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巧合,試下就知道了。”一直不語的王濤站了出來,說道,“讓王寒天掉進別的陷阱,若明日掉下去的陷阱有獵物,而其他沒有,那說明這事跟他有關,若沒有或沒掉進去的陷阱也有獵物,那便說明這事與他無關,叔叔們,你們覺得怎麼樣?”
“是,是。”
“對,是個好辦法。”
村民們連連稱是,於是乎,看上去王濤給韓天解了圍。
韓天望向王濤,投去感謝的目光,他謝他沒有將真相說出來。
可王濤直得感謝嗎?韓天被衆人放進最南端的一個陷阱裡時,他背過身去,獨自走遠,嘴裡不由得冷哼一聲。
是啊!一切的計劃都是他安排的,然而他只是個九歲孩童,誰都不會往他身在想。
昨天傍晚,狩獵總結例會上,王濤代表師父王佩卓,將一個月前離奇的事當笑話輕描淡寫地說了出來。其中只道韓天第一天狩獵時發生的離奇事,然而又偏偏是韓天掉進去的那個陷阱纔有獵物,且是天天都是。
昨天村民都沒相信,王濤也不指望他們相信,因爲接下來的事無言勝有言——韓天掉進陷阱留下血跡,若他沒有猜錯的話,那明日陷阱之下必有獵物。
只要韓天掉下去的陷阱有獵物,而周邊其他陷阱沒有,那一切都不言而喻了。
然而,此時王濤爲什麼要幫韓天解圍呢?或許他只想警告,或許想逼韓天說出自己的身世,或許他只帶忌妒玩弄之心……一切的事情誰清楚呢,或許的或許所有都是他的本意,只是現下不忍罷了。
村民沒有再爲難韓天,將他放進陷阱,待將四隻狼捆綁好,再將其拉上來,一塊兒回村莊。
回村莊的路上,村民談笑着,似乎對韓天的指責早已忘卻,畢竟他只是個十歲孩童,不值得多提。然而韓天一路上卻耿耿於懷,時而低頭時而擡頭看談笑的衆人,他在猜想着一切的起因。
自昨日王濤將韓天推入陷阱,韓天與王濤的關係就莫名的疏遠了,誰也說不清爲什麼。此時,王濤走在前頭,與大人們談笑着,而韓天尾隨其後,彷彿是一個外人,格格不入。或許自從他害村長瞎了一隻眼睛之後,在村民的眼中他就是一個外人了,或者不是一個人,一貓一狗。
回到村莊,狩獵的村民又將聚在一起,商議着狩獵分配與明日狩獵着的事,然而韓天從來沒有資格參與,是的!他就是個外人,能分配多少,可以說完全靠王濤和村長王佩卓的爭取。可每每爭取的結果,可以說是最少最劣的一份。
呵呵,似乎這不能怪誰,誰叫他是個外人,家裡還沒個說話的人兒。
最少最劣沒關係,只要能活着,只要一家人開心的在一起。韓天這樣想着,揚起脣角給自己一個笑容,側過身去,向自己家的方向走去,頭也不回。
韓天離開隊伍的那一刻,王濤轉過身來,看着漸行漸遠的身影,不免發愣。可沒過多久,他又跟村民談笑起來。
第二天狩獵,離奇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野豬和野狼還是掉進陷阱裡,可這跟韓天就沒半毛錢關係了,因爲只掉進一個陷阱,昨天韓天下去的陷阱沒有獵物。
村民面面相覷一番後,還是嘻笑着將野狼和野豬擡回村莊,似一切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
是啊!對於熱愛生活的人們來說,吃飽喝足就好了,別的什麼都不用煩惱,交給神靈就夠了。於是乎,他們更加信奉神靈,選最好的食物祭拜。
看着“熱愛生活”的家人,韓天覺得一切都告一段落,該是琢磨離開的時候了。
一天傍晚,韓天坐於院子的樹下,仰頭看着天上的明月,久久出神。
“誒!”
王瓊兒突地跳了出來,試圖嚇他,可韓天無動於衷,顯然他早已發現她。
韓天揚起脣角,轉過身來,伸手過去,將王瓊兒拉到身旁坐下,沒有多言,擡頭繼續看着空中那輪明月。
王瓊兒坐在韓天身旁,與他相依,順着他的目光望向空中圓月,良久之後,輕聲說道:“哥哥想家了?”
“呵,家都沒有,哪來的家想?”韓天沒有回頭,仍盯着明月說道。
“哼!”王瓊兒突地轉過頭去,冷哼一聲。
韓天的頭轉了下來,探過身去,討好的說道:“怎麼了,誰欺負我家瓊兒了?”
“還有誰,你啊……”
“我?呵呵,我什麼時候欺負你了,有這麼個可愛的妹妹,疼也還來不及呢,怎麼可能欺負她呢。”
“哼,少來……剛剛纔欺負了呢。”
“剛剛?”
“你是不是我的哥哥?”
“是啊,怎麼了?”
“那我是不是你家人?”
“呃……是啊,怎麼了?”韓天越說越糊塗。
“既然是你家人,那怎麼說家都沒有了,還不想了呢。”
“呃……”韓天不由得一驚,點着頭說道,“是是是,哥哥錯了,哥哥說錯了。”
“哼……”
“好啦,別生氣了。”
“哼,誰讓你欺負我了。”王瓊兒仍不依不饒。
“那……怎樣才能原諒哥哥?”
王瓊兒思了一會,扭過頭來,說道:“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你明天再給我捉只兔子回來。”王瓊兒說着話兒,別過頭去看向不遠處籠子裡的兔子,繼而說道,“它自己在那,好孤單啊,一定很怕吧!”
韓天除着王瓊兒的目光望去,視線落在灰暗的屋外走廊上,不禁一驚。那是他今天在回來的路上抓着小白兔,確切來講,那是王濤抓着的,只是韓天先瞧着罷了。
生活豐盈了,村民自然看不起那隻小白兔,王濤將兔子給了韓天,說拿回去送給王瓊兒,韓天使勁地點着頭,便將兔子拎了回來。
顯然,王瓊兒很喜歡,因爲那是他哥哥送給她的,倘若變成王濤送的話那就變味兒了,她會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好不好啊?”王瓊兒側過頭來,瞧着他的雙眼,懇求一般說道。
“嗯。”韓天點了點頭,應道,“它不會孤單的……”
韓天說着頭又擡了起來,望向天際漸明的月亮,依舊久久的看着。
王瓊兒看着他的眼眨了眨,伸過手去抱過他的手臂,將頭縮進他肩膀,依着他看向同一片天,久久不說話。顯然,王瓊兒知道他心裡所想,可那時那刻,她只能那樣依着他作爲安慰。
不知過了多久,韓天眨了眨眼,說道:“瓊兒,跟我離開這裡好嗎?”
“呃……”王瓊兒不由得一驚,她沒想到他會將心中所想說出來。
“呵呵……”韓天側過頭,瞧了眼一臉驚訝的王瓊兒,冷笑一聲說道,“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不,是我太自私了。”王瓊兒將頭低了下去,說道,“明知道你不願留在這,卻一直想方設法的要你留下來。”
“這麼說你願意跟我離開這裡?”韓天一臉驚喜。
王瓊兒沉默好一會,終還是搖了搖頭:“不,我要照顧爹和孃親。”
“那帶他們一塊離開。”
“爲什麼一定要離開呢?”王瓊兒開始有些惱怒的說道。
“因爲這不是我家……”韓天終還是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然而這話一出,他便後悔了,忙解釋,“瓊兒,我不是那意思,我是……”
王瓊兒美眉蹙起,櫻脣向兩邊扁起,沒等韓天解釋,頭愈搖愈快。
“瓊兒,我要回去看看,我要爲他們報仇,我要……”
王瓊兒雙手堵住雙耳,喝道:“我不聽,我不聽……”
王瓊兒叫喝着站起身來,往後退着。
“瓊兒,怎麼了?”屋裡的吳氏跑了出來,見王瓊兒捂着雙耳,臉頰掛着淚花,不由得一驚。
王瓊兒沒有理睬吳氏的詢問,轉過身去,往屋裡跑去。
“瓊兒……”韓天叫道,但卻沒有追上去的意思。
“怎麼了,天兒?”吳氏視線從王瓊兒消失的房門邊收了回來,轉過身往韓天走來。
韓天久久的看着王瓊兒消失的房門邊,嘴裡嘀咕着瓊兒,久久出神,沒有理睬吳氏。直到吳氏走到跟前,韓天像回過神來一般,呃了聲,瞧向吳氏,說道:“娘,沒事,剛纔說了點事惹瓊兒生氣了……娘,我回去了。”
話畢,韓天側過身子,從吳氏身旁穿過,往房屋走去。可他在跨進門檻之時,不禁打住雙腳,別頭去看走廊處的籠子。
是啊!本不應該把它抓回來,多麼孤單啊!
韓天的心裡不由得竄出這話,可剛想到孤單兩字,又不禁得一愣,眼睛眨了眨,邁開步子,跨進屋裡。
院子樹下,吳氏彆着頭看着韓天在門邊消失,接着長嘆一口氣,擡頭往慘白的天際望去。
待吳氏走進屋子,籬笆外的樹旁,緩慢的走出一個人影來。
人影不是別人,正是王濤。
王濤久久的看着那棟暗淡的房屋,久久出神。直到王瓊兒屋裡的油燈被吹滅,他纔回過神來,看向自己手中的兩根胡蘿蔔。
他吃完晚飯拿着兩根胡蘿蔔就往這裡跑,他要跟王瓊兒一塊喂小白兔,以及告訴她捉它可費勁了。可剛拐了彎瞧見房子,便看見王瓊兒依着韓天,於是他就走前來,躲在樹後偷聽他們的談話。
聽着他們對話,他才知韓天一心想離開這裡,讓他很是驚訝。
……
一人影漸行漸遠,埋在慘白的月光下,而那兩根胡蘿蔔安然地躺在楊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