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牀上睜開眼睛，林序迅速起身到桌前記錄下了自己剛剛從手環世界裡獲取的技術信息。
此時，“引力波監測技術”的完整度已經達到了40%，如果後續順利，再進入手環世界七八次，他就能把這項技術的理論基礎全部抄出來了。
不過，拿到理論基礎是第一步，後續繼續實踐，還需要更多應用、落地相關的知識。
但那就是另一個問題了。
寫完了技術文檔，林序繼續在本子上寫下了自己剛剛獲取到的線索。
【周嶽的底牌中，利用諸如語言、社會類因素干擾世界發展進程的手段可以基本排除】
【人類世界自淨能力超預期，啓動速度慢、迷惑性差的手段無法達到效果】
【仍然考慮從基礎物理學方向入手，檢查是否有‘技術鎖死’可能】
【需要王一帆協助】
林序把最後一句話圈了起來。
他本身不是搞基礎物理的，這種情況下，一個人閉門造車也是沒有意義的。
必須引入更多學者的力量，來共同分析所謂“底牌”的可能性。
此時時間已經到了凌晨兩點，林序本來還想着繼續進入手環世界試一試、測一測之前提出的其他方案。
但略微思索片刻，他還是決定，不玩這種極限操作了。
畢竟，蘭石計劃的問題已經被解決，進度已經超預期。
自己實在沒必要把那根弦死死繃着。
萬一有一天真繃斷了，樂子就大了.
於是，他果斷躺回了牀上。
緊接着，就是一個0秒入睡.
一夜無夢，林序還挺遺憾的。
畢竟之前幾次，他做夢的時候都夢到了關鍵信息。
他本來還想着，這一覺睡過去，就能把殺人蜂精心佈置的底牌徹底擊破呢。
但很顯然，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早上起來的時候才8點多鐘，在島上的生活跟在金陵不一樣，這裡駐紮的軍事單位還要訓練，起牀號聲吹得林序實在難以入睡，磨蹭了兩個小時，終究還是起來了。
秦風已經從食堂裡帶回了早飯在餐廳等着，讓林序略感意外的是，他身邊坐着的，居然是阿雅娜。
一看到林序，阿雅娜立刻站了起來。
“早啊！哥哥！”
哥哥？
這個陌生的稱呼讓林序愣了一愣。
他其實還是很不習慣哥哥妹妹那一套的——但轉念一想，要不然阿雅娜要叫自己什麼？
叫叔叔？叫爸爸？
屬實玩得有點過於花了。
那還是哥哥吧。
林序的臉上掛上笑容，回了一句“早上好”。
但也就在這一瞬間，他突然意識到有點不對。
阿雅娜剛纔說的.
是英語。
林序陡然瞪大了眼睛，而秦風則是立刻注意到了他的表情，隨即擡手示意林序不用緊張。
他開口解釋道：
“兩個小時前，毛里求斯的文檔到了。”
“何鳴按照原定計劃，通過‘還原現場’的方式喚醒了阿雅娜02的人格。”
“隨後，他向阿雅娜02展示了文件。”
“看到文件後，阿雅娜02的人格自然消解，記憶被艾西瓦婭吸收。”
“現在可以確定，許全有的理論是正確的，但也不完全正確。”
“周嶽在對阿雅娜進行‘設計’時，已經考慮到了被整體引爆的風險，所以利用了特殊的機制，把其他人格完全藏起。”
“但，這也給了我們額外的機會。”
“艾西瓦婭吸收了阿雅娜02的大部分技能和記憶，僅排除了自我防禦機制牴觸的惡性記憶。”
“如果能夠順着這個路線繼續往下走的話，我們可能獲得一個.完全體的阿雅娜。”
完全體的阿雅娜？？
林序目瞪口呆。
好傢伙，這還是個成長型人才？
跟自己一樣？——
倒也不是。
她所吸收的人格是有上限的，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也就30到40個左右。
再多，也多不到哪去了。
把這些人格全部吸收完之後，她的能力極限值也就基本達到了。
相比自己這支蝴蝶，她還是差得比較遠。
甚至相比江星野這個花粉，她差得都很遠，因爲她不具有高維度、多世界的屬性。
但相比周嶽來說.
她似乎，不遑多讓？
林序隱約意識到，阿雅娜的作用，遠遠不僅僅是謨涅摩敘涅技術的工具那麼簡單。
只不過周嶽過於短視，才把她當成了工具使用
此時，阿雅娜——準確地說是艾西瓦婭，仍然在期待地看着林序。
她手裡舉着秦風從食堂帶回來的油條衝着林序揮了揮，帶着幾分害羞地想要邀請他坐下。
林序順勢坐在了她的對面，而秦風則是繼續說道：
“她吸收了阿雅娜02的記憶，但還是那個問題，安全感嚴重缺失。”
“她不願意跟何鳴的團隊做太多溝通，反而對你有一種近似於天然的信任。”
“所以，何鳴決定，還是讓你來跟她接觸，看看能不能拿到更多的信息。”
“她現在的人格相對穩定，危險性不大。”
“我也會隨時盯着的-——她身上佩戴了電擊裝置，處置上不會有問題。”
“明白。”
林序點點頭。
當前情況下，這確實是最好的辦法。
——
你要說上審訊手段那當然也不是不行，可有什麼必要呢？
一個完全配合、完全受控、完全友好的艾西瓦婭，難道不比用審訊手段逼出來的“阿雅娜X”要有用嗎？
只不過是多花點時間罷了。
想到這裡，他再次擡頭看向了8歲的艾西瓦婭。
“吃飯吧！” 他開口說道：
“吃飽了我們就要離開這裡了-——放心，以後你就跟在我身邊，沒有人能傷害你。”
“如果你感覺到身體裡的其他人想要傷害你，就像上次一樣告訴我們，我們會幫你的，明白嗎？”
“嗯！”
艾西瓦婭重重點頭，張嘴咬下了一大塊油條。
她的動作和表情仍然是帶着幾分孩童特有的稚氣，但相比第一次見到她時，那種詭異的“恐怖谷效應”，已經消退了許多。
這是來自於“阿雅娜02”的記憶的影響？
林序沒有立刻開口詢問。
他打算讓艾西瓦婭自己發揮，慢慢去說出她所知道的那些記憶。
而這樣的策略，效果也相當明顯。
甚至明顯到，一頓飯還沒吃完，嘰嘰喳喳的艾西瓦婭便已經把情報說出來的大半的情況。
從她曾經在毛里求斯看到的最後一隻渡渡鳥的骨頭，到公園裡不會動的海龜。
從她父母的爭吵，到父親被她口中的“阿雅娜”殺死的過程。
她就像是一個完全無知的旁觀者，彷彿在說着別人的故事。
“.所以後來阿雅娜殺死了他，她說他是應得的。”
“但是她說她自己犯罪了，肯定會被抓起來。”
“我以爲她是騙人的，結果真的有人把她抓起來了。”
“是另外一個阿雅娜——她把她關起來了。”
另外一個阿雅娜。
林序的眼神瞬間一亮。
秩序者人格-——或者叫道德守護者人格。
而它更準確、更學術的說法是超我主導型人格。
這是在解離性人格分裂框架下的一種典型人格，它所體現的是個體道德良知，也就是弗洛伊德理論中的“超我“功能。
這種人格往往試圖通過內部制裁維持心理平衡，近似於“審判官”的角色。
而這樣的人格
常常會在分裂人格中佔據主導地位！
很近了。
這個主導地位的人格一定是掌握信息最多的那一個，只要想辦法把她喚醒、然後再消解掉，艾西瓦婭就能完全掌握她所掌握的信息！
林序的心裡一陣激動，但他沒有操之過急。
現在的每一步，都需要小心謹慎。
既要獲得信息，也不能毀了艾西瓦婭。
耐心。
耐心是最重要的。
他引導着艾西瓦婭輕飄飄地略過了這個話題，把注意力重新迴歸到了眼前的食物上。
這讓艾西瓦婭越發信任她，甚至吃完飯後，她都不願意離開。
這是一個好的現象。
她對現實世界的依戀感已經建立，人格也能夠進一步穩定。
所以，林序沒有阻止，也沒有把她推開。
一直到收拾完東西，處理完收尾的工作，衆人登機離開美濟島時，艾西瓦婭仍然跟秦風一起，跟在林序身邊。
她在飛機上睡了一覺。
隨行的何鳴始終緊張地看着她，生怕她醒來之後，會切換到一個危險的人格。
但好在，這樣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醒來後的艾西瓦婭，仍舊是艾西瓦婭。
“她的人格基本穩定了——不排除在遇到突發刺激的情況下會再次失穩，但這個人格的強度已經足夠高，不可能出現被‘殺死’的可能了。”
“那就好。”
林序同樣鬆了口氣。
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問題。
畢竟，物理上的謀殺，秦風可以輕鬆阻止。
但精神上的謀殺那真是無孔不入的。
排除了最後這一個風險，後續的工作，就容易得多了
醒來的艾西瓦婭重新恢復了嘰嘰喳喳的狀態，林序仔細聽着她的每一句話，不願意錯過任何線索。
但可惜的是，他並沒有從艾西瓦婭的話裡，找到觸發“超我主導型人格”的方法。
也只能慢慢來了。
飛機很快落地，林序走出艙門。
也就在擡眼的一瞬間，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走上前去，他向那人伸出了手。
“好久不見。”
那人愣了一愣，似乎是“受寵若驚”地握住了林序的手。
“首長，您好！我是您的新護衛！”
“從今天開始，我跟國安的同志一起，負責您的安全！”
林序笑了起來。
好傢伙，自己跟他，也是隔着一層厚壁障了。
都叫上首長了。
他搖搖頭，開口說道：
“你要不還是叫我林工吧。”
“別那麼緊張，骷髏頭。”
“嗯——還是叫齊源更合適？”
一瞬間，齊源眼神鉅變。
“你您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