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10月7日），記者從中科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獲悉，針對高維通道、時空量子泡沫的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
“科學家首次完成‘信息抗干擾實驗’，爲進一步高維實驗打下堅實基礎。”
“據瞭解，該實驗將有望爲此前已經觀測到的‘高維通道導致四大基本力混亂’現象提供可靠參考依據，並有可能在材料學、基本力學、前沿物理學領域帶來重大突破”
辦公室裡，林序靜靜地看着官方剛剛發出的新聞稿。
按照逆流項目的基本要求，在這個階段，有關高維相關技術研究的信息同步工作已經做到了相當及時的程度，但好像這條新聞
並沒有引起多大的波瀾嗎？
討論的熱度遠遠不如逆流項目組上一次發佈的科普視頻——其實別說不如上一條視頻，就現在熱搜上掛着的，都還是“美國黨宣佈放棄競選馬斯克川普重歸於好”的消息。
這樣的情況真的讓林序都有點摸不着頭腦。
他一條條地刷着短視頻，最終確定，大家夥兒對這次的時間碎片實驗是真的不太關心。
“所以這到底是爲什麼呢？”
看着對面的江星野，林序開口問道：
“這麼重要的實驗，爲什麼大家都不關注呢？”
“爲什麼要關注？”
江星野攤了攤手。
“這條新聞裡甚至都沒有提到時間碎片，反而是用‘量子時空泡沫混沌穩定集羣’來形容。”
“這玩意兒普通人根本就聽不懂是什麼意思，甚至搞不好，還以爲這是某種純數學的概念呢。”
“關於實驗的具體細節也沒有什麼報道，乍一看還以爲是哪個二逼把論文發錯了、水到央廣網上了呢。”
“平心而論，要是你不是處在這個位置，這樣的新聞你會多看一眼嗎？”
“.有道理。”
林序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看來在信息同步這方面，官方要做的、要學的東西還很多。
要學習和適應的不只是普通人，還有官方的宣傳機構。
但問題是
眼前這個問題，還是迫切需要解決的。
因爲這一次實驗，實在是太重要了。
重要到，在社會學意義上，幾乎可以壓倒之前的包括“月涌計劃”、“日內瓦爆炸”等等一切實驗、一切進展的程度。
因爲，這次實驗的結果，並不僅僅侷限於技術上的突破。
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發現。
那就是，它再一次證實了林序早就已經做出的一個判斷：
在末日面前，沒有任何人是超然的、神性的。
哪怕看上去具有神性的現象，也不過就是物理學意義上一次冰冷、客觀的篩選罷了。
這就不得不提周嶽了。
這個人，因爲自己身體上發生的“異象”，把自己當成了神。
可實際上，他只不過是相對幸運而已，他身上發生的事情，也跟所謂的“神蹟”沒有半毛錢關聯。
他確實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但他也是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的一次教訓。
如果迷茫時代、星艦時代的人類早早就完成了這樣的時間碎片實驗，以周嶽爲代表的那一幫子“妄想成神者”，還會出現嗎？
不，不僅僅是周嶽。
這樣的實驗完成之後，連張黎明的影響力也會被大大削弱。
因爲民衆會意識到，物理學是純粹的、客觀的。
它不是單純依靠某一個、或者某一批精英的狂賭，就能改變結果的
想到這裡，林序開口說道：
“我們還是要想辦法把這次的實驗信息公開、並且傳遞下去。”
“這次實驗的意義太過於重大了，尤其是對普通人而言，意義更加重大。”
“一方面，我們要借這個機會，對‘高維’這個概念進行初步解構，讓民衆對那些‘異常的’，‘神奇的’現象祛魅。”
“另一方面，未來隨着高維通道出現的頻率增加、高維信息試驗引發的不穩定時間碎片的數量增加，這個世界終究會受到影響的。”
“我們得讓民衆先對這些現象有所準備，才能去談‘公開末日’的事情。”
確實。
江星野贊同點頭。
之所以沒有公開末日，其實說穿了，就是因爲一個原因。
“恐懼”。
恐懼會導致很多問題，社會結構的失穩，經濟運行的崩潰，大規模的混亂，以及極有可能發生的分裂
按照林序的說法，聯盟時代的世界之所以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情，純粹是因爲那個“註定的結果”，以及“來自高維的希望”，給了那個世界的人足夠的勇氣。
但這個世界呢？
這個世界的人，可不會有另一隻蝴蝶來救他們。
不僅沒人救他們，他們還得去救別人。
在蝴蝶的身份暫時沒有曝光計劃的前提下，貿然公開末日情報，其實是相當危險的。
但.
如果先讓民衆“理解末日”呢？
略一停頓，江星野開口說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你是想讓普通人先去‘理解末日’。”
“因爲恐懼的根源不是未知，而是‘不可知’。”
“聽說過有人怕鬼的，但從沒聽說過誰怕外星人，對吧？”
“沒錯！”
林序驚喜地看着江星野。
“不愧是我老婆，懂我！”
他的敘述其實還只推進到了一半，關於“恐懼”、“不可知”的概念，他還準備了一套說法打算解釋給江星野聽。
但很顯然，現在已經沒有必要說了。
連自己要說的例子，江星野都搶先說出來了。
啥意思，高維信息連這個都告訴你了？
還是純粹的心有靈犀？？
對面的江星野翻了個白眼。
“證都沒領，老婆就叫上了？要臉嗎？”
林序嘖嘖搖頭。
“那你叫老公的時候，也沒見你要臉啊。”
“閉嘴！”
江星野的臉騰地一下就紅了，她有些心虛地環顧了四周一眼，就好像這間辦公室裡有監控攝像頭似的。
——
當然，別說沒有了，就算有，看到監控的工作人員也會默默把這段刪掉的
深吸了一口氣，江星野壓低聲音說道：
“你真的是越來越放肆了，我真的得控制控制你了。”
“控制我？”
林序來了興趣。
“怎麼控制？展開說說？”
“.不說！”
江星野瞪了林序一眼。
“說正事！”
“好吧好吧.”
林序收斂了玩笑的神情，隨後說道：
“總之，這一次的信息同步是完全沒有達到我們想要達到的效果的。”
“我們得想個辦法，把這次的信息同步做到位。”
“你自己來？”
江星野好奇問道：
“你打算怎麼做？”
林序攤了攤手。
“我又不是什麼都管-——這事兒交給白墨好了。”
“只要把想法告訴她，我覺得，她應該會給我們帶來一點驚喜的”
次日，傍晚。
金陵城的老城區已經顯露出幾分蕭瑟，王琦走在東鐵管巷的街頭，小店裡飄出的炒菜的炒菜的味道混合着秋風，讓人有一種溫暖的感覺。
就好像回到了自己的童年時代，在村子裡的土路上瘋跑了一整天，汗水浸透了衣服，等回到家門口、靜下來之後才感覺到涼意。
但緊接着，竈火的溫度和鍋裡飄出來的蒸汽，又會以一種難以言喻的方式讓人暖和起來。
那些溫度、那些暖意，似乎也是通過量子糾纏的方式傳遞的。
哪怕隔着20年的時間，哪怕是完全不同的場景，可那樣的溫暖，卻始終未曾改變。
繞過黃色招牌的哈爾濱水餃店，轉進更狹窄的巷子裡，王琦看到一個老頭兒正在挪動着擋在路上的電瓶車。
老頭兒嘴裡罵罵咧咧地說着“哪個二五啷噹的，把個電動車杵這塊哎！起火賴賴的，燒不死你個呆逼”，轉頭看到王琦，又驚訝地叫道：
“喲，今天下班那麼早啊？”
“來，幫我一把，給這破車擡走！”
王琦微微皺了皺眉頭，猶豫片刻後，還是放下了手裡提溜着的一袋子盒飯，上前跟老頭兒一前一後，擡走了電動車。
隨着電動車的移動，連接在上面的充電線也被粗暴地拽了下來。
王琦俯下身想要去撿，但老頭兒確實“嘿”的一聲，打掉了他的手。
“你幫他撿什麼玩意兒？”
“.一會兒車來車往的，給他壓爛了。”
王琦想要分辨，老頭兒卻是翻了個白眼。
“這種不講規矩的人，壓爛了就壓爛了唄！給他個教訓！”
說着，老頭兒揚長而去。
王琦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彎下腰，撿起了放在地上的盒飯。
塑料袋裡面裝的是能讓他果腹的食物，但裡面卻裹上了骯髒的泥水和灰塵。
就像他的生活一樣。
壓爛了就壓爛了？給他個教訓？
王琦悶頭默默地往前走着，心裡不斷想着老頭兒的這兩句話。
你說的倒是輕巧。
他心裡陡然翻涌起幾分怒氣來。
壓爛了就壓爛了？
一個電動車充電器好點的上百，差的也要五六十。
五六十塊錢，就是像自己這樣的打工仔兩天的伙食費。
哪怕是放在自己身上，都還是有點心疼的。
那電動車的主人呢？
王琦是認識他的，他家有個小女孩叫若若，每天還真是一副弱弱的樣子。
她得了膠質瘤。
這病根本治不了，放有錢人家裡，哪怕你花再多錢、費再大的勁兒，最終也是個死。
一次一次手術，一次一次化療，也只不過是稍微延長點壽命罷了。
更何況，這病還是落在了窮人家裡。
若若她媽要照顧孩子沒法出門工作，每天就是在家裡接點計件的活兒、開開直播放點禮花筒，倒還相對來說輕鬆一些。
可若若她爹，那是真叫一個苦。
每天起早貪黑的，兩點半到菜市場倒騰點蔬菜批發，6點鐘回來吃早飯，吃了早飯又去跑衆包，早中晚各跑3個小時，中間那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就隨便找個商場的車庫角落一縮，對付着睡一覺。
等到8點多過完送餐高峰了，回家換身衣服，又拎着折迭電動車去跑代駕。
這一跑，就要跑到一兩點鐘。
終於跑完了，該睡了吧？
開什麼玩笑？哪有覺睡？
這不都兩點了嗎？又該去菜市場批菜了.
有很多次，王琦去送餐的時候，都在MIU門口遇到過若若爸。
他總是穿着一身略顯廉價、但是洗得闆闆正正的西裝小心翼翼地坐在角落裡，偶爾沒人注意的時候才掏出家裡蒸的饅頭啃兩口。
也不是真的一口盒飯都吃不起。
主要是在MIU消費的客人都挑剔。
他們能接受一個普通人給自己開車，但卻絕對接受不了自己的代駕是個窮人。
要是他們聞到你身上那股子窮人特有的飯菜味，那可能當場就給你趕下去了。
所以若若爸就只能吃口饅頭湊合.
王琦的思路有些飄遠。
他掏出鑰匙打開自己家的門，推門進去坐在牀邊上，又想起了老頭兒說的那兩句話。
壓爛了就壓爛了，給他個教訓？
他不知道那兒不能充電嗎？
他不知道危險嗎？
實在是外面的電動車充電樁充一次就得七八塊十幾塊錢，能省就省了。
也別說起火了要拖累大家。
活成這樣了，還怕拖累誰？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是自己的話.
搞不好已經一把火把這樓燒了。
憑什麼啊？
憑什麼你們就能高高在上的訓這個訓那個啊？
憑什麼你們天天拿着那麼多存款正事兒不幹還有利息吃啊？
人和人的差距，真的有那麼大嗎？
王琦嘆了口氣。
他拿出手機，點開抖音隨手刷着。
一條條划過去的都是些跳舞的小姐姐、外加搞笑視頻，看着沒什麼營養，但當下飯菜是足夠了。
接連刷了幾條視頻之後，一條新聞跳到了他的眼前。
“.針對高維通道、時空量子泡沫的研究取得突破性進展.”
高維通道，又是高維通道。
所以這玩意兒，到底是什麼？
王琦停下手，點進了評論區。
評論區裡說什麼的都有，有說穿越的，有說重生的，還有說世界末日的。
王琦不敢奢望穿越重生，他倒是覺得世界末日也挺好的。
活着太累，都毀滅吧。
這年頭，自己這樣的普通人早就已經沒有出頭之日了，想要公平，怕是隻能來場世界末日了。
——
如果真有世界末日就好了。
真那樣的話，自己無論如何也得鬧場大的。
他嘆了口氣，退出評論頁面繼續往下刷視頻。
但一刷，看到的卻是一個熱搜界面。
逆流？
上次自己也看過他們的視頻。
雖然視頻的內容跟自己天遠地遠，但看着還是挺有意思的。
王琦隨手點了進去。
視頻跳出，一個歡快的女聲傳進了他的耳中。
“逆天改命指南之：時間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