你做什麼?”宛若卿一臉無辜無知,東陵帝也站了起來:“裴國主,爲何拉着小女不放?”
裴澧夜咬牙:“東陵國主,你不應該不認識她是被我休下堂的妻子吧?”
宛若卿假意掙扎了一下:“裴國主,你認錯人了。”
“裴國主,人有相似。”東陵帝搖搖頭,“小女是與裴夫人有幾分相似,但這世上,焉有認錯女兒的父親?”
滿朝文武都竊竊私語起來,赫連拓也忍不住站起身:“裴國主,這位是我的未婚妻,你這樣拉着,似乎太無禮了吧?”
“太子,你說的正好,我的妻子,四皇子殿下也是見過的,不信你問問你弟弟。”裴澧夜看着赫連圖。
宛若卿轉過了身,看着他,目光閃閃。
赫連圖已經沉默很久,且一直站着,也引起了滿朝文武的關注。
宛若卿就這樣看着他,希望他可以幫她。
事實上,即使赫連圖和裴澧夜一樣的說法,她也有另外的方法解決這個問題。
“似乎是有些像呢,剛纔我乍一看也嚇了一跳。”赫連圖忽地微笑起來,花一樣的臉龐,似乎能迷惑人心,“可仔細一看,又不像。”
“你看仔細點!”裴澧夜瞪着赫連圖,“容貌像,連聲音都是像的。”
赫連圖笑道:“世上相似之人確實很多,不過我聽說,裴國主夫人可是天下禮儀楷模,這景陽公主,似乎……”
周圍的討論越來越激烈,幾乎都清晰可見了。
宛若卿低頭,似是想了很久,擡頭看着裴澧夜,再看向正看好戲的東陵帝:“裴國主,父皇,我有辦法證明我不是裴家婦。”
“哦?”東陵帝挑眉,“如何證明?”
宛若卿看看裴澧夜:“裴國主請先放手,如果覺得本宮是你的妻子,你再帶走我不遲。”
此刻的裴澧夜已經開始慢慢冷靜下來,畢竟各國使者,大臣都在,他如此失態,似乎是有些不妥。
“好,你要如何證明?”裴澧夜鬆了手,眯起眼睛,似要將眼前這個小女人吞噬。
宛若卿退後幾步,靠近東陵帝的方向,大聲道:“今日,西涼,御世,東陵各位大臣,甚至國主都在,本宮就來證明一件事,我與裴國主之妻,絕不是同一人。”
說完這句,宛若卿看着裴澧夜:“裴國主,請問令夫人嫁給你多長時間了?”
裴澧夜低頭:“半年有餘。”
“既然如此,想必她沒有這個。”宛若卿挽起袖子,玉臂上,嫣紅色的一點守宮砂,鮮豔奪目。
這一點,怕是東陵帝都沒有想到,竟然忍不住看向了裴澧夜。
裴澧夜忍不住咬牙:“你明知道我與你並無夫妻之實。”
赫連拓忍不住笑起來:“裴國主,你這就說不過去了,這麼漂亮的美人兒,你能放在枕邊半年多時間都不碰,你這編得是不是也太離譜了點吧?”
滿堂的人都笑了起來,裴澧夜有些憤恨地看着宛若卿。
這個女人,根本就是故意的,如此讓他下不來臺。
他們成親半年,只有他和她知道,他們並沒有發生夫妻之實,可現在,誰來給他證明?
剛纔他實在太過詫異,一衝動之下,竟沒有多加思考,只想帶她回來。
而現在這麼一鬧,不是正好給她一個機會證明她不是宛若卿嗎?
以後就算再有人說無塵公主長得像宛家九小姐,大概赫連拓只會當是流言一笑而過。
赫連拓?
對,她的目標是郝連拓?
裴澧夜似是忽然明白了什麼一般,想起剛纔她跳的舞,那凌空飛旋而起的身姿,不是輕功嗎?
雖然看不出功力高低,可也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練成的。
這個女人,被休下堂纔多久,竟就可以練得輕功?
這樣看起來,原來她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在騙他嗎?
一直在騙他,到離開他之前,還騙了他一紙休書。
可惡!
人有相似?
裴澧夜又想起了燕陌,這麼相似的兩個人,真的只是人有相似?
他們難道有什麼聯繫?
對,好像宛家六夫人,宛若卿的親孃就姓燕呢?
那個大鬧了裴府東跨院,鞭挑了西涼使館的男人,難不成是燕陌,或者……燕陌的手下?
像燕陌如此神秘的人物,請動武功高強的人,應該不是難事。
她到底還騙了他一些什麼,居然能如此輕而易舉地成爲東陵的公主,這個女人的能耐,竟如此強大,他平素看人極準,不料竟看錯了自己的枕邊人。
枕邊人?
呵呵,擁有守宮砂的枕邊人!
現在看起來,這個女人,從嫁入裴家第一天洞房開始,就在給他演戲!
裴澧夜的牙咬得咯咯作響,卻發現根本沒有辦法可想。
不知道爲什麼連赫連圖都幫她,他們莫非串通好了?
不,赫連圖和燕陌不是很熟嗎,莫非事先打了招呼?
燕陌,宛若卿……
裴澧夜的臉,瞬息萬變,雖然想了很多的東西,其實也就是一轉眼的時間,良久,他忽地對着宛若卿作揖:“公主殿下,對不起,看來,也許真是人有相似。”
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不想輸得太徹底。
宛若卿笑起來:“不礙事,看來裴國主和夫人感情很好,不知爲何要休她下堂呢?”
裴澧夜愣了一下,這個女人,竟將難題拋了給他。
“只是一點小誤會,誤會已經解除了,她人卻不見了。”裴澧夜看着宛若卿,說的模棱兩可。
“好了好了,看起來我的太子妃果然姿容出色,讓裴國主都忍不住想要爭啊。”赫連拓笑了起來,“不過如此美人,本太子可是不讓的。”
裴澧夜點點頭,似乎已經被說服,只笑對東陵帝道:“陛下,本國主答應陛下做景陽公主的送親使者,定下明日啓程,寡人想請公主殿下到裴府住一晚,一來,方便明日啓程。二來,也爲剛纔唐突公主之事賠罪,不知陛下能否應允?”
東陵帝似笑非笑地看着宛若卿:“此事,便由無塵你決定如何?”
宛若卿想了想,點點頭:“既然裴國主盛意邀請,女兒若是不去,倒顯得女兒小氣了。”
她和裴澧夜之間的恩怨,也該找個地方,好好說說清楚了。
裴府,那兒應該是個好地方。
一切從那裡開始的,就讓一切從那裡結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