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再也沒有人質疑林序的決定。
因爲他下達的撤離指令而逃過一劫的檢測組在爆炸的餘波消散後迅速靠近，而他們採集到的信息，也迅速傳回了CEPC實驗室內。
這些信息相比起王一帆在日內瓦獲取的信息更加詳細，也更加具有“標誌性”。
哪怕用最簡單的儀器去測定，在爆炸發生後兩分鐘，這片區域的重力常數仍有0.3%的波動。
這是關鍵線索。
這證明，量子時空泡沫的“爆炸”，很可能是跟“引力變化”強相關的！
引力變化？
林序想到了在星艦時代時，那裡的人提出的判斷。
火衛二是被一個“蟲洞”撕裂的，而這個“蟲洞”，則是與量子時空泡沫效應強相關。
那這樣的大爆炸，是不是也是一種“蟲洞效應”？
林序的大腦在飛速運轉。
這一瞬間，他感覺到，自己此前曾經接觸過的種種前沿物理學的理論，正在以某種不可思議的方式匯聚起來。
蟲洞、量子時空泡沫、引力、全息對偶、邊界.
他在會議室中沉默着，而其他人還在忙碌地嘗試着對已經掌握的數據進行着分析。
也就在這時，一個隱藏在混亂對話中的模糊聲音傳到了林序的耳朵裡。
“.發現爆炸中心似乎有霍金輻射特徵.”
霍金輻射。
林序猛地擡起頭。
“我知道這場大爆炸是怎麼產生的了。”
話音落下，所有人瞬間安靜下來。
數十道視線聚集在他的身上，而他則是用極快的語速開口解釋道：
“首先，量子時空泡沫出現的原理我們暫時不清楚，只知道是‘信息熵的湮滅’導致了隨機性的量子時空泡沫出現。”
“這個原理將是我們解決末日的關鍵，但暫時我們不可能取得進展。”
“所以，我們先將其擱置，只看爆炸發生的過程。”
“而答案就是.”
“我們創造的不是一個單一的量子時空泡沫。”
這話說完，有人下意識想要開口，但卻立刻被身邊的人按住。
林序繼續說了下去：
“量子泡沫本身並不是‘蟲洞’，當這些泡沫以穩定的形態組成‘通道’之後，它才能被稱之爲蟲洞。”
“這些微型蟲洞的集體坍縮或合併會釋放巨大能量，表現爲空間結構的劇烈重組——即觀測到的‘爆炸’。”
“而它的能量來源，則與全息對偶理論中的邊界上的幺正性原則有關。”
“通過蟲洞連接的內外時空，表觀的熱力學第二定律違反、比如這次的爆炸，實則是能量轉移至全息邊界外的另一維度，這一點，完全符合霍金-佩奇相變描述的時空重構。”
“也就是說，量子時空泡沫確實就是高維通道。”
“只不過，它並不穩定。”
當林序最終說出這個結論時，不僅僅是會議室裡的其他研究人員，連他自己，彷彿也有了些新的“明悟”。
爲什麼“限制器”和“升維器”本身是同源技術？
原因很簡單，他們都需要依賴一個“穩定”的高維通道。
爲什麼這項技術需要以大型粒子對撞機爲前置條件？
因爲通過高維粒子碰撞過程中形成的信息熵湮滅，人類就能創造出高維通道！
這的確是一項極爲關鍵的技術。
而現在，林序就要去點破這項技術中最爲重要的“方向問題”。
略微沉吟片刻，他開口說道：
“所以，如果我們想要創造出一個穩定的量子時空泡沫集羣，我們要做的，就是去解決泡沫坍縮的原理。”
“而泡沫坍縮主要可能存在幾個原因。”
“第一，量子退相干。”
“第二，能量不穩定。”
“第三，熵增驅動。”
“如果能解決這三個問題，我們就有可能解決通道不穩定的問題。”
“你們應該首先從量子退相干開始着手，因爲這個世界，實際上就是一個‘退相干效應弱化’的世界。”
“這一點，從糾纏量子對坍縮隨機性失效的結果來看，已經非常顯著了！”
“你們必須按照這個方向去驗證，要排除一切其他干擾，按照這個方向去驗證！”
醍醐灌頂！
雖然此刻林序所說的都只是“推測”，但很顯然，對於在座的物理學者來說，他的推測是完全可信的。
這不是異想天開。
這是一個真正頂尖物理學者，根據有限的信息，做出的最可靠的“邏輯推演”。
衆人看向林序的眼神發生了變化。
或許從這一刻開始，他們才真正意識到，蝴蝶永遠是蝴蝶。
無論這個世界的人類發展得再快，但蝴蝶永遠快他們一步。
蝴蝶不是沒有用的，它並不是一個單純的“索取者”.
一顆種子已經在衆人的心裡種下，而此時的林序，卻是靠倒在了椅子上，有一種近乎虛脫的疲憊感。
他知道，這個世界作爲“培養皿”，已經開始走上正途了。
自己在2025年進入時埋下了種子，而這一次，則是投入了肥料。
下一次，自己還可以投入更多的肥料。
“還有12分鐘。”
“把靳小川的研究資料給我。”
“他不是說已經建成了地基嗎？搞不好，下一次，我可以給你們帶回來一棟樓。”
他的命令得到了不折不扣的執行。
僅僅半分鐘後，整理好的材料便已經送到了他的手裡。
林序全神貫注地記憶着材料中的內容，對那些純數學的理論，他看起來仍舊相當費勁，但至少，已經不是“迷茫時代”時的那種“死記硬背”了。
花了不到五分鐘時間，林序已經把這份材料看了個大概。
而此時，已經耽誤了快一個小時的阿雅娜，終於被帶到了林序的面前。
她一言不發，眼神並非冰冷，而是一種空無一物的冷漠。
林序站在她對面，直視着她的眼睛。
“艾西瓦婭？”
他開口叫了一聲，但阿雅娜沒有任何反應。
“你叫什麼？”
林序繼續問道：
“你是艾西瓦婭、阿雅娜、還是其他人？”
沒有回答。
這時候的林序也總算是理解爲什麼江星野說阿雅娜“不配合”了。
她這樣的表現何止不配合能概括的？
她顯然知道這些人要找她的目的，而她也正在用自己的方式，表達自己的不合作和抗拒。
“你在等周嶽嗎？”
林序再次問道。
但，對面的阿雅娜仍舊沒有反應。
林序眉頭緊皺，他上下打量着阿雅娜。
——
緊接着，他的眼神鎖定在了阿雅娜的手指上。
下一秒，林序的神情一變，一把抓起了對方的手。
在主世界裡，他不是沒拉過艾西瓦婭的手。
但兩者之間，略有區別。
這是一雙很靈活的手。
尤其是手指，似乎格外靈活。
林序的腦子裡突然冒出一個大膽的念頭。
他開口說道：
“你不是阿雅娜。”
“你是張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