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那日景明才知道,小白說他撐不起禮服,絕對不是在寒訕他。
這天二更的時候,景明就被人掀了被子扔到熱水裡,煮吧煮吧撈出來擦乾了一層一層的套布料。
景明只覺得身上越來越重,甕聲甕氣的問:“掛沙包跑步麼?”
小丫鬟樂了,嘻嘻笑道:“少主不用跑,走過去就行了。”
景明點點頭,真心道:“這麼重,我也跑不動。”然後就閉上眼開始點腦袋。
丫鬟們扶着他的頭,朝臉上畫着什麼,景明就在那軟軟的手中更加舒適的沉入夢鄉,夢中自己竟在陪小白買胭脂,小白還盡把那粉啊膏啊的朝他鼻子下湊,害他老想打噴嚏卻打不出來,十分的揪心窩子。
不知不覺的,景明就這麼被妖魔化了。
等丫鬟們把他晃醒,叫他看成果的時候,他覺得他現在是在做夢,死活都要回到買胭脂的現實中去。
要參加的確定是即位大典不是成親大典嗎?!這一身的血紅是要嚇死鬼嗎!這個妝確定是給男人的?!那眉心畫的是啥!眼角畫的是啥!蒼天吶!還我的一臉英氣啊!
小白興致勃勃的來看笑話,看了之後就黑了臉訓人:“你們是怎麼搞的?!我不是說了要畫成鬼嗎!這樣怎麼威懾住人!快給我去攔住黑護法,先給他洗掉!”
說曹操,曹操當然到不了,可黑護法卻真的來了。
小白展開雪白的袖子幫景明擋着臉,對小黑道:“還沒好呢。”
“我看過了。”小黑朝旁邊一坐,品茶。
小白撤下袖子,晃過去,道:“伺候教主走吧。”
“妝洗掉。”
景明感激的望着小黑,一雙眼珠子盈了層朦朦的水汽,額上眼角的金紋紅線也因了他面容微動而盈盈的,整個一副情意綿綿君莫棄的樣子。
小黑穩穩的嚥下一口茶,擱下杯子道:“時間到了,屬下到前面等着。”說着起身就走。
景明眨了眨眼,小黑走了,再眨一眨眼,小白也跟着走了,悽悽然的看向四個罪魁禍首,道:“你們倒是給我洗啊!”
不是景明被伺候慣了洗臉都不會了,實在是,身上掛了太多東西,走不得。
“少主,這個是規定的妝,不能洗。”
“剛剛小黑小白都說叫洗了!”
“趕緊的,吉時到了!”“好好,這就走。”
“喂!喂喂!我要砍頭!我要抄家!”
景明被扶到武君陽面前的時候,就淡定了,保持着嘴巴不動的說了一句話:“老子不幹了。”
爲了不搶了景明的光,武君陽這次特地穿得低調了些,卻正好把景明顯得更加明豔了。他只無視景明的話,抓了手引着他朝上位走,身後的衣襬也堪堪的將地板擦了個光亮。
有了武君陽,景明也就放了一點心,至少,這個大典是他主持,沒自己什麼事了。可接下來,武君陽乾的事兒卻讓景明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說:“本座此次大典,其實是爲了小女的婚配大事。”說着在景明後背拍了一把,就把景明的叫喚拍到肚子裡喊不出來了。
下面自然議論紛紛,因爲他們接到的請帖,明明白白的寫着新主即位。猜測到一個可能,衆人更加的興奮。
邪教教主親口表示,新主即位大典實際上是他閨女的招親大會,那這個女婿是招來當什麼的,自然不言而喻。
不光景明驚訝,小黑小白也驚訝,小黑驚訝了一瞬又面癱了,小白驚訝了一瞬就開心了,湊到他耳邊說:“這是個機會呀,比武招親,拼死一搏的話你說不定就能正大光明瞭呢!”小黑只低了眼,狀似在很認真的聽着。
景明瞟了他們一眼,不是滋味,虧了他天天拿了熱臉朝這倆冷血面癱上貼,還妄想着撇去利益衝突,也可能做個朋友啥的,如今看來,他不過還是個傀儡,是個永遠被矇在鼓裡的,這是他們的世界,自己不過是個異物。
一時倒覺得無論怎麼被利用都無所謂了,只要這些破事兒完了,他就拍拍屁股走人!
接着,他被武君陽安置到了後方的座上,低下了眼皮任各方打量。想着,這個料下得忒重了,已經不叫引了,簡直就是逼。如果這世上真沒有宋秉修這個人,該怎麼辦?
那邊武君陽正摩拳擦掌,興致高昂的樣子,道:“不須打敗本座,只要過得了五百招,然後回答明兒一個問題便可。”
下面立刻吵吵嚷嚷,實際上並沒幾個人與這位邪教教主過過招,所以也不怎麼清楚他的路數。不過只五百招,聽起來卻是不難的,那武君陽只有一個人,不管武功再高,總有個疲累的時候。
很快這第一個便上前站到了廳中,邪道的人不是長得不好,就是長得太好,這人與武君陽站到一起,更明顯的體現了這一點。景明竟冒出了一種,他寧可頂替宋秉修跟武君陽**也不想做戲嫁給這人的想法。
這時,那人自以爲邪魅的一笑,對武君陽拋了個秋波道:“區區倒覺得,教主大人才是豔冠羣芳。”
此話一出,滿場皆驚,大家把用眼神剝衣裳的絕技從景明身上改用到武君陽身上。景明努力的微笑眨眼,真是,老天有眼!爽!
武君陽很淡定的從腰間抽出一把描金的扇子,對着它道了一句對不住,然後便用它朝着那個邪魅君的臉扇去。一時間只聽“噼啪噼啪”的節奏十分明快,等停止的時候,連人帶扇的已經都扇出了門外。
景明暗嘆,原來變態是鐵扇公主!這麼一想就安心不少,心道,除非來了孫大聖,否則想要過這關,難。
然而接下來上來的這人,就讓景明不敢再亂想了。那人其實就是個很普通的大漢,可那鼻子、那眉眼,就連那紅披風都讓景明聯想到了牛魔王!僅僅缺了一雙角而已。
這時小白咳嗽了一聲,景明轉過臉去,就見他靠着小黑對着自己擺手勢。景明當然不懂,微微搖了搖頭,小白就又湊到小黑耳邊,道:“誒,他不願意呢。”
小黑擡頭看了景明一眼,正巧逮到景明一臉的怨氣,頗怔了一怔。
景明被逮個正好,忙轉過頭,總覺得剛剛引起了什麼誤會似的。
這邊牛魔王早就下去了,武君陽又放倒了幾個,玩得頗開心的樣子。景明也想通了,武君陽必然不會讓人通過,條件定得低不過是爲了嚇唬那人,這比武招親怕是要長期進行了。
不過,這樣也太過自負,他又不是神,現在玩得挺歡樂,等累了的時候,保不齊就擋不住了。
這個保不齊很快就來了,有人通過了。武君陽揹着衆人對着景明吐了吐丁香小舌,道歉:“我忘記多少招了。”
景明十分想抹他一嘴的鼻涕,叫你渾,叫你渾!
通過的那人外表很金玉,笑得很詭異,景明被笑得如沐寒風,精神一振。武君陽走過來,道:“問吧。”
景明嚥了一口口水,武君陽就扭過頭說:“明兒叫你猜他最喜歡什麼花?”
“明兒明兒,皎皎明月喜歡的,自然就是桂花。”說着,又擴大了詭異的笑容,“敢問美人兒,對否?”
景明正在更加猛烈的寒風中抖擻,就聽武君陽怒道:“明兒也是你叫的!”一掌透心涼將人拍了出去。
招親繼續進行,接下來武君陽正經了許多,所以直耗了大半天也再沒有一個過關的,景明這心完全放下了,順便都祈禱着能多來些人把武君陽給累死。
在邪教的地盤上見到皇太后,景明一點都不驚訝,可接着出現的一位倒真把景明嚇住了,且有發傻的趨勢。
那人一襲青衫,一方青巾,端得是學富滿車的文人架勢。卻一拱手,報上名號:“在下楚子墨。”
被他那風采懾住的不止景明一個,小白看了看那人,正了正歪在小黑身上的上半身,扭頭仔細觀察身邊之人的麪皮。
武君陽也朝他們那邊瞥了一眼,哼了一聲就唰得不見了人影,再出現時卻已在楚子墨面前了。
景明心口怦怦直跳,一時十分迷茫。
他來了,代表什麼?那之前又爲什麼?他知道是我嗎?臉,臉,去他孃的妝!老子這回丟人丟到奶奶家了!啊,他能打得過變態嗎?我怎麼不知道他也是會武功的!怎麼這麼亂!
小白看了一眼他那個情動的樣子,扭頭就發現身邊的小黑也在看着景明,心頭一動,便湊過去問:“你纔是真的吧?”
那邊武君陽也在問:“你是真的?”
真也似假,假也似真,誰是誰,誰又分得清呢?
“太后娘娘千歲。”
聽得他言,武君陽當下冷了臉,道:“你當真以爲這是比武招親?不想死就別攪局!”
二人打得難捨難分,看者更是揪了一顆心,楚子墨卻志在必得的樣子,悄聲建議武君陽:“那人怎麼會就這麼輕易的上鉤?依我看,他還在觀望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嫁兒子吧。”
的確,武君陽不過是見了景明一身的紅衣,一時衝動才這麼做,想他如果來了,說不定就會關心則亂,出手來救兒子,如今看來,怕是他早已看出了什麼。
“就算他不上鉤,你以爲我就會如了你的願?”
“我卻有個法子引他上鉤。”
楚子墨一再的退,都要退到屋外了,景明不由自主的向前傾着身子,想要看清楚一點。
小白一會兒看看小黑,一會兒看看那個楚子墨,不知道他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怎麼想他這麼做都是於事無補的,可這個人真的會明知道不可能還來硬闖嗎?那白癡除了懷了個孩子還有什麼?值麼?
五百招已過,武君陽黑着臉回來,楚子墨跟着走過來,心情很好的樣子。
景明已經不能思考了,腦袋上像有個紅外線燙髮機在烤着一樣,鬧哄哄的還熱得很。
小白驚奇的瞪着完整無缺走過來的楚子墨,連小黑也擡頭看了他一眼,那楚子墨看了他們一眼就走過去了,十分的雲淡風輕。
“明兒問,你老家在哪?”武君陽此題一出,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他在放水,這東牀快婿是定下了。
上面岳父女婿的已經在愉快的談論嫁娶事宜,下面衆人唏噓着跟着丫鬟去蹭邪教的飯。
景明有很多話想問,可奈何說不出來,不是害羞,是他孃的這啞穴還沒解開呢!武君陽看了看他那急切的要倒貼的樣子,加了一句:“不準圓房!”
楚子墨低了好聽的聲音道:“全憑教主吩咐。”
大約一應事情都談妥了,未來兒婿頗害羞的走了,武君陽忍受着身後跟團火似的兒子,道:“小白,你負責送親,明日啓程,去胥州。”
“這,就要過年了,不如先定着,明年再過門吧?”
武君陽看了看小白,道:“小黑,帶少主回去。”等小黑把憋了一團火的景明連着拖拉的衣服拽出去了,才轉向小白,“有什麼話,說罷。”
“屬下覺得有些蹊蹺。”不蹊蹺也得說蹊蹺了。
“哦?怎麼說?”
“那個,黑護法他,怕是對少主,真的,真的有什麼。”
“有什麼?”
“愛,愛慕之情。”
小白適時的跪下,道:“屬下該死,妄加猜度,可屬下覺得此舉不妥!”
“好了,不過是個計,我會讓你跟着過去的,你就替我看着。不過,明天就送過去的確有些太假了,那便等過了年吧。你也下去吧。”
景明覺得他不喜歡小白了,甚至有些討厭,因爲明天就那麼被改成了明年。儘管他知道,明年很近了,也知道武君陽做什麼都是因爲那個人,讓他和楚子墨在一起也是,還只是做戲。
可是,無論如何,楚子墨來了,見到他的那一刻,他瘋了。不管他爲了什麼而來,他所做的讓景明得出一個結論,他是來帶自己走的,來將計就計的,來用這種法子在一起的。
以後,以後不管宋秉修出現與否,武君陽答應與否,他都要死扒着不放,這是利用他的報酬。
我很勤快的碼出一章,自誇一個~
欲知真相,且看下回分解!
天亮了,雞叫了,小爺可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