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長歡側着臉，感覺到臉上的皮膚觸到柔軟的枕頭，因爲，天太黑了，也許是因爲她醉了，反正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這個影子上有一雙黑亮的眼睛正直直大盯着他。
不知怎麼的，忽然，她渾身一震，臉上雖然，還是迷迷瞪瞪恩樣子，心中卻是隱隱約約猜到了這句話以後的含義。
“這個世界上，能讓我夜長歡相信的人不多，但是，很湊巧的，你花無憂就是其中之一。”
他又問道：“那麼，要是有一天，你覺得，我不值得你相信了？你會怎麼樣？”
夜長歡轉過臉，睜大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空。
“如果，原因是你出賣我的話！我一定會...”
“你會怎麼樣？”
如同前幾日一樣，今夜又是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就如同她多年來，在合歡殿內室的牀上，所渡過的一個又一個難熬的夜晚。
突然，她淡淡的說道：“在你打點好你身後的事情後，我會立刻殺了你。”
只記得，那時候，時間一分一分的過去，往事一幕幕鮮活的呈現卻在腦中，最終，心中漸漸的清明無比，卻鮮血淋漓，輾轉反側。
無憂聽後，依稀笑了笑，說道：“那就好。”夜長歡不知道他要做什麼，但是，對於一點是很清楚的，那就是他們有一個共同點，兩人誰也不願意虧欠別人，由其是至親摯愛之人，還有...像他們這樣多年的至交好友。
她又說道：“不過，我相信你。除非你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則，你是絕對不會做下賣友求榮的事情的。”
“我知道。”
無憂又從地上拿起一酒，拍來封泥，閉上眼睛，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的灌入喉中。
這個動作本來是北方豪壯的漢子喝飲酒時的慣用的方式，如今，卻被用在這麼斯文秀氣的一個人身上。
只見他眉間溫潤，嘴角卻有一絲豪放大氣的笑容，竟然生出一種剛與柔結合的美感，將一樹梅花的華資給比下去了。
再加上，他眼角浮現的幾點淡淡的憂鬱，一時間，讓人移不開眼，目光不由的在他身上聚攏。
至少，夜長歡是看的癡了，差點丟人
現眼，的讓嘴角落下幾滴難爲情的口水來。
她向來是最喜歡長得漂亮的人，以至於，在內殿中，貼身伺候她日常起居的丫頭，都盡是些或者相貌可人，或者是些模樣美麗的十七八歲的小姑娘。其中幾個嬤嬤也都不超過四十歲，個個都是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的美婦人。
“無憂，咱們同門多年，小時候，師兄弟中，就屬你長得最平凡，頂多算的上白嫩可愛。可是，沒想到，如今你這樣貌也算的上別有一番風味了。”
說着，她那隻要看到美男就忍不住上去摸兩把的祿山之爪，不由自主的朝花無憂的臉上伸過去。
眼看就要摸到那個被她一番話，說的一愣一愣，以至於不能及時做出反應的人的那別有韻味的臉龐，這時，忽然有一隻大手可恨的矇住她的眼睛，接着，伸出去的那隻手，也被來人煞風景的緊緊握住了。
她聞見這個人的手心裡有一種馥郁的花香，還有一種讓她鼻子很不舒服的腥味，那是，她刀口上滾了這麼多年來，最熟悉不過的味道。
他一定是又去...幹那種造孽的事情了！
頓時，她心中又是恨阿盡對她的不擇手段的報復，又是恨自己沒用，救不了他。
牙齒在嘴中一錯，竟然，狠狠的將嘴中的一塊皮肉咬下來。
“原來是師兄來了，要喝酒嗎？”她聽到無憂溫潤的聲音。
然後，覺得自己的身旁的軟塌，一下子，就陷下去好大一塊，裹着厚棉被的身子，也挨住了一個寬厚結實的身體。
“師弟，你也知道我是很少喝酒的，今夜，我對此也並不怎麼感興趣，你還是自己享受吧。”來人興趣缺缺的說道，低下頭，眼睛看着躺在身邊閉目裝睡的人。
無憂淡淡的一笑，也不甚在意，自顧自的繼續喝着。
但是，過了會兒，看着毫無動靜的人，不由得皺起眉頭，道：“小夜，快別裝了。一臉怒氣衝衝的樣子，只要我不是瞎子，就知道你是在裝睡。”
看她睜開眼睛，並且，毫不掩飾眼中的怒火，正用力的瞪着他。
這人只好臉上無辜的笑道：“你又在氣什麼？我哪裡又惹到你了？”夜長歡撇開臉，不
看他也不說話。
這人臉上頓時有點怔了怔，他伸出手想要將她的臉板正。卻沒想到，夜長歡的脖子迅速的卻向後一仰，彷彿，是他的手中拿着一把鋒利的尖刀，只要臉碰到，就會被割傷似的。
“你別碰我，你的手不乾淨，我嫌髒。”夜長歡冷下臉。
這人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發着呆，半響不說話。
接着，臉上忽然笑了，沒有人能夠形容，他的那種笑容裡面包含了什麼感情，只因爲，蘊含在其中的意味，實在是太過複雜，也太過矛盾，也太過悲痛。
無憂看着兩人互相生悶氣的樣子，停下來，不再喝酒。將手中的酒罈，隨便放在地上，心中很是擔憂。因爲，他也不明白這小兩口的事情，所以，也並不知道該怎麼勸說他們兩個。
只能幹悶着不出聲。
夜長歡這時候忽然掀開棉被，從軟塌上跳下來，赤裸雪白的雙足陷入很厚的積雪中，被完全掩蓋住。
因爲，一直躺在溫暖舒適的牀上，她怕太熱自己身上會出汗，所以，今日她僅僅穿了一件紅色的長裙——那是，在崑崙山入秋時節，她最喜歡的一件衣服，因爲，它不僅是純絲綢所制，並且很寬大，穿在身上很舒服。
她開始在雪地上不停的來回的走來走去，每一次，腳踩到雪地裡都要停留一會兒，才拔出來，再以這樣的方式，繼續向前走，不斷的重複着。
兩人的眼睛都愣愣看着這一切，等他們從驚愕中回過神來的時候，夜長歡的兩隻腳已經成了一種可怖的顏色，上面的皮膚，有的地方青紅交錯，有些地方青中透着幾絲豔紅的顏色。
“小夜，你幹什麼！”
“長歡...你這個女人，又在發什麼瘋！”
無憂和坐在軟塌上的那個人，幾乎在同時站起身來，朝夜長歡撲過去，想要將她抱回軟塌上。
但是，他們都沒有一個人的速度快。
這個人是夜長歡身邊的貼身丫頭，剛剛一直不在這裡的夕煙。
只見她忽然不知道從哪裡衝過來，一把將自家主子抱住，甚至順便還將剛剛放在軟塌上的那條厚棉被拿在手裡，將夜長歡緊緊的裹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