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上一次,不過一年的時間,想來你已忘記,這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可不是我相見的。而且,我從不認爲,你會是個自我放棄的小傢伙,那麼這次……”宋知寒修長的食指似帶一絲責備地戳向了秦藍的額頭,就像小時候,不過,兩個人最終都沒有動,秦藍沒有躲避,甚至連眼神都不曾閃過,而宋知寒的那跟手指就這麼停在了秦藍眼前一公分的地方,仿如靜止。
秦藍的眼神很平靜,不慌亂,不畏懼,甚至沒有半點兒的波動。
宋知寒喂嘆了口氣,手指頭彎曲收回成拳,放在了石桌上,他沒有砸下去泄氣,所以那一股子氣便只能被壓制在胸肺間團聚壓縮,使得他異常憋悶,最終成爲他鼻腔中的氣流噴發而出化作一道粗喘,“你還是一如既往的倔強。接受我的保護就這麼難麼?我只想在能力內愛護一個人,曾經每每不得其法,所以造成兩人之間彼此傷害,如今我試圖彌補,卻一次次被拒之門外,小傢伙長大了,便開始朝着我揮舞爪牙,你可想過,這麼多人當中,只有我是真心待見你真心想對你好的人,哪怕我的私心比你重要。”
秦藍很想笑,可是最終卻給了宋知寒一張發冷的面孔,“我對你的能力保持懷疑,同時我對你的私心感受頗深,所以……”秦藍扯了扯嘴,但是面部肌肉依舊不受控制地僵硬索性她也不打算冷笑給宋知寒看,“當你將我送到那個人面前的時候,當你將我放棄的時候,一切都已然無法挽回。我很不喜歡用自己來成就某些人的私心,我沒有那麼大度更不會那麼愚蠢,所以,你現在說的話,我會相信,卻不會記住。因此,你覺得對一個不會把你的話放在心裡的人付諸真心,會有收穫麼?這完全違揹你們這些政治家的利益準則,我想,我的好大哥,你會做出正確選擇!我不會跟一個實力至上的人卻爭較高低,一切手段在他們眼裡都是爲了達到目的,在這一過程中,不管成功失敗,他們註定會失去很多當時覺得可以放棄過後卻會遺憾的東西。所以……”
秦藍突然一頓,握着酒壺的手卻是一個傾倒,清透的酒水帶着月色的銀輝劃出一道完美的弧度,在嘩啦聲中落在了秦藍的腳下,濺上了兩人的衣裙,兩個人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躲開,宋知寒沒有,秦藍更沒有,她的眼始終看着遠處,透過宋知寒這個存在的人體,這讓宋知寒很不舒服。
“所以,我不會計較你的利用和拋棄,更不會在乎你的目的和代價,我所能看到的便是……”秦藍伸手指了指宋知寒背後,那裡似有燈火晃動和秦藍聽不見但是宋知寒卻可以清晰辨別的腳步聲。
宋知寒眼睜睜地看着秦藍將酒水傾倒乾淨,他沒有阻止,但他只是想收回自己的酒壺而已,尤其是秦藍手中的那隻,於是,秦藍的視線很快便轉移到了自己的手腕上,那裡出現了一隻不屬於自己的手,帶着屬於宋知寒的溫度和氣息,死死地熨貼在了自己的肌膚上,這種感覺讓秦藍皺了眉,但是,她沒有反抗,因爲宋知寒背後的腳步聲連她都似乎可以聽得見,她又怎麼會相信宋知寒會聽不見呢?
僵持,在這等靜默中,成爲了秦藍翻盤的標誌。
“呵,你贏了。”宋知寒最終鬆開了手,卻輕輕地抽出了秦藍手中的酒壺,一陣晃過,連同石桌上的兩隻,就如同來的時候一般,瞬間便似變戲法一般消失在宋知寒手中,秦藍是真看不出他將那些硬實的酒壺塞到哪裡去了,不過,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知道宋知寒鐵釘還有後話沒有說,她要等的,並從一開始就在等的話,宋知寒還沒有說出來。
“香有毒,小心身邊人。”
這是宋知寒離去時候落在秦藍耳邊的話。
秦藍笑了,在她視線裡出現了陶琦三人的身影,只是這笑卻是呆着一絲嘲諷,也不知對誰。
“小姐這是怎麼了,好像很開心的樣子,又好像不是。”這是陶琦乍看到秦藍對着自己和陶歡陶喜笑的時候的第一直觀反應,只不過這話卻是沒有說出口。
“回去吧,我累了。”秦藍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站起了身兒。
陶琦隨即上前攙扶,陶喜也是打着燈籠上前照路,陶歡拎着捕螢網兜落在秦藍身後兩步,敏感的她更是聞到了秦藍身上清新的味道,甚至在石桌周圍也可以清晰問道,這個味道她似有熟悉,卻又一時半刻想不起來,不禁皺眉。
夜裡,秦藍在牀上呼吸輕淺,陶琦吹滅了燈火,動作麻利地爬上了外間設置的小牀,不會兒便睡得深沉,似有鼾聲傳出。
躺在牀上的秦藍這個時候卻是突地睜開了眼,她並未直接起身而是又躺了會兒,方纔從牀上起來,動作輕巧熟練地倒了一杯水澆入了香爐裡,呲啦聲過,香爐上似有若無的煙氣頓無,秦藍見茶杯瀝乾倒扣在茶盤裡後,方纔爬上牀。
這整個動作,她做的異常麻利冷靜,幾乎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外間躺着的長了依舊打着微鼾,而她缺已然從容不迫地躺在了牀上開始了一天的旻想。
大概在一個多月前,她便敏感地覺察出身體的不適,只是前後幾個大夫都說沒有問題,這就說明,若不是她真沒問題,那便是大家都有問題。所以她開始關注,關注的原因很簡單,它不相信那日裡昏昏沉沉中聽到的只是一場夢,如果那真是夢,未免太過真實!
但如果那都不是夢,那麼,這一切又將會是多麼的恐怖!但是她卻根本無法從自己身邊的幾個人中推敲出更多的東西,不過這並不妨礙她敏感而又正確的判斷力,就在她第一次嘗試滅掉香爐的時候,她便已然得到答案,雖然她依舊睡不夠,依舊慵懶得好似過冬的動物,這時候的秦藍已然開始不相信任何人,包括陶琦,雖然此後的一個多月,陶琦已然被排除潛在問題,但是她依舊小心謹慎,所以這麼久以來,賠睡的基本還是陶琦,原來便是如此,現在更是如此,想來院子裡的其他人應該不會懷疑。
但是今日,宋知寒的一頓酒,卻告訴了她更多的消息,比方說他是怎麼知道的,又比方說自己院子裡或許存在他的耳目,再比方說那壺酒的味道苦得好想藥喝得卻讓秦藍一直以來昏昏沉沉的腦袋頓時清醒不少,好吧,她承認在自己的院子裡,屬於自己的便只有自己,哪怕是陶琦,雖然她忠心與自己,但是她的性子卻是最好被利用的,她的是非觀和直接的性格便註定了她容易被牽着鼻子走卻不知道,比如說旻玹一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但同時,她更多的卻是在思考宋知寒的話,他說自己這是在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其實並不準確,應該說,她這是在與虎謀皮!
不得不承認,現在的她還是太弱小,無法掙脫那些妄圖控制自己的枷鎖,即便知道這種香會迷人心智又如何,與其揭穿後要時刻準備迎接下一波的算計,她倒不如靜觀其變,至少這種香除了會讓自己嗜睡之外尚未有其他症狀出現。
亦如一年前,初入相府沒有任何根基的她在面對慕容玲和一衆看低自己的人的時候,她很冷靜,當太子爺把同時目光落在自己和慕容玲的身上的時候,老夫人選擇了慕容玲來承接榮寵,卻讓自己來揹負罵名,她依舊冷靜,甚至在此之後她飽受慕容玲和狗眼看人低的奴才們的欺壓,她還是很冷靜,她要做的只是不斷擠壓直到爆發,那一次,她雖身子因此敗損飽受火毒摧殘,卻一把將慕容玲打入了地獄!
她的成功並不在於慕容玲失去了老夫人的信賴和寵幸,而是在於她向所有人昭示了自己品性!一種堅毅忍耐的特質,一種以身相搏的駭人衝動!
她流出的血是熾熱的,她柔弱的身子是剛毅的,她用自己的殘忍方式向宋知寒傳遞出了自己倔強的心聲!所以,與其說是宋知寒將他送到了旻鉉手中,倒不如說是她自己將自己送入了旻鉉之手!至少一開始,宋知寒對於她的壓制可以說其實不過是一種變向守護,只不過……秦藍一陣苦笑,在這種大貴權重的家族裡面,容不得一個平凡沒有價值的人的存在,哪怕她是孫小姐,也是一樣,宋知寒企圖掩蓋自己身上的鋒芒,讓自己過雖然被欺凌卻平靜的生活,但他卻並不知道這種生活卻不是她想要的,也許她可以草包一生,從此被家族拋棄,草草嫁人遠離紛爭!但更有可能,會因爲自己的無能和不被重視而被輕而易舉的除掉!比方說秦藍的前生,便是她無能脆弱導致惡果的真實寫照!而重生的她又怎麼可能再重蹈覆轍!所以她要奮起,當時的她以爲自己可以利用預知來改變自身,甚至單純地以爲在旻鉉把自己當做棋子的同時,自己也可以將其當做跳板,但是事實卻告訴她,她太單純了!</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