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藍心頭也是一怔,隨即眼睛隨之下滑,目光落在匣子下層,那是一塊黃錦,透着瑩光,秦藍微皺了眉,將手中的福字折起放回原位,手指下滑觸碰到那黃錦,觸手生涼,棉軟絲滑,突的,秦藍眸子一晃亮,如果她沒看錯的話,那隱露的一角好似龍爪半指,秦藍心頭頓時沉了下去,一把握起那塊被蜷好的黃錦,緩緩展開,一隻活靈活現的騰雲祥龍便展露了出來,秦藍手下一抖便又將黃錦給壓在了匣底……
側目,卻發現陶琦收回眼兒,秦藍微沉了沉眉,一把扣上匣子,手搭在其上許久方纔嘆了口氣,“收起來吧,收好了。”
陶琦瞧着秦藍面上雖然淡淡的但是似有沉凝的樣子,見秦藍不想說的樣子,陶琦只能壓制住內心的好奇,沒有問起,只是將匣子抱住,便要轉身,卻突的撞見陶歡端着托盤站在簾外正要進來的樣子,便對其點了點頭,錯身往內閣裡走去。
陶歡略看了陶琦一眼,眼睛裡似有閃爍,瞧着秦藍並沒有看到自己的樣子,她笑着端着托盤走近道,“近來天寒,小姐體虛,小廚房燉了烏骨雞,加了好幾位滋補的藥材,小姐且嚐嚐……”
秦藍微擡了頭,瞧着陶歡鎮定自若地將東西擺放好併爲秦藍掀開了蓋子,一股香味撲鼻而來,但是秦藍卻並未食指大動,而是持着小湯匙一邊隨意地攪着湯水放涼,一邊問道,“這兩月一直在養傷,府裡府外可有什麼事兒發生了?”
陶歡聽了秦藍的詢問也是尋思了會兒方纔道,“真正的大事兒倒是沒有什麼。倒是近來七小姐走動太子府勤快,奴婢聽說太子妃有了身子,只是太子府並未大肆對外宣佈,七小姐那裡也是一絲兒口風都不露,倒是有些奇怪。”
秦藍搗弄了會兒也是喝上了幾口,蹙眉,“藥味兒重了些。”
“許是參多放了些。”陶歡笑道,“小姐且喝着,回頭令人重燉了就是。”
“也不必浪費了,你與陶琦她們喝了就是。”秦藍停了手,卻是望向半支起的風窗,外頭鵝毛大雪正盛,紛紛揚揚,因爲沒有風,所以下得很厚重,秦藍眼看着不遠處的花壇石蹲已然被隱沒,只覺得滿心滿肺地沉甸甸的,有些鬱堵,“雪停了就讓人在院子裡清理出路來。”
……
……
“小姐,外頭的雪已經停了,七小姐邀您出去走走,您可要去?”突的,陶琦的聲音打斷了秦藍的沉思,她翻轉了身,從軟榻上起了身,屋子裡暖哄哄得令人犯懶,若不是那日旻鉉真站在榻前並捏了自己的臉面,她真的會以爲方纔的一切都是錯覺,不禁覷向一側的窗戶,這時候陶琦也是好似猛的想起什麼道,“咦,窗戶居然關上了?看來陶喜也是個心細的,奴婢起碳時候生出了嗆味兒便豁了窗子,出去時候也沒囑咐陶喜關上。好在沒有令小姐受涼。”
秦藍淡笑不語,心道陶喜不光會關窗戶,而且也會開窗戶,否則那日旻鉉又怎麼會出現在自己面前,“把前頭外祖母命人制的梅花烙厚斗篷取出來……”
“在就備上了,等小姐這麼魂不守舍地想起來,七小姐那頭怕是得等着吃晚飯了。”陶琦抱着斗篷手爐走過來,陶歡端了奶茶過來讓秦藍醒腦,一番梳洗過後,秦藍戴着陶琦出了院子。
遠遠地便瞧見慕容玲裹在雪裘內,身嬌麪粉的,見秦藍主僕緩步過來,正擡手摺梅的慕容玲收回了手,朝着秦藍一笑,“你來啦。”
秦藍打量着慕容玲妝容下掩蓋不住的低沉,也是微微一愣。慕容玲瞧出了秦藍眼中閃過的驚訝和沉思,眸子也是閃了閃,卻是笑得苦澀,“八妹妹許是不知道,姐姐的婚事便定在今年的三月十八。”
秦藍一怔,隨即看向慕容玲苦澀的嘴角,心頭的平靜卻是漏了一滴,卻不知這慕容玲對自己說這話有何深意,只是笑着恭喜道,“那可要祝福姐姐了。”
聽的秦藍這句客套的祝福,慕容玲也不知爲何只覺得內心的苦澀化作一片翻滾的洶涌秦浪一波波地轟擊着自己,身形也是忍不住的一晃,險些站不住,幸得秦藍伸手扶了一把,慕容玲面色發白地望着秦藍清淡的眼兒出神了好一會兒,剛纔將胳膊從秦藍手中抽出,抱住了手爐,側了面,擡頭看着零落的花瓣,慕容玲聲音乾澀,“謝謝。”
秦藍淡淡地搖了搖頭,只與慕容玲肩並肩地站着,看着樹上似有鬆散飛落的花瓣,秦藍伸手接了一片納入手心,只覺得軟綿冰涼,那頭,慕容玲卻不知爲何表情痛處了起來,更有一滴淚滑過眼角,秦藍頓時詫異萬分。慕容玲伸手拂過眼角,鼻子微紅,嘴脣也被咬出了牙印,看向秦藍的眼神帶着深深飛恨以及絕望,令秦藍頓時怔了一下,揮手示意陶琦退下,秦藍邁前一步,她與慕容玲的距離瞬間拉近,“七姐姐有什麼話,就說吧。”
慕容玲猛的一把抓住了秦藍的圍脖,表情瘋狂猙獰,“你知道我有多恨你麼?你不會知道的,你怎麼會知道……”
秦藍低陳了眼,餘光瞥間陶琦就要衝上了護主的舉動,連忙擺了擺手,示意她不要動。陶琦一愣身子頓了嚇,瞧着秦藍平靜地眼眸,她最終還是退了回來,而她身側的卻是時鐘埋着頭的花穗,她微瞥了長了一眼,隨即很快地垂了眼兒,那一眼陶琦似看到了無奈和……絕望?陶琦心頭一怔再看向慕容玲瘋狂的舉動和麪孔,腦子裡頓時閃出了一個詭異的念頭,七小姐該不會是……
秦藍一動不動,只靜靜地看着慕容玲,面色坦然,過了好一會兒,敏覺地捕捉到慕容玲眼中開始慢慢冷卻的瘋狂,她慢慢地伸出手,輕易地就一把掃開了慕容玲的手,眸子沉了沉,秦藍聲音清淡,“你與太子爺殿下的事……”
慕容玲頓時身形一縮,手爐也滾落在雪地上,她那攥着袖邊兒的手開始發白,咬住下脣的貝齒一陣用力居然咬出血跡來。
秦藍移開了眼,轉身,“我不想管也不想知道。所以……”秦藍直接走開。
“你什麼都不知道!”慕容玲突然喊出聲,“所以你就可以自以爲是地說自己不想管麼?你之所以不知道不過是因爲他不想讓你看到,看到他的黑暗和可怕,哈,他再掩蓋躲藏,因爲他怕你知道,哈哈,真是可笑,什麼時候如他這般的人物也學會了偷偷爲一個女子做下那麼多的事卻不被她發覺,你知道方沁春麼?她被毀容已經很久了。”
秦藍一愣,瞳孔隨之一所,猛然想起那日方沁春蒙着面孔的模樣,當時還有些疑惑,現在答案就要被揭開了麼?只可惜……秦藍一陣冷笑,如今她卻不想知道了,旁人如何又與自己何干。
“你當然不會在乎,當初她利用你的幫助成功接近了太子,你自然看不起她,但是你知道麼,她臉上的疤痕卻是自己留下的,親手用簪子一下一下滑上去的,她入了太子爺後院這麼久卻還是處子之身,她生來就是舞者,爲了跳舞她脫離了方家,爲了從太子爺手上獲得自由,她親自劃傷了臉。她說在她生命中你是第一個沒有歧視過她的人,所以她從你這裡得到了掙脫束縛的勇氣,而她現在做到了。”慕容玲說道,“但是你知道麼,如果可以我也希望自己可以像她一樣,可以爲了自由不顧一切,但是我不行,我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更有一個不顧任何感情的父親,我也不想寄人籬下,更不想與你爲敵,但是爲什麼只要我想要的想要爭取的,你都會衝出了與我搶,爲什麼,爲什麼,這是爲什麼?你連一個素不相識的方沁春都可以幫助,卻爲什麼要處處與我做對,你說爲什麼?”
“呵……”秦藍突然覺得很好笑,她頭也不回地道,“你只道我與你作對,那麼你可有想過,即便我沒有與你作對,你可會放過我,我做的不過是自保,很多時候我不過是在見招拆招。也許你會覺得我在說風涼話,但是我只會說,是你自己做的選擇就要揹負同等的後果,哪怕是苦果,你也得嚥下去。”
慕容玲頓時面色蠟白,脣齒顫抖,不過此刻的她可不會表現出屈服,她攥住了拳頭縮在了闊袖內,咬牙切齒,卻笑得詭異,“好一個苦果自咽,哼哼,你以爲只有我在咽苦果麼?告訴你,到最後,自咽苦果的絕不會少了你。姐姐今日也不怕告訴你……”慕容玲突的眯了眼兒,眼風帶着冷笑,邁步走上來,在秦藍身後站定,雖然輕言細語卻似帶着一絲猙獰的尖利,讓人聽得很不舒服。
“左承諾言,呵,流產了……”慕容玲口氣生冷說不出是不是幸災樂禍或是悲苦壓抑。
秦藍面上微動,眼角瞥見慕容玲陰晴不定的臉色,一時間也是隱約意識到了什麼,不禁心頭一沉,隨即嘆了口氣,卻是不說話。
“太醫說是太子妃體虛血弱,難以保胎,可憐不過五月而已,便險些血崩,我去看過了,妹妹肯定不知道,現在的太子妃與那活死人無異,而且……”慕容玲眼神暗了暗,“這輩子她都不可能再受孕了。而爺,似乎並不在乎,甚至說了,她再這個模樣,太子妃的位子不要也罷。妹妹可知道,當初可是太子爺力排衆意迎娶左承諾言爲太子妃,可如今,呵,也就這般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