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雲深看了看呆站着的楚惜朝,看了看生不如死的楚家二老,快步追林若溪去了。
而楚惜朝連去追林若溪的勇氣都沒有,眼淚不知不覺間便涌了出來。
他忍不住笑起來,充滿悲痛、絕望的笑容,可笑着笑着,又淚流滿面。
鄭芳華和楚柏生原本抱在一起傷心難過,看楚惜朝又哭又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
良久,鄭芳華纔上去,抓住兒子的胳膊:“惜朝,對不起,對……”
不等鄭芳華說完,楚惜朝已經抽出胳膊,決絕地離去,完全不給他們解釋的機會。
他不忍心責怪他們,不忍心衝他們發脾氣,因爲他們是他的父母,可他卻再也無法像以前那樣恭敬、孝順他們了。
很多時候,人心是會變的,而且變了便再也回不來了。
鄭芳華和楚柏生看着楚惜朝的背影,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早知道會這樣,他們就不該拆散他和林若溪,不只有了兒媳婦,還有孫子、孫女,可以享受天倫之樂,多麼地美好呀,但現在卻……
傅雲深送林若溪回家,一前一後剛下車,小王子就從屋裡飛奔出來,手裡依舊拿着肉丸子最喜歡的玩偶。
小王子醒來後,聽說媽咪去警局了,那個抓走肉丸子的疑犯已經被逮到了,便趴在窗臺上,目不轉睛地盯着花園大門。
當他看見媽咪和乾爹回來,連鞋子都跑掉了,飛奔出去。
林若溪看見小王子,忙快步上去,一把抱住兒子。
小王子望着媽咪,着急地問:“媽咪,找到肉丸子了嗎?”
林若溪看着小王子,滿臉的慈愛,卻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這個糟糕的事實。
而且,她也知道小王子這幾日的情況並不太好,常常一個人坐着發呆,還越發地沉默寡言了。
那一刻她就決定,不能告訴小王子事實,他已經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她是孩子們的母親,有什麼不幸的事都由她來承擔好了,不能給那麼幼小的孩子心理負擔。
於是,林若溪猶豫片刻,回答:“警方抓到的那個人已經承認,是他抓走了肉丸子。但警方去晚了,他已經把肉丸子轉手賣給另一個人販子了。現在警方正在全力通緝那個人販子,一有消息就會通知我們的。”
小王子充滿期待的小臉上,瞬間涌現出失望和難過,轉身便要離開。
林若溪卻拉住了小王子的胳膊,撫摸着他的腦袋,安慰道:“雖然還沒找到肉丸子,但至少證實她還活着,這不就是好消息嗎?我們一定很快就會找到她的。”
小王子第一次衝媽咪吼道:“你們大人最會撒謊了,總是說能找到能找到,可爲什麼到現在還沒找到呢?”
他是太擔心肉丸子了,她那麼笨那麼迷糊,流落在外要怎麼過呢?
他抽出自己的胳膊,轉身進屋去,不理媽咪和乾爹。
林若溪看着小王子的背影,不禁皺着眉感慨:還好沒告訴他實情!
傅雲深覺得林若溪今天做得已經很不錯了,
至少她知道隱瞞小王子事實。
他拍了拍她的肩,安慰道:“慢慢來吧。你去休息一會兒,我去陪陪他。”
林若溪點了點頭,跟着進屋,倒了一杯水來喝。等她喝完水,便見傅雲深正陪小王子在落地窗前玩。
雖然小王子依舊木訥,自己玩着自己的,可傅雲深卻沒有放棄。
林若溪看着那一幕,心底忽然有些酸澀,傅雲深太好,好得她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了。
她給傅雲深和小王子各倒了一杯水,放在他們旁邊。
她則退到沙發上坐下,看着那一大一小,許久之後都不見他們喝水,便削了蘋果,切成小塊的,插了牙籤,放在他們旁邊。
那一大一小總算有了反應,一邊玩一邊吃起蘋果來……
晚上,林若溪哄小王子睡下後,卻依舊睡不着,窗外忽然下起雨來,噼裡啪啦地,沒完沒了。
她起身下樓,想看看窗戶關嚴實沒有。
客廳的窗外,還真沒有關,她上去正準備關上,卻看見花園鐵門外,停着一輛車,雖然雨夜裡看不清楚,卻有些眼熟,像是……
當林若溪想到外面的人可能是楚惜朝,心不禁痛了痛,痛得佝僂着身子。
客廳裡的燈是關了的,她是藉着外面的路燈下的樓,也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見她。
楚惜朝想守在外面就守在外面吧,可林若溪不知道自己怎麼搞的,竟然呆呆地站在那裡,忘了離去……
良久,楚惜朝忽然打開車門,也不撐傘,就那麼下了車。
鐵門是鎖了的,他推了推,推不開,於是直接躍身翻了進來,快步向別墅走來。
林若溪見狀,忙向窗簾後面躲了躲,心想他這是要幹什麼呢?
這時,楚惜朝已經按響門鈴,一遍又一遍,很快將王阿姨吵醒。
王阿姨出來開門,正準備開客廳的燈,就看見窗簾後的人影,小小地嚇了一跳。
林若溪已經出聲:“王阿姨,你去睡覺,不用管他。”
王阿姨看了一眼門外,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也能猜到,“哦”了一聲後,便回房了。
楚惜朝還按着門鈴,似乎不見到林若溪,就不肯罷休。
林若溪本鐵了心不去開門的,可那門鈴不停地響,響得她心煩。
最終,她還是邁開步子,走到門邊,握着門把手,深呼吸了一口氣,這才猛地拉開了門。
楚惜朝還保持着按門鈴的姿勢,臉上掛着雨水,衣服也已經溼透了,而且還渾身髒兮兮的,顯然不是剛纔翻鐵門進來時弄髒的那麼簡單,應該是才從垃圾填埋場回來。
真正愛一個人的時候,你是不願意傷害他的,哪怕只是一句語氣稍重的話語,也不願對他說。
可林若溪對他是又愛又恨,甚至想要從這份複雜的感情中掙脫出來。
她緩緩開口:“有肉丸子的消息嗎?”
楚惜朝面露難色,不願意說,可最終還是道:“我剛從垃圾填埋場回來,還是沒找到。我已經派人擴大範圍繼續搜索,
並且新聞報紙、網絡平臺上,都發了尋人啓事。”
林若溪多希望,楚惜朝告訴她,他已經找到他們的女兒了,可終究還是癡人說夢。
她作勢便要關上門:“既然沒找到,你來這裡做什麼?等你找到肉丸子,再來找我吧。”
楚惜朝忙伸出胳膊,撐住了門:“我知道肉丸子出事,讓你很悲傷很難過,但我不想因爲這件事和你分開,我不想失去你。”
林若溪看着楚惜朝,輕笑一聲:“你以爲只是肉丸子出事嗎?小王子因爲這件事,幼小的心靈也受到了打擊,現在像變了個人似的。”
楚惜朝聞言,也是一驚,便想進去看小王子,奈何林若溪擋在門口。
林若溪笑着笑着,淚水便悄然滑落:“而且,愛你是一件太苦太累的事,我不想再愛你了,我想把你給忘掉。”
即便六年前她不得不和他分開,也沒想過要把這個男人忘了,也沒後悔愛上他。
可今時今日,她對這份感情不只是絕望了,還厭倦了,滿滿的厭倦。
楚惜朝搖了搖頭,聲音都顫抖起來:“若溪,你說的是真的嗎?你不能這樣,不能這樣……”
林若溪看楚惜朝那副失魂落魄、傷心難過的模樣,有些不忍心。
他難過,她的心自然也跟着難過,可她覺得發生這麼多事後,就應該對自己狠一點,殘忍一點,不然怎麼拋卻過去,重新開始。
尤其是想到生死未卜的肉丸子,想到越發孤僻沉默的小王子,她心底的主意就更加堅定了。
林若溪推開楚惜朝:“我說的是真的,我會把你忘掉,我不會再愛你。”
楚惜朝滿臉悲痛欲絕,就那麼看着心愛的女人,任雨水打在身上,卻完全沒有知覺似的。
而林若溪退進屋裡,“砰”的一聲關上房門,隔斷了外面的風雨聲,也阻攔了男人那張悽然、痛苦的臉。
可她靠在房門上,心就像是被生生剜去了一塊兒血肉,痛不欲生。
但她的心再痛,也要堅強地往前走,因爲還有小王子。
王阿姨從臥室出來,看林若溪靠着房門哭得梨花帶雨,不由得嘆息一聲:“你這是何必呢?”
林若溪回過神來,淡淡地說:“就因爲愛他,害得我的兩個孩子弄成這樣,還有必要堅持下去嗎?”
王阿姨走到窗邊,見楚惜朝依舊站在雨幕中,動也不動:“可外面下着瓢潑大雨,他這麼執拗地不肯走,淋病了怎麼辦?”
林若溪按捺住想要回頭再看看楚惜朝的衝動,緩緩上樓:“等他淋夠了自然會走的。”
她上完樓梯,囑咐王阿姨道:“以後凡是姓楚的人,不準踏進我家半步。”
王阿姨看着黑暗中那一抹單薄的身影,除了無奈地嘆息,還是無奈地嘆息。
她也是母親,知道若溪肯定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和傷害,纔會做出這樣絕情的決定。
其實許多事情,不存在誰對誰錯,楚惜朝沒有錯,林若溪又何嘗有錯呢?只是站的角度不同,立場不同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