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亦然左手拿着火把,右肩上攔腰扛着自家兄弟,雙眼謹慎的觀察這客棧四周的情況,一步步慢慢的小心的向前走着。
他的身後,青竹紅花兩個人緊緊的跟着他,距離他不敢超過一步。
他時而快速的俯下身,時而又側着身,利用火把上的灼灼火焰,將牆上和地上的紅色的蟲子焚燒,看的很仔細,一個也不遺漏。
他們在客棧上下內外的房屋角落,都用這樣的方法清理了一遍,然後,又將那些大廳中死於非命的客人,一個個都火化,在這之後,終於那些蟲子都消失了。
白亦然三人在心中都暗暗地鬆了口氣。
雖然不知道這些蟲子是否都被燒成了灰燼,又或者它們中有很多逃到了別的細小不易察覺的地方,但是至少那些噁心又恐怖的的生物,如今沒有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些蟲子不在身邊虎視眈眈的窺視,蓄意瞅準一個他們疏忽時的漏洞和時機,至少沒有讓他們的胃直再泛着酸水、頭皮發麻、精神高度緊張,最重要的是並沒有威脅自家的寶貴性命,生命暫時還是保住了。
他還是不太放心,於是又四處轉着看了一遍,察看那些沒有被燒死的蟲子有沒有捲土重來的趨勢。結果客棧中周圍的情況很好,那些危險的紅色蟲子終於連一條也沒有發現。
看到這種情形,他握着火把的手,不再緊張的僵硬,臉上甚至帶上了一抹微笑,頭也不回的對後面跟着的人說道:“好了,現在,我們暫時安全了,大家也別跟着我轉來轉去了,累了吧!都坐下來歇會吧。”
說完,側着頭看見自家兄弟腦袋垂在自己的肩頭半死不活的模樣,又皺起了眉頭,眼臉微垂,臉上又回覆了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等會,還是離開這間不甚安全的客棧吧,一來住在這裡,很可能那些詭異恐怖的紅色蟲子還會從暗處,瞅個機會襲擊他們,二來自己也必須得繼續趕路了。
最主要的是,自己得儘快趕上盟軍的部隊,請求擅用巫蠱之術的代首領彌繁,爲天道醫治。要是再這樣耽擱下去,恐怕時間拖得太遲了,他就沒救了。
“咯咯、咯咯——”忽然,白亦然聽到身後傳來一個奇怪的聲音,不知怎麼的,心中浮現出不妙感覺。
緊接着,從他的身後,這個聲音一聲接着一聲,連續不斷地傳來,彷彿是在召喚什麼。
這個聲音極其的詭異。乍聽之下,好像是笑聲。但又像在發出笑聲的時候,同時將嘴裡的接近喉嚨的牙齒,上下合併在一起,用力的摩擦形成的一種毛骨悚然、讓人胳膊上起雞皮疙瘩的聲音。
白亦然聽後,只覺得像是有人用手拿着鋒利的長針不斷地扎自己的耳膜一般,疼痛而不舒服。
但是,現在他還不敢貿然轉身,只是側着耳朵又仔細聽了一下,覺得這種聲音又像是死人骨頭因爲受泥土的腐蝕分化,過的歲月久了,而發出的咯嘣咯嘣讓人恐懼的聲音。
死人…
…骨頭……只聽聲音,這種東西好像是那種東西,多年前,他曾經見過一次就再也忘不了的可怖生物。他想到這裡,心中忽然一驚。自己身後的東西,難道是——
希望不是自己猜到的那一種東西,否則——他還好說,帶着自家兄弟脫險估計不是什麼問題。可是,青竹和紅花這兩個人恐怕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他們一個是弱女子,一個是手無縛雞之力的酸書生,並且都連一點武功都不會,除了依附自己別無他法。
可是……他也不是神,除了保證自己不受傷,他也只能救一個人,要是選擇的話,當然是……選擇自家的親人。
白亦然腰間的共白首,錚的一聲,自動從劍鞘中拔出來,凌空而立,朝後面發出凌厲的一霹,像一道灰雲滾滾中的一個黑色的閃電一樣,不只快速,而且威力極大。
同時,白亦然也迅速的轉過身來。
“公子,快走,身後……小心啊,別轉身——”紅花也在他身後焦急焦急的大聲的驚叫道。
還沒有看清一切,瞬間,來不及躲閃,他只覺得自己的左胸口忽然一涼。
“少爺——”
“公子——”
青竹和紅花幾乎同時發出撕心裂肺的驚呼聲,從剛纔躲避藏身的角落中,一齊出來,朝白亦然奔跑而來。
但是下一刻,紅花就頓住腳步,順便一把也將急的眼睛通紅如兔子的青竹拉住,不讓他上前。
青竹用力的想將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甩下去,大失分寸的大叫道:“姑娘,你放開我,我要去少爺那裡。”
但是,讓青竹驚奇的是——不知道這位看起來很柔弱的名叫紅花的女子,什麼時候有了這麼大的力氣,連他一個大男人都掙不開。
紅花不會理他的撲騰反抗,纖細修長的五個指頭依舊緊緊的抓着他。
她的雙眼卻盯着從客棧門口的雪地中,一直綿延到白亦然身前,細細的數一下,一共三十位身披黑色斗篷,身形纖細的透明人,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因爲身體內部上再也沒有力量支撐,白亦然的右肩猛地軟軟的一垂,白天道立刻就從上面咕嚕嚕的滾了下來,以大仰八叉的不雅姿勢摔落在地面上。
‘咚’的一聲,他的腦袋撞在木板上的聲響格外的大,想是後腦勺已經起了個大包吧。
他的臉色很蒼白,青氣隱隱的在眉間浮動,依然是在昏迷着的狀態,但是,因爲痛苦或者是疼痛,皺的更加厲害。
在被穿透的身體裡面,白亦然只覺得自己在胸腔裡的那顆心臟,被一隻冰冷的手握住了,手的五指有着很長的尖銳的指甲,並且越收越緊,只一會兒,已經刺破了那個鮮紅的物體。
就在那一個眨眼的瞬間,他彷彿自己耳邊想起了那許多的猩紅溫熱的液體流出來的,像流水一樣的嘩嘩着的很輕月清越的聲音。
低下頭,他看着插入自己胸口的那隻透明的手臂,眼中露出
不可置信之色。
果然,這次遇見了自己猜測的東西……這種生物呀,可是,怎麼會……
不過,下一刻他就釋然了,臉上浮起了苦笑。
也對,只能怪自己太疏忽了,忘記了這裡。在這個地方,在這廣袤白雪漫漫的荒原上,積沉千年的冰雪之下,本來就是這種生物,在千萬年中,一直生活的土地啊。
“雪屍,沒有主人的命令,你們怎麼敢……敢隨便出來,取人類性命?你們就不怕受到地獄烈火,魂飛魄散的懲罰嗎?”白亦然擡起頭,雙眼死死的盯着站在自己面前,伸手握住自己心臟,披着斗篷的透明人的眼睛。
其實,雪屍雖然有眼睛,但是絕對不能算上是眼睛。
因爲,他的眼睛裡沒有瞳孔,沒有眼白,只有一個和人類眼睛很相似的眼眶。不過,他們這種生物都是用這兩個眼洞視物。
“白城主,我叫雪心。”眼前的人,竟然發出一個女子的聲音。
紅花的身體忽然一震,眼睛中閃過不確定之色,一副驚疑不定的樣子。
接着雪心形狀姣好的嘴脣也淡淡的笑了一下,嗓音柔美悅耳“我們幾人本是接了主人的命令,下山來取白城主的這顆心,拿回去奉獻給他的,所以,對於我們來說,也談不上什麼懲罰不懲罰的。”
“胡說——阿歡,她怎麼可能派你來取我的性命。”白亦然不信,看着他,又說道:“況且像她那種人,是絕對不會讓你們偷偷的對我下手的,要殺我,也一定是親自動手光明正大的,來和我打一場。”
白亦然第一次見這些東西的時候,是五年前,名將城出動一半人馬,對夜長歡說的那次萬里之遙的阻擊和截殺。
到那個時候,他才知道,夜長歡多年前已經在雪域用一種上古傳下來的秘法,培養了一批有自己的思想,並且智計百出、武功高強,卻能夠長生不死的透明人。
也正因爲如此,經過那一次那場行動。不但,夜長歡沒有被殺死,沒有達到效果,而且讓名將城元氣大傷。
多年來,不得不退出中原武林,修養元氣。一直到近一兩年來,才完全緩過氣來,不到半年時間,又重新取得中原武林的霸主地位,如同往日那樣不可動搖。
“白城主,在很多年前,歡主子下嫁到你們名將城做夫人的時候,就已經將尊主一位讓給別人了,你難道不知道嗎?”
原來——如此。
胸腔裡的那顆心,現在還沒有被那隻冰冷的手捏碎。但是,白亦然卻忽然覺得心痛並且彷彿被千年寒冰凍住。
阿歡你嫁給我的時候,拋棄了你曾經擁有的一切。
那些東西,世人一生就算放棄所有,拼盡全力也未必能夠得來的,包括名利、權勢、金錢……那個時候,你是不是打算這一生只依附於我,在這個冰冷漠然的世界上,是不是隻相信我可以給你一個溫暖的家,你心中一定堅信,相信……我能夠比你自己更愛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