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路走多了,總能遇到鬼,可誰也沒說大白天的也能遇到鬼!確切的說這個人現在不是鬼,不知他信了哪個教的,早就已經滿血復活了。
此人現在正穿着景明穿習慣了的衣服,囂張地坐在景明的寶座上,道:“美人兒,別來無恙。”
景明十分討厭他。人說大智若愚,景明就屬於寓若大智的,就是說他腦子不好使,直覺卻對頭些。
要說武君陽是個看起來沒譜,其實也沒譜,但卻頗坦率的壞蛋,這個景明的孿生兄弟宋景軒就是看起來沒譜,其實有譜,一肚子壞水的小壞蛋。
小壞蛋說:“喂!怎麼好像嚇壞了?小兔皇兄。”
兔你妹!吐不出象牙的死狗!景明把眼睛嘴巴都拉成直線,反擊:“閻王都不要你嗎?”
“他老眼昏花,把我當成你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景明張嘴叫道:“小白!”殿內果然就變出了個小白。
景明再次下令:“咱們走!”
那小白站仰起一張娃娃臉問:“怎麼走?”
“哈哈哈!九百,你不知道路在腳下呀路在腳下!”
被叫做九百的娃娃臉小白,恍然了一大悟,站起身,在殿內轉了轉,找準了個地點,踩了踩,跳起來朝選好的位置一蹦,人就“譁”的一下消失了。
景明驚恐的看着他那一蹦砸出來的洞,不由自主的攥住了袖口。
“皇兄請吧。”宋景軒突然一本正經的說。
景明看了他一眼,忙蹲下來對着洞口朝下叫:“小白,你回來,咱們走正門,不用另外打洞洞洞......”
宋景軒走過來蹲到他旁邊,順手搭上他的肩道:“對,走正門,再坐上皇輿,讓全京城的老百姓都來瞻仰瞻仰天顏!”話畢,還不等景明扭臉頂回去,就手臂使力將他摜了下去。
景明的一聲絕響,便隔絕在緩緩合上的地板下。
當然,這個洞本沒有多深,再加上來不及走開的小白當肉墊,景明也沒摔着,只是嚇得臉上的肉有點跳而已。
小白似乎是個沒有痛感的肉墊,扶起景明,然後道:“順着路走就行了,這應該是一條大路到江南的。”
“到江南?!”
“我是說到宮外。”
如此冷的笑話,這小白竟然沒有笑,景明判定,他們邪教的護法都是面癱。然後自己笑了笑,說:“好吧,前面帶路。”
二人一前一後走在腳下的路上,約有半個鐘頭,景明突然叫道:“小白,我忘了一件事!我能不能回去?”
小白停下來轉身看他,問:“什麼事?”
“私事。”景明含糊答道。
小白想了一想,嚴肅的說:“就地解決吧。”
“???”“!!!”“小白,你是在報復吧!”
隨後,景明當然沒有了私事,二人繼續前行,一炷香後,前面沒路了。不過,倒多出了一左一右兩條,景明很可憐小白,問他:“不是一條大路到江南麼?”
“現在是兩條大路到江南。”
景明皺着眉微笑:“那選哪邊?”
小白徑直往右走了,景明忙跟上去問:“爲什麼選右?”
“男左女右。”
“我要走左邊。”
“左邊有男人。”
“右邊右邊,咱們趕緊走吧,天都黑了。”
“......”從一開始就端了燭臺的小白用小指指甲挑了挑燭芯,天,又他媽的亮了。
從一堆假山石中轉悠出來的時候正趕上飯點,景明很憂心的問小白:“你帶銀子了嗎?”
小白有問必答,道:“沒有。”
“武君陽僱傭你們竟然不給經費!”景明很懊惱,就說應該順手摸兩樣東西出來的!擡頭一看所處景象,忙提醒小白,“這裡是右相府!”
“我與右相有些交情,應該能蹭頓飯。”
景明眨了眨眼,想問什麼交情,又生生忍住,轉而驚訝:“你知道出口在右相府?!”
“你剛剛告訴我的。”
景明覺着跟小白說話總是堵得慌,本不欲再說話,可見他真要大搖大擺的出去蹭飯,忙道:“你去吧,我在這裡等你。”
“好。”
小白只答了那一個字,就又擡腿要走,景明一看他來真的,忙拽住他道:“給我帶一份,要有葷有素有涼有熱,最好再要些銀子。還有,別說是我。”小白連答了四聲“好”,終於甩掉他走了。
景明許久沒走這麼多路,頗有些累,也不管地上髒不髒涼不涼就靠着暗道的牆坐下了。他之所以認出這裡是右相府不過是因爲不遠處的一圃菊花。
今年興許是個暖冬,時間上已是臘月了,卻還沒下過一場雪,看那菊花的樣子,像是能開到明年。
景明越看那花,就越想揪一朵下來薅花瓣玩,不然這麼幹等着實在太無聊了。不過,想是這麼想,他也就是看看解個眼饞,並沒有真的跑過去辣手摧花。
過了沒多大會兒,小白就回來了,景明激動的扯了他,不知該講什麼好,小白便自己講了:“咱們走吧。”
景明拉住他袖子,問:“這麼走會不會太招搖了?”
“沒事,他不介意,我還叫他準備了馬車。”
景明狠眨了眨眼,才控制住淚腺,他覺着他要是從這裡出去了,將會十分地丟人,那種感覺就像上茅房沒帶紙,讓人送來一樣。所以他極力要求小白找個東西給他矇住臉。
小白不負衆望,變出了一塊烏漆麼黑的布,行走江湖,總少不了見不得人的時候。
景明一掌拍上小白的肩,拽過那塊黑布就朝臉上蒙。他現在沒穿皇袍,自然不怕楚子墨認出來,實際上他連錦緞都沒穿,小白說,穿好的容易被宰,景明深以爲然。
等景明蒙好了,小白望着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自己的看法:“你這樣會不會看不見?”
“我怕被認出來。”從額頭開始蒙面的景明認爲自己其實很容易認。
小白無奈,道:“那我牽着你走吧。”說着,便抓了景明的手。
景明忙順着他的手扯住袖子,說:“這樣就行。”小白歪了歪嘴角,不再說什麼,轉身將他朝外帶。
既然是假山,自然沒有平整路好走,景明實際上是被小白連拖帶抱給弄出去的。
楚子墨見小白帶了個蒙得嚴實的人出來,動了動嘴,問:“這位兄臺是怎麼了?”
“天花。”“馬蜂蟄的。”
“天花的時候又被馬蜂蟄了。”
如此之慘,楚子墨也不忍,上前扶了他,道:“兄臺慢些,這邊走。”
景明被他扶着的右手臂就那麼麻了。
要說,碰個手臂,還是隔着衣服的,景明本不至於麻,可就壞就壞在楚子墨這回的語音放的十分輕柔,下了誘惑的蠱似的,景明直到走了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妹的這死人對着個陌生人都這麼柔情似水的,對着我怎麼就跟吃了南極冰川似的!
當下縮回手,抱住左旁小白的胳膊。
楚子墨背了手,聽了小白替手下那個沒禮貌的道歉,藹聲回道:“沒事,是我唐突了。”脾氣好得景明都想吐他臉上!
將奇怪的人送到後門的馬車上,楚子墨還服務周到的奉上食盒,食盒內附贈銀票,簡直是把他們當皇帝一樣伺候。
小白駕起馬車,很招搖的從右相府離開了,景明覺得他那走了許久的暗道都白費了,擔心自己暴露了,很憂心的隔着簾子湊到小白背後悄聲問:“小白,你覺得我那樣,被人認出來了沒有?”
“沒有。”小白斬釘截鐵。
“爲什麼這麼肯定?”
“因爲我們現在在路上。”小白有理有據。
“你是說他如果認出來了就會不讓咱們走?”
他這句說的既快且急,小白仗隔着簾子歪頭翻了個白眼,道:“讓皇帝從右相府走失,他就得掉腦袋了。”
景明繞了一圈,得出的結果也不過是個沒結果,“哦”了一聲,終於放過小白,自己塞食兒去了。
那一盒子飯食就是當時景明給楚子墨送去的那個御廚做的,御廚做菜有一樣頂頂重要,那就是不管好不好吃,首先這菜必須得長得跟朵花似的。
不過這次這位御廚沒擺成花,因爲那食材就是個花。景明看着那珠圓玉潤的雪白菊花,不可抑制的想,這不會是吃啥補啥的意思吧?然後又想到,楚子墨八成沒事就吃這玩意兒,便咯咯的笑了起來。
小白聽到笑聲,頭從簾子邊上鑽進頭來,問:“怎麼了?”
景明抱住肚子正襟危坐,道:“此物甚好,我要細品。”
小白瞟了一眼打開的食盒,收回了腦袋。
食盒雖小,卻一應俱全,景明挨着吃下來,除了那道菊花,其他的皆是非酸既辣,連點心也是酸爽可口的。
這個廚子八成是川蜀那片兒的,這味兒調的,太稱心了!
左右坐在車上無聊,景明便晃晃悠悠的吃,等要下車的時候,一盒子東西早就被他吃完了。小白瞪了瞪吃空的食盒,擡頭詭異的看了他一眼。
景明被他看得心虛,拍了拍他道:“那個,我雖然沒給你留,可咱現在有銀票了!走,爺請你吃!”
飯桌上,小白說,今天先到這邊的一個堂口去,在外面住是要錢的。
景明一拍桌子,大罵:“那我們爲什麼不直接到那去吃飯!”
“你說要請我吃的。”
二人註定了吃不安生,沒一會兒,就有人來鬧事,景明看着那一羣長得都像壞蛋的人虎虎生風的朝他們這邊來了,忙扯了小白問:“你武功怎麼樣?”
“不怎麼樣。”
景明送他一個“你太謙虛”的調戲眼神,道:“一會兒那羣人來找事兒,你頂着,爺先走,我在門口等你。”
他安排的挺好,卻完全沒頂用,那羣人來到桌前就是一集體下跪,比早朝上的還齊整。
景明扭了一半的身子又刷的扭了回來,就聽那領頭的人中氣十足的報臺詞:“屬下來遲,請教主責罰!”後面的孩兒們跟着放開了嗓子報:“請教主責罰!”
景明的一個“平”字在嘴邊繞了一圈轉成了“起”才放出來,衆漢子“嘩啦”一下子就起來了。
他們這陣勢搞得忒大,連掌櫃的都縮到櫃檯下面去了,小白擺了擺手,景明就看着他們跟着那手跑到旁邊的桌子上裝上帝去了。
“我只說了請你的!”景明故作幽默。
“請全樓都沒人敢要。”
果然,景明很純良的去付賬的時候,老闆委婉的說他沒零錢找,這次就免了這位客官的消費。
景明得瑟的拿着銀票朝櫃檯上摔,流氓得就差個兔了,嚷嚷道:“你這什麼服務態度!你看不起爺可是!爺有的是錢!”
掌櫃的看着他攥得緊緊的銀票,“啪啪啪”摔得人頭暈,可就不見他扔下來,只得陪着笑臉道:“客官第一次來,咱們店做長久生意,所以這第一次,就免了,免了。”
景明看他擦汗,開心了,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你也不寫個告示在前面,這樣別人怎麼知道第一次不要錢!”
“哎,寫,寫,馬上就寫。”
掌櫃的抖抖索索的拿了筆寫告示的時候,小白來了,問:“那我明天來就要錢了啊?”
掌櫃的手一抖,“叭”得抖下了一滴墨汁,景明看他可憐,催道:“你趕緊寫吧,我們明天再來。”鬼知道明天在哪呢!
可明天他們是走了,狗腿子們卻沒走。
九百護法白羅剎有令:從此以後,在明月酒樓吃飯一律不收錢。因爲酒樓的名字冒了他們教主大人的名諱,這酒樓就得跟他們教主的品性一樣樂善好施。
作者有話要說:十一了,過節了,我乖乖的來更了~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