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之前,伏妖城太和殿,吳長風衣冠楚楚,負手立於殿堂之上,聆聽着屬下對臨川城戰況的彙報。
一士衛闖了進來,左右環視一翻,將頭低了下去。
“什麼事?”吳長風向士衛瞥了眼說道。
“右護法,吳長老要見您。”
吳長風眉心微皺,倒八字愈加明顯的顯露出來。他將目光移至門外,思了一會,說道:“請他到側殿。”
“是。”士衛應了聲,退了出去。
“右護法。”一旁的屬下章龍,見吳長風步入沉思,提醒他叫道。
“哦。”吳長風回過神來,“妖獸兇猛,毫無人性,切記窮寇莫追,讓其回南域就好了。”
“是,屬下這就回臨川,將您的命令傳達下去。”
“嗯,那你去吧,路上小心。”吳長風上前,拍了拍章龍的胳膊。
“是。”章龍迴應,但久久沒有離開,偶爾擡起眼來看看吳長風。
“還有什麼事?”吳長風見他有心事的樣子,看着他問道。
章龍擡了眼,與吳長風對視一會,繼而低下頭去,放低聲音,有些膽小的說道:“左……韓嘯,真的殺了城主?”
吳長風眉毛一橫,喝道:“嗯——你敢質疑我?”
“屬下不敢,屬下跟左……韓嘯相處多年,他是難得的忠義之人……只是覺得事有蹊蹺。”
“事有蹊蹺,哼——”吳長風冷笑一聲,側過身去,望着大殿的上座,長嘆一聲,繼而說道,“我也相信他的爲人,但我們都要尊重現實啊!”
“屬下明白了。”章龍將手一抱,“屬下告退。”
吳長風將身子轉了回來,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章龍退了出去。
待章龍出了大殿,吳長風目光迷惘的四周流離,好一會後才拂袖往側殿走去。
太和殿的側殿,左右對擺着兩桌四椅,正北面放着一把雕龍大椅,大椅上方是一幅《龍騰峽谷》的墨彩畫。這時,吳雲飛正一手撫着長鬚,一手背於身後,津津有味的觀摩着水彩畫。
吳長風走進來時,他雙目向後瞥了下,沒有理睬,假裝不知道的繼續觀摩。
“父親。”吳長風見吳雲飛有意擺架,吁了一口氣說道。
“哎喲。”吳雲飛連忙轉過身來,向他恭維的走去,“長風啊,什麼時候來了。”
“剛到,父親。”吳長風應道。
吳雲飛目光繞過兒子,看着離門五六米的距離,眉心微皺,有些不悅,拐開話題問道:“臨川怎麼樣了?”
“妖獸逃得差不多了,但……我們的人也死得差不多了。”吳長風悲涼的說道。
“長風,成大事者,不能有婦人之仁。”吳雲飛拍着吳長風的肩膀說道。
吳長風微擡起眼來,瞧着父親凌厲的雙眼,他狠起心腸來,硬着口氣應道:“是,父親,成大事者,不能婦人之仁。”
吳雲飛滿意的點了點頭,壓低聲音說道:“城主的位子是你的了,這時候千萬不能泄氣。”
“是,父親。”
“梵天谷那邊我已經派人前去,只要夾穀子起事一成,凌正君就不足爲懼。”吳雲飛背過身子,看着門外天際,“韓嘯的兒子韓天應該是被送往梵天谷,我已經跟夾寒子談好條件,只要事情一成,就將韓天送回伏妖城,到時天道門……”
“父親。”吳長風提醒道,繼而左右看看,“希望事情一切順利。”
“哦……一定會如願的!”吳雲飛長嘆一聲,“韓霖那邊怎樣了?”
“韓霖?”吳長風有點茫然的說道。
“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成大事不能婦人之仁。”吳雲飛有些生氣的轉過身來,盯着兒子吳長風。
吳長風稍作踟躕後說道:“他兒子韓瑞是前鋒大將,這次又在臨川城立下不少戰功,這個時候……”
吳雲飛嘆了口氣,說道:“這不是打完了嘛……兒子啊,斬草要除根。”
吳長風沒有應答,負手轉向正北面的那幅《龍騰峽谷》墨彩畫,不去理會他父親的說辭。
“你要是下不了手,就讓爲父來吧!”說罷,吳雲飛衣袖一揮,揚長而去。
吳長風沒有回頭,默默地看着墨彩畫中的兩條蛟龍,良久之後,感嘆的嘀咕道:“韓嘯兄,我這樣做對嗎?”不知不覺,他已經行至畫前,手撫向那條健壯的蛟龍。
……
晚霞已爬上天邊,太陽正欲入寢,天空一片赤紅,有點悲秋之意,使人情緒低落。
韓家祠堂外,一個衣着樸素的下人低着頭,一下接一下,嫺熟且細心的掃着地上楓葉。這時,不遠處傳來落葉被踩裂的沙沙聲,僕人應着聲音,慢慢的擡起頭來,一個魁梧的身軀映入眼簾。當看清那張英俊熟悉的面孔時,僕人笑了。
“小少爺。”僕人收起笑容,挺直身子,恭維的叫道。
“嗯。”被稱之爲小少爺的英俊青年,身穿戰甲,手秉腰間寶劍,腰身挺拔往祠堂走去。
英俊青年在祠堂外,站住腳跟,對手一抱,腰微微的彎下,叫道:“父親。”
祠堂裡背對着門,正觀摩的牌位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中年人。他上額平穩,五官端正,留着一綹鬍鬚,衣着簡樸乾淨,看上去一身正氣。沒錯,他正是門外英俊青年韓瑞的父親——韓霖。
韓霖沒有轉身,說道:“過來吧,先拜拜祖先。”說着,韓霖讓開了身子,空中正中央,站在一旁。
“是,父親。”韓瑞應聲從門外走了進來,點了三支香,拜了拜。
等韓瑞插上香,韓霖轉身往向門外一排的楓樹,感嘆的說道:“瑞兒啊,我們家族就像這些楓樹一樣,開始凋零了!”
韓瑞來到父親的旁側,看着門外的一地金黃的楓樹葉,微微的低下頭去,叫道:“父親。”
“瑞兒,你知道爲父爲什麼急着召見你嗎?”
“父親定有急事相告。”
“不錯。”韓霖點了點頭,“雖然你剛從臨川趕回來,但你堂哥,韓嘯的事你應該聽說了吧!”
“是的,父親。”韓瑞頓了頓,有點難言,但還是說道,“我哥絕不是那種人,即使我背判了伏妖城,他也不會。”
韓霖久久的看着兒子韓瑞,點了點頭說道:“或許我錯了,應該相信他。”
“父親,你真的……”
“是啊,爲父犯了大錯。”他轉身,看着一排排先人的牌位,“我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韓瑞低頭不語。片刻之後,韓霖轉身對韓瑞說道:“你動身去南域,越快越好。”
“爲何,父親?”韓瑞擡起頭來,看着眉頭微皺的韓霖。
“這裡不能再呆了,吳雲飛城府在韓家多年,他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敢,我有十萬軍士,就算是右護法也要三思。”韓瑞憤憤的說道。
“孩兒啊!你太天真了,有些事兒是不能單憑靠武力的,還要靠這。”韓霖點了點自己的腦腮,然後繼續說道,“更何況,吳長風跟吳雲飛有區別嗎?”
“那……父親,難道只能任人宰割嗎?”韓瑞的雙手握成重拳,有些怒氣但卻發不出來。
“或許這就是天意吧!”韓霖擡頭,瞻望先靈牌位,“所以要你去南域逃避這些災禍。”
“我不,我要留下來,跟父親一同面對。”韓瑞有些孩子氣的說道。
“胡鬧。”韓霖喝聲道,“讓你去南域還有個目的,找到你堂哥的兒子。”
“韓天不是被天靈鳥帶去梵天谷了嗎,怎麼會在南域?”韓瑞疑惑的說道。
“那是外面的傳聞,以我對韓嘯的瞭解,他絕不會將韓天送入虎口。”
“虎口,梵天谷谷主不是嫂子的父親嗎,難道他……”
韓霖看了看兒子,負手向前走去:“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最危險的地方,最危險的地方恰是最安全的地方,南域雖然沒故親,但這剛好可以掩蓋一個人的存在。”
“但……南域是野蠻之地,妖獸衆多,那朝天豈不是太危險了。”
“所以這麼急着召你過來,就是要讓你儘快動身去南域,找到韓天后藏起來,靜觀其變。”韓霖將頭轉了回來,右手在身前抖了抖,指向南方。
“靜觀其變?父親,孩兒不明,難道韓天比我們家族還重要嗎?”韓瑞有些不願,同時也疑惑着父親爲何此般看重這麼個小孩,不顧家族災難將自己支開。
“天道門,你聽過嗎?”韓霖沉思了一會說道。
“聽堂哥提過,他說門後面關着怨狼妖靈的實體,怨狼妖。”
“不錯,怨狼妖的前身是幻靈狼。”
“幻靈狼,幻靈天尊的神獸幻靈狼?”韓瑞驚訝的說道。
“不錯,天道門可以說是幻靈天尊的墓地,傳聞裡面有着絕世修煉功法和寶藏。雖然我們韓家世代守衛着鍾離山,但天道門先祖們均不能開啓,直到你堂哥韓嘯將怨狼妖封印,天道門纔再次被開啓。”韓霖駐住腳步,擡起頭望向天際,思維一下子飛躍到當年韓嘯開啓天道門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