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說是詛咒？”
林序眉頭微皺。
他本能地感覺到，徐千林之所以把高維體驗說成是“詛咒”，絕不是因爲他身體上所遭遇的病痛。
他這樣的人，怎麼可能在意這一點點的病痛？
退一步講，就算是因爲病痛，那也不是所有進入高維空間的人都會出現的。
他沒有理由以這樣的口吻發出警告。
他一定掌握着更具體的情報。
林序看着徐千林，徐千林沉默片刻，隨後說道：
“高維體驗會徹底改變你對這個世界的看法。”
“尤其是當你實實在在地在高維視角下看到過我們生活的這個地球之後......很多事情，會在不知不覺中發生變化。”
“你會漸漸失去對人類的同理心。”
“與此同時，你會被賦予一種超然的責任感。”
“所以，我很慶幸高維體驗在讓我看到更多東西的同時，也賜予了我與人類並無差異的病痛。”
“這讓我重新與人類連接在了一起，讓我還能守住自己的.....初心。”
“但其他人，不一定。”
話音落下，林序瞬間轉頭看向了白墨。
而後者則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徐千林，隨後緩緩點頭。
“沒錯.....就是這樣的......”
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眼神中也透露出夾雜着驚恐、震驚、疑惑、茫然的複雜情緒。
看着她的表情，林序的心猛然一跳。
----即便白墨有這樣的體驗，但最終，她還是沒有走向極端的。
所以，是因爲......病痛？
那張遠呢？
他之所以會成爲行星輪迴的領袖之一，就是因爲這種剝離了人性的“神性思維”？
很合理。
行星輪迴組織根本不把人當人！
他們或許同樣想要拯救世界，但他們拯救的僅僅是“世界”這個抽象化的概念，而不是一條條實實在在的、活生生的人命！
這樣的理念比純粹的極端組織還要可怕得多。
“人”這種東西，在行星輪迴組織裡大概率不是什麼重要組成部分，而只是單純的消耗品.......
林序深吸了一口氣。
隨後，他開口對徐千林說道：
“張遠必須被控制起來。”
“如果我們現在......放放任他，他最終會成爲一個強大組織的重要人物。”
“這個組織會藉助高維空間的力量、也就是所謂的‘賜福’，像癌細胞一樣擴散，侵蝕整個社會結構。”
“最終的結果，是兩種路線衝突後產生的嚴重內耗。”
“整個人類的發展進程都會被嚴重拖慢，如果想要對抗20年後的末日，我們根本無能爲力！”
“控制起來？”
徐千林的表情瞬間發生了變化。
“你所說的......控制起來，具體指的是什麼？”
“我想你應該完全能明白我的意思。”
林序沒有把話說透，但他這樣的表達方式，實際上應該不存在任何的理解偏差。
徐千林沉默良久。
緊接着，他說出了一句話，讓林序瞬間陷入了自我懷疑。
他說：
“所以當你提出要把他‘控制起來’這個建議時......你有沒有感覺到，自己已經失去了‘人性’的那一部分？”
林序愣了。
我？
失去人性？
是的，如果是以前的自己，是不會輕易說出這樣略顯冷漠、殘忍的方案來的。
畢竟到現在爲止，他還是個無辜者。
使用強硬手段剝奪他的自由，這樣的做法怎麼看都沾着點“極端”的色彩。
但是，自己在手環世界裡已經見過太多生死了。
哪怕僅僅是死在自己槍下的無辜者，都不是一個小數字。
自己或許確實失去了一部分人性。
但絕不是因爲高維空間。
而是因爲，自己必須要去做！
林序深吸一口氣。
他直視着徐千林的眼睛，一字一頓地說道：
“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大事當前，我們容不下聖母心。”
“以我所掌握的信息來看，行星輪迴組織並沒有給我們的未來帶來任何積極影響。”
“他們或許掌握着某些信息，但如果停止內耗，他們能掌握的信息，我們也能掌握。”
“他們只不過是高維影響力的投機者。”
“這樣的投機者，不應該被允許擋在我們向前的道路上。”
“如果有人必須要承擔責任。”
“我來承擔。”
“你？”
徐千林有些驚訝。
“憑什麼是你？”
林序直視着徐千林的眼睛。
隨後，他開口說道：
“因爲，我所掌握的信息，比你們都多。”
......
接下來的1個小時，林序將自己掌握的信息，用一種“頗具藝術氣息”的方式，向徐千林做了通報。
未來，末日，巨大閃光。
火星，日環，高維空間。
祝融號，行星輪迴，四大基本力......
他做了一些保留，隱藏了信息的具體來源，也暫時沒有提及信息中最具有決定性的那一部分。
但即便如此，在聽完他的敘述之後，徐千林也仍然是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常年在保密崗位工作，早就已經讓他養成了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沉穩心性。
但當林序的這一系列信息鋪展在他面前時，他還是感受到了一種巨大的震撼。
這一切太過不可思議。
甚至在某些時候，他以爲林序只是跟他講了一個漫長的故事。
可去細究那些故事中的關鍵信息，他卻又立即發現，所有的線索，與自己已經掌握的情況，可以說是絲絲入扣的吻合。
唯一的問題在於.....
無法證僞。
徐千林咳嗽兩聲，抓起呼吸面罩狠狠吸了幾口，隨即喘息着開口說道：
“我相信你。”
“但你目前掌握的證據，不足以讓所有人都相信你。”
“無法.....證僞，也無法證實。”
“雖然有很多地方符合，但最關鍵的信息......比如祝融號......是無法被獲取到的......”
“所以我帶來了白墨。”
林序打斷了徐千林。
“在我不知道你同樣有過高維經歷的時候，她就是最強有力的證據。”
“你只需要她的一根頭髮，就足以證明我們的猜想了。”
“有道理......”
徐千林頓了一頓，還想要說什麼，但林序卻再一次擡起手打斷。
“並且，我也不需要向你們證明我自己。”
“MX46和PEEK-RTM材料已經走下生產線。”
“今天，這兩份材料已經通過了性能驗證。”
“這並不是我的極限。”
“我手裡還有更多東西。”
“比如，下一代液體火箭發動機所必須的發動機熱穩定性技術，以及推力深度調節技術。”
“這些技術足以證明我的誠意。”
“你們不需要問我爲什麼，你們只需要知道，我的東西，不會出錯。”
話音落下，徐千林緩緩閉上了眼睛。
片刻之後，他猛然睜眼。
而他的身體，也瞬間繃得筆直。
“你說得對。”
徐千林鄭重其事地開口說道：
“我會向上級提出對張遠的處理建議。”
“但是你記住，這條建議不是你提出的，是我！”
“如果有什麼責任......我來承擔。”
“我活不了太久了。”
“但是你......還要繼續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