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
從羅布泊趕回來的林序沒來得及休息，便直接到了辦公室。
他的腦子裡還一直在回想着張黎明最後的那個問題。
如果交給自己手環的，其實就是自己呢？
按照手環世界裡那個時代的江星野的敘述，這確實很有可能。
畢竟，他們的世界已經開始受到侵蝕，大量的信息都已經遺失，那這麼說起來的話，確實有可能是他們用某種方法向自己傳遞了手環，只是他們忘記了具體的過程。
而這個具體的過程，就要等“四維文明”真正被補完之後，自己纔有機會知道了。
——
當然，這個問題，並不是現在的關鍵。
現在的關鍵是，自己得先去找一找阿雅娜，看看她這個“燈塔”，對那個四維文明，有沒有印象。
走在去往活動室的路上，林序一邊向江星野描述新的時代的信息，一邊查看着最新的工作報告。
他明顯能感覺到，在進入那個世界之後，自己的大腦、或者說自己的“意識”正在進一步地分裂。
就好像腦子裡憑空生出了兩個人格一樣，一個人格在跟江星野交談，一個人格又在吸收新的信息。
這種感覺
非常其他。
升維？
不。
準確地說，自己的大腦正在向“量子化”的方向發展。
林序想起了自己之前看到過的一個生物物理學理論，那條理論說的是，人的大腦本身就是一個量子系統，大部分神經活動也是通過大腦中暫未被發現的量子糾纏形成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
那就有意思了。
搞不好，人類的“高維適應性”，會跟這個特性有關？
BUG
這樣的特質，難道也是人類能夠在確定的系統中生存下來的關鍵？
略微搖了搖頭，林序收回了紛亂的思緒。
而這時，一旁的江星野則是恰好開口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那個世界的人類其實已經實現了升維，但又是不完整的升維？”
“是的。”
林序微微點頭，隨後回答道：
“理論上說，任何一個單一文明都不可能實現完整的升維，完整的升維必須是無數個不同世界迭加後才能實現的。”
“不過，相比起我們這個世界，他們那個世界的升維更加.殘破。”
“他們的時間軸已經被吞噬了，缺失了大量信息。”
“時間軸被吞噬.”
江星野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沉默片刻後，她開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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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時間軸，指的應該不是從文明誕生、到文明終結的時間軸。”
“理論上說，應該是從文明升入高維，到文明終結的時間軸。”
“啊？？”
林序愣了一愣。
這一點，他之前從來都沒有想到過。
但似乎.這纔是合理的？？
這就是爲什麼那個世界的人說，自己所在的世界纔是最強的“僞四維文明”，因爲按照現在的時間線來看，自己所在的這個世界，開始升入高維的時間，絕對比其他任何一個世界都要早。
天才！
林序朝着江星野豎起了一個大拇指。
“你解決了我一個最大的問題。”
江星野不明所以地問道：
“什麼問題？”
“有關閉環的問題。”
林序繼續說道：
“我們升維，四維文明才能更完整，四維文明更完整，才能給我發送信息，讓我能進入其他世界。”
“這就是‘閉環’最底層的邏輯。”
“那現在問題就只剩下一個了，爲什麼我給我自己傳遞的信息，是這種形式？”
爲什麼要送一個手環過來？爲什麼要進入其他世界？爲什麼不是直接指引自己前往四維文明所在的世界？
這都是問題。
“我也不知道。”
江星野攤了攤手。
“我可以確定，我能接收到的信息裡，不包含這一部分的內容。”
“當然不包含。”
林序聳了聳肩。
“那時候的四維文明，應該還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活動室的門口，透過活動室的玻璃，林序一眼就看到，阿雅娜正躺在牀上，接受着每天例行的神經學測試。
稍稍偏頭時，阿雅娜注意到了站在門外的林序。
她立刻伸手指向林序的方向，而在注意到她的動作後，負責測試的朱利葉斯也是停下了手裡的工作，指揮周圍的研究人員迅速把測試儀器全部撤掉。
推門進入，阿雅娜從牀上蹦了下來，興高采烈地跑向林序的方向。
“哥哥，姐姐！”
林序衝着阿雅娜招了招手。
“怎麼樣，今天順利嗎？”
“很順利！”
阿雅娜用力點頭。
“測試已經快要完成了，朱利葉斯先生說，該收集的數據大部分都已經收集完了。”
“等他把這些信息組成‘代碼’之後，他們就可以開始嘗試解碼啦。”
“到時候說不定我就不用自己去抓那些壞人了-——對了，我昨天又抓到了一個壞人，這次我沒有受傷哦。”
“不過可惜，他太混亂了，根本就沒用.”
又抓到了一個？
阿雅娜的話音落下，林序的眼神瞬間變了一變。
“是誰？”
阿雅娜搖了搖頭，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他沒有名字，也沒有什麼多餘的信息，就好像他本來就快要死了一樣。”
“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腦子裡我還在試着整理他的記憶呢。”
“如果有什麼特別的事情，我會馬上告訴你的！”
“沒問題。”
林序先是點頭，隨後又補充道：
“不要太着急，要先保證自己的安全。”
對阿雅娜來說，不同人格之間的搏鬥和吞噬本身也是一種冒險。
對一個“普通人”來說，別說人格和人格之間的鬥爭了，哪怕是分裂出來的不同人格之間的“溝通”，都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但阿雅娜不一樣。
高維空間已經對她造成了不可逆的影響，模糊了人格之間的邊界，這雖然讓她能在不同人格之間實現融合，但主人格本身，也陷入了不設防的危險。
林序是真的不希望看到“艾西瓦婭”的主人格出任何問題。
這不僅僅是出於利益的考慮。
更重要的是，這個人格，是融合了賀奇駿人格的“遺產”。
她的存在，本身就是有獨特意義的。
閒聊了幾句，林序拉着阿雅娜在一旁的沙發上坐下，緊接着，他直截了當地開口向阿雅娜講述了有關“四維文明”、有關“另一個世界”的新信息。
高維空間中的“結”，分佈在空間之中的“黑暗”，以及一個世界從誕生到毀滅的過程
阿雅娜靜靜地聽着，林序罕見地從她的臉上看到了一種“憂慮”的神情。
他瞬間心裡一緊。
“你見到過這樣的世界？”
阿雅娜輕輕吐出一口氣。
“我沒有見過。”
“但是.我剛剛跟你說的那個人他見過。”
“他到底是誰？”
林序迫不及待地問道。
但也就在問出口的瞬間，他有覺得，自己問得其實沒有意義。
阿雅娜已經說了，這是一個“混亂”的人格。
甚至就連名字都沒有。
他所掌握的信息，應該也是極其有限的。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在聽完他對“高維世界”的描述之後，阿雅娜似乎找到了方向。
“他應該是一個.被吞掉了一半的人。”
“被吞掉一半？”
這個表述讓林序有些不明所以。
“是的。”
阿雅娜的兩隻手緊緊糾纏在一起，這時候的她，神情甚至都有點像阿斯伯格綜合徵爆發時的徐進。
一旁的江星野輕輕握住她的手把她的兩隻手分開，緊接着輕聲安慰道：
“沒關係的，我們慢慢想。”
“嗯”
阿雅娜點點頭，開口解釋道：
“他很奇怪，他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
“他就像是一個只有一小段記憶的片段，但哪怕連這些片段都是不完整的。”
“他的信息就像夢一樣，不知道爲什麼會出現在那裡，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
“很多完全沒有關聯的東西被串聯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光怪陸離的故事。”
“我都看不懂這些故事，因爲它太亂了。”
“但是，我確定，他應該是見過你說的那個世界的”
“爲什麼？怎麼確定的？”
林序再次追問，阿雅娜停頓了幾秒，隨後回答道：
“他看到過那些‘結’，他以爲，我也是一個那樣的‘結’。”
“但其實我不是.他說，我是一個光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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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光團。
這跟“燈塔”的特性是真的很像了。
“所以，他是想要回到他原來的那個世界，但他失敗了，所以纔到了你這裡？”
“不是。”
阿雅娜再次搖頭。
“他是從原來的那個世界裡逃出來了，所以纔來到了我這裡。”
逃出來。
那就說明，他的那個世界.出問題了。
那很可能是一個被“末日災難”吞噬的“僞四維文明”。
如果能把他的信息補全，對自己來說，或許會
很有用。
林序深吸了一口氣，直視着阿雅娜問道：
“能給我說說他的經歷嗎？”
“當然可以！”
阿雅娜稍稍坐直了身子。
“不過，他的經歷聽起來就像是夢一樣。”
“如果太混亂的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要從哪裡開始呢”
阿雅娜的表情一變。
緊接着，她的敘述，開始轉爲一種特殊的“第一人稱”。
“最開始，我是在自己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