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金陵大學的那個‘朋友’，給了你這份材料？”
“你跟他什麼關係啊，這麼重要的材料他直接給你，沒拿去申請專利？”
坐在林序對面的任簡狐疑地問道。
“這是一個很複雜、很漫長的故事......”
林序撓撓頭，回答道：
“我這個朋友，他是一名阿斯伯格綜合徵患者。”
沒辦法，圓不過去，只能現編了。
徐進啊，只能委屈委屈你了。
“他有嚴重的社交和語言障礙，不擅長與人溝通。”
“但是，他在材料學、或者說是在一切涉及到排列組合的事情上都有着驚人的天賦。”
“他就像是有某種天賜的直覺一樣，總是能輕而易舉地找出那個最優的結果。”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在腦子裡已經推演、排除掉了所有錯誤的結果，最終才呈現出了正確的那一個。”
“我不是他，所以我沒辦法描述他真實的體驗。”
“但無論怎樣，你應該能理解爲什麼他會把材料交給我了吧？”
任簡若有所思。
“阿斯伯格......類似於‘雨人’那種？”
“對，就是雨人。”
林序點頭道：
“不過，雨人的天賦表現在數學上，他的天賦表現在材料學上。”
“這可能嗎？”
任簡皺起了眉頭。
“我的印象裡，阿斯伯格綜合徵是高功能自閉症的一種吧？他們的天賦基本都集中在與數字相關的領域，怎麼會偏到材料學上？”
“首先，阿斯伯格綜合徵並不是只有數學天賦----現實中的阿斯伯格幹什麼的都有。”
“其次，誰說材料學跟數字無關？”
林序說得斬釘截鐵，任簡也再無從反駁。
“好吧，我接受。”
他翻開杯子倒上了三杯茶，隨即又把茶杯分別推到了林序和江星野面前。
“喝茶。”
林序端起茶淺嘗一口，江星野則是一飲而盡。
她剛纔跑得夠嗆，現在也是口乾舌燥。
任簡瞥了她一眼，無奈問道：
“再來一杯？”
“不了不了。”
江星野連忙擺手。
任簡好笑地搖頭，再次轉向林序問道：
“所以，基於你......朋友的這種情況，後續我們應該怎麼去跟他溝通？”
“我的意思是，如果這套技術可用的話，專利權的問題，是一個非常不好解決的問題。”
“阿斯伯格症患者在法律上屬於完全民事行爲能力人嗎？”
“屬於。目前對阿斯伯格症是否屬於精神疾病在法律上沒有界定，是可以作爲完全民事行爲能力人對待的。”
這點林序倒是門兒清，不是因爲提前查了資料，而是看電視劇看的。
“那溝通呢？”
任簡繼續追問。
“我來溝通----他不會跟其他任何人接觸的。”
廢話，他當然不會。
要是讓你們跟他接觸那還了得？不全露餡了嗎？
“明白，理解。”
“看結果，不看過程。”
任簡淺淺喝了一口茶。
“只要你能搞定文檔，甚至不需要拿到專利，只需要拿到更優惠的特許使用權，那都是大功一件。”
“如果你能直接把他挖過來......很多事情，我們可以商量！”
“您確定這份材料有效？”
林序試探着問道。
“我是個外行，但我瞭解過有關PEEK材料的信息，在我看來，這份材料大概率是有效的。”
“具體的，就看......”
話還沒說完，董事長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敲響。
“老闆。”
董秘站在門口。
“楚工和劉經理過來了。”
他身後的兩人順勢走進辦公室，任簡點點頭，一句廢話不說，直接把材料遞到了兩人手上。
“別的不用問，看看可信度。”
兩人接過材料，同樣一句話不說，湊在一起埋頭就是一個看。
“翻頁。”
楚旭說道。
“嘩啦。”
採購劉同翻過一頁。
“翻頁。”
“翻頁。”
......
十幾分鍾過去，兩人同時擡頭。
對視一眼後，楚旭說道：
“老劉，你是搞材料出身的，你說吧。”
“那我就說了。”
劉同微微點頭，開口道：
“材料不完整，缺失的東西太多太多。”
“目前看完整度不到30%。”
“但是，整體架構沒有任何問題，這是一份非常強、非常新穎的工藝材料。”
“用液體成型法蘭製造PEEK材料的思路是早就有過探索的，目前的問題主要集中在溫控、浸潤性、粘度幾個方面。”
“解決方案沒有定論，普遍思路是提高設備精度。”
“但是，這套方案裡另闢蹊徑，它提到的使用單向透氣膜輔助真空灌注成型的工藝，非常新穎。”
“單純理論上講，我挑不出任何毛病。”
“另外，M46X這份材料，如果單純從性能上講，其實並不是最優的。”
“小鬼子搞出來的東西總是吹得----抱歉。”
“我的意思是，如果單講性能，我們國內研發的M55X碳纖維還要更強幾分。”
“不過，材料上這套工藝的優勢主要在於，成本大幅度降低。”
“最核心的點就是使用木質素作爲生物基前驅體，這個點......”
“怎麼說，能做出來的話，意義很大。”
“M46X材料是一個普適性的技術，木質素前驅體也是一個普適性的技術，它能用在M46X上，也能用在M55X上，當然更能用在其他一切碳纖維材料上。”
“搞出這套工藝的人，大概率只是用M46X作爲試水。”
“他就是衝着這份材料去的，沒關注其他拓展方向。”
“很奇怪，這種思路.......怎麼說呢.......”
“就好像一個人拿着把金鏟子不是去賣掉，而是老老實實地砍樹一樣。”
劉同眉頭緊皺，而任簡則適時補充道：
“這套工藝的發明人是個阿斯伯格綜合徵患者。”
“阿斯伯格？”
劉同愣了一愣。
“那是什麼？”
“就是雨人。”
“雨人又是什麼？”
眼看任簡都快紅溫了，林序趕緊解釋道：
“孤獨的天才，類似材料學領域的郭靖那種。”
“郭靖？”
“比郭靖還要木一點。”
“那你這麼說我大概明白了，自閉症唄。”
劉同長舒了一口氣。
他對自閉症的理解顯然有誤，不過至少算是理解了林序的意思。
“那就非常合理了，這確實是精神殘疾患者的思路......”
“那我們現在打算怎麼辦？直接去找他把材料補完？”
“只要你確認材料真實有效，我讓林序去溝通。”
“我不敢百分之百保證。”
劉同的話音落下，任簡的眼神變了一變。
但緊接着，他便繼續說道：
“但可信度在99%左右。”
“......如果你說話再這麼大喘氣的話，你就調到後勤去吧。”
任簡怒目瞪了劉同一眼，緊接着站起身，開口對林序說道：
“那就這麼定了。”
“林序，你去溝通吧。”
“記住我說的話。”
“這件事情只要你能辦成，對星旅一號項目、對我們公司、乃至於對整個行業，都有重大意義！”
“只要辦成了，你想要什麼，我們都可以談！”
“現在去找財務，預支20萬備用金，告訴財務走交際應酬費。”
“阿斯伯格......這樣的人一定會很難搞，即使是你的朋友也一樣。”
“但我不管你用什麼方法，一定把他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