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林序走進辦公室的那一刻開始，直到三人走進食堂、在食堂的包間裡坐下，再到早飯端上餐桌，再到豆漿和包子都涼了下來，三個人的討論都沒有停止。
林序明顯感覺到自己對於“數學”的認知在提升。
最開始，話題剛剛展開的時候，林序還需要去深入地思考、去從記憶裡尋找自己在聯盟時代的世界裡看到的隻言片語，用來回答靳小川、楊勒兩人的問題。
但漸漸地，他的思路變得越來越清晰，這一套“選擇公理失效”規則的輪廓，也如同被吹去了浮塵的碑文一般，慢慢地浮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所以我們不僅僅需要通過遍歷性混沌動力學理論來建立可定義區域的集合邊界，還需要添加混沌補償引理，以確保系統不會自相矛盾。”
“這套理論的作用其實就是用於描述時空量子泡沫的拓撲漲落的，它的關鍵作用就在這裡。”
“前一天晚上，我們剛剛確定了有關量子時空泡沫的線索。”
“我們確定，量子時空泡沫的不穩定探索可能與退相干、能量不穩定、熵增驅動有關。”
“而這三者，其實都是跟拓撲漲落強關聯的。”
“這幾項技術的連接點就是這套‘定製工具’。”
“所有的技術發展邏輯，終於算是徹底理清了。”
林序這番話與其是說給其他兩人聽的，倒不如說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經歷了那麼長時間的探索，他始終都摸不到聯盟時代所謂“限制器”技術的邊。
但在今天，他不僅摸到了邊，甚至還已經一腳跨進門裡了。
自己之前獲取的每一條技術信息都是有用的。
混沌系統通解？
有用，這是建立“選擇公理失效”的“定製化工具”的基礎。
選擇公理失效下的數學體系？
有用，這是解決量子時空泡沫不穩定問題的關鍵。
而量子時空泡沫不穩定的問題一旦得到解決，人類就有可能創造出穩定的高維通道。
——
哪怕只是能級極小的通道。
但，這也是走向真正的限制器技術、乃至於走向升維的基礎！
所以，聯盟時代的人類，花了多少時間，才走完這一步，才把這些拼圖拼起來？
按照林序此前進入聯盟時代的記憶，應該是7年。
而且，在七年內，他們纔剛剛完成了理論研究，還沒有開始實操。
就這樣的效率，怎麼可能跨過末日呢？
哪怕是現在，哪怕是在這個命運石主世界裡，自己只花了1個月時間就已經搞清楚了方向，卻仍然覺得時間不夠用！
哎。
張黎明.
林序的思緒不由得有些飄遠。
他沒有注意到，對面的兩人看着他的眼神，已經帶上了幾分難以言喻的“震駭”。
——
所以，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通才”嗎？
靳小川轉頭看向楊勒，兩人默契地露出了一絲苦笑。
當然不是因爲林序說得不對，而是因爲，林序說得太對了。
以至於讓他們覺得，自己這個專業搞數學的，甚至都還比不上林序。
他不僅僅是點明瞭新理論體系的搭建方向和構成方式，他甚至已經提前看到了這套理論的應用場景。
雖然兩人都不懂高能物理，但從林序的話裡他們明顯能聽出，他的判斷是正確的。
這甚至都不需要怎麼去驗證。
只看林序自信的狀態，就能知道答案了。
這到底是怎麼樣一個怪物啊.
或者說，是全知全能的.神？？
靳小川不敢再想下去，而此時，林序也注意到了兩人表情的異常。
“怎麼了？”
林序開口問道：
“我說得不對嗎？怎麼表情那麼古怪？”
“沒有。”
楊勒連忙擺手。
“我只是覺得，林序同志，你真的比我們要聰明太多了。”
“很多事情，其實我們也只能打打下手，別的也做不了什麼.”
好傢伙。
神權！
林序全身一激靈。
如果說之前自己提出有關“神權”的概念，只是存在於“理論中”的思維實驗一樣的推演的話，那這一刻，他算是實實在在地看到了“神權”的具體表現了。
對面的兩個數學領域內的專業人士，因爲自己的信息，而產生了動搖！
不，他們當然不可能那麼容易失去信心。
但他們確實在動搖。
林序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地開口說道：
“不。”
“你們搞錯了一點。”
“我就是一件工具，沒有你們，我什麼都做不了。”
“靳小川，我告訴你的理論，本來就是來自於你打下的地基的推演。”
“楊老，如果沒有你們這一批真正頂尖的數學家在，這個理論也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發展完善。”
“不要高估我的力量啊，各位！”
“都是一條船上的人，我還要指着你們幫大家活下去啊！”
話音落下，林序對面的兩人同時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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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自己也沒有那麼地“微不足道”。
但.
林序說他自己是工具？
這就多少有點過謙了。
甚至是扯犢子。
可快別開玩笑了，有你這樣的工具嗎？？
你把自己當做工具，那其他人還怎麼活？
雖然你說你只是在搬運、只是在“抄襲”，可是你的表現
傻子都能看出來你不是一般人好嗎？
靳小川拿起豆漿喝了一口。
不得不說，此刻的他是真的對林序多了幾分敬意。
他能不知道自己有多強嗎？
他肯定知道的。
他卻只是埋頭在做着自己的事情。
哪怕不去提他的智力，就這樣的心性，自己就已經跟不上了.
努力吧。
喝完了最後一口豆漿，靳小川看了眼楊勒。後者衝着他點了點頭，兩人同時站了起來。
“林工，我們先走了。”
“思路已經很清晰了，剩下的只是試錯、調整和測試。”
“我們會盡快輸出結果的，不會讓你久等。”
“多謝！”
林序站起來跟兩人告別，目送他們離開之後，他才重新坐了下來。
早飯已經涼透了。
掏出手機看一眼時間，上午11點。
還吃個錘子！
林序看向對面的秦風，開口問道：
“午飯做了嗎？”
“直接上午飯吧。”
一小時後，林序提着給江星野帶的午飯回到了辦公室。
江星野已經坐在沙發上等着他了，接過手裡的飯，她一邊打開包裝袋，一邊開口問道：
“所以你剛又在食堂裡跟他們把新體系的問題聊明白了？”
“差不多吧。”
林序回答道：
“差不多聊明白了，還有一些問題需要解決，應該要花一到兩天的時間。”
“不過哪怕是初步的進展，也可以投入到聯盟時代的世界裡去先看一看了。”
“你的判斷是對的，那確實是個培養皿。”
“而且一旦把它當做培養皿來使用，好像所有事情都變得順利了.”
“看吧。”
江星野得意地擡起了頭。
“所以我還是有用的，我可不是個花瓶。”
“.你要是花瓶的話，這世界上就沒有有用的人了。”
林序哭笑不得。
你到底怎麼會覺得有人會管你叫花瓶啊？
自我認知那麼不清晰嗎？
雖然說在主世界裡，江星野還沒有真正開始承擔關鍵性的項目，但株洲環、以及後續的“天門項目”已經幾乎預定了要跟她、跟張黎明綁定了。
這算什麼花瓶？
還是說，你是覺得自己太閒了，想要組織上多給你加副擔子？
別吧。
現在都已經起早貪黑地忙着了，再加擔子，身體可真會扛不住。
林序正想要開口勸江星野兩句，但對方卻突然開口說道：
“我覺得你老是在非辦公區域談這些事情不太好。”
林序愣了一愣。
“爲啥？”
江星野一本正經地說道：
“因爲你每次談這些事情都會帶來關鍵進展，這次是食堂，上次是活動室，再上次是你家客廳.”
“以後我們真跨過末日了，要建紀念堂的話不好建，點位太多了。”
這什麼腦洞？？
林序好笑地說道：
“你想得也太遠了吧？這都還八竿子沒一撇的事情呢。”
“遠了嗎？”
江星野放下筷子，隨後狡黠地笑着說道：
“那就說點近的。”
“我這有兩件很近的事情需要你處理。”
“哦？”
林序好奇問道：
“啥事兒？”
“第一件事。”
江星野伸出一個手指。
“蘇語沉要過來了，下午到，我覺得你還是要跟我、跟齊源一起去接一下她。”
“她也是個關鍵人物，雖然似乎你已經很久沒有在另一個世界遇到她了，但我總感覺，她還有更大的作用。”
“即便沒有，對齊源來說，她也很重要，那我們也應該重視。”
“同意。”
林序毫不猶豫地點頭。
他始終相信，暫時沒有出現的人不是因爲沒有用了，只是時間還沒有走到他們發揮關鍵作用的節點。
比如曾經的張黎明，比如賀奇駿，比如阿雅娜，比如徐進。
所以，保持對蘇語沉的關注是必然的，也是必須的。
“反正下午應該沒啥事兒，我跟你去接她。”
“好！”
江星野嘻嘻笑着說道：
“順便約會！”
緊接着，她繼續伸出了第二個手指。
“第二件事。”
“我爸媽今天晚上到。”
“今天晚上你無論如何給我空出時間來，見父母。”
“啊？！”
林序瞪大了眼睛。
“不是，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