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完了臨時導遊的小鳳姑娘圓滿了。
終於肯老實宅在自己的小店裡當個安分守己的老百姓。
“你收拾完趙秋傑了?”
聽到展昭的聲音,陸小鳳撇了下嘴,繼續練自己的字,連頭都沒擡一下。
展昭走到書桌前,隨手將佩劍擱到了桌邊,拿了墨條幫她磨墨,順便看她已經寫好的字——
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問君何能爾?心遠地自偏。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山氣日夕佳,飛鳥相與還。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
是五柳先生的《飲酒》。
“收拾了人,心情也不好嗎?”
陸小鳳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此時此刻的心情,本來差點有個蓋了軟紅堂被偶像包青天給鍘了的安樂侯當義弟就很悲劇了。結果,又不得已認了個原本該死於非命的當義弟。
這得是什麼樣的運氣才能達到這樣的水平啊?
靜山王那傢伙她真心不大看得上,不過看在靜山王妃還算不錯的份上她就勉強幫他們教育一下趙秋傑,下點猛藥,應該會有點效果。
事實上,那猛藥的效果好得不是一點兒半點兒。
但凡趙秋傑想幹點什麼靜山王妃不認同的事的時候,只消說一句“你小心被你義姐知道”,小王爺趙秋傑就會立馬乖成鵪鶉,窩在靜山王府看書睡大覺——因爲他只消一看書必定昏昏欲睡。
“展昭,”陸小鳳終於寫完這首《飲酒》,放下筆,帶些困惑地看向那紅衣小貓,“你說我是不是被詛咒了?”
“哦?怎麼說?”
“爲什麼我總是會遇到一些奇葩的事啊?”當初被太師認義女,如今被趙秋傑認義姐,哪一樁不奇葩?
展昭差點兒一順嘴說出句“因爲你本來就挺奇葩的”,幸好沒脫口而出。
“你想太多了。”
“我覺得不是我想太多啊,”小鳳姑娘略苦惱,“我覺得這分明是老天在玩我嘛。”
老天玩你,你不是也玩了別人?左右也是打平了的,實在沒什麼好糾結的。
但,這樣的話展昭是不會說出口的,他說的是:“事情已然如此,你再糾結也於事無補,不如看開些。”
“那你呢?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了?”
“不當值,你又在小店,便過來看看你。”
陸小鳳笑了笑,很自然地偎進了他的懷中。
展昭便也自然的伸手擁住她,“不如我陪你到外面走走?”
“算了吧,這是汴梁城,如果不小心被人看到傳入太師府的話,我怕平地起波瀾啊。”在她還沒想到解決之道前,這事還是先放放吧。
“實在想不到辦法,我便硬着頭皮上門提親好了。”
“這個辦法成功率很低的啊。”陸小鳳忍不住提醒他。
展昭在心裡嘆口氣,他何嘗不知道這個辦法成功率不高,目前唯一可能成功的辦法就是他們奉子成婚,可這辦法只會更加讓太師對他不滿。
“行了,你也別煩惱了,反正也不着急,辦法總是會有的。”逼到最後實在不行就跟太師爹說是她對展小貓霸王硬上弓好了。
咦,這確實是個辦法哦。
“展昭。”
“嗯?”
小鳳姑娘眼睛滴溜溜地轉着,問他,“你說如果我跟太師爹說,是我對你霸王硬上弓,他會不會顧及面子認了這門親?”
展昭:“……”
“好歹給個反應啊?”
“你自己覺得別人會信嗎?”
“我覺得會啊。”
“是嗎?”展昭都快被她這異想天開的想法給逗笑了,“我就這麼好對付?”
陸小鳳伸手勾住他的脖子,笑眯眯地道:“那要看是誰對付你了,對我來說輕而易舉,不是嗎?”
展昭也不由笑了,“你呀。”
“你別以爲我說笑啊,這真的是個不錯的法子,我對你硬上弓,首先,你就是受害人,這事是不好宣之於口的,我義父真的可能啞巴吃黃連哦。”
“別鬧了,趙秋傑不夠你耍的,又來鬧我?”展昭壓根就不把她說的當話聽,根本就是無稽之談。
陸小鳳白了他一眼,鬆開了勾着他脖子的手,便要從他懷中出去。
展昭環緊了她,道:“真氣啊?”
“氣了又如何?”
“給你賠不是。”
陸小鳳就忍不住笑了,伸手在他胸前捶了記,啐道:“你還能有點原則嗎?”
展昭只是看着她笑,眼中是滿滿的柔情與寵溺。
陸小鳳微微低了頭,略有些不好意思,“一會兒我讓小禾到廂房睡去。”
展昭也有些不太自在地別了下臉,雖則已有夫妻之實,但到底兩人尚未有夫妻之名。
“這樣小禾豈不是……”
“不妨事,在小禾心裡你是柳下惠,我就是塊石頭,柳下惠跟一塊石頭,是再安全不過的了。”
展昭被她的說法逗笑了。
小禾送茶進來的時候,陸小鳳在看展昭寫字。
展昭的字與陸小鳳的不同,更顯遒勁有力而灑脫飛揚,而他寫的是李白的《將進酒》。
筆下是數不盡的江湖豪情。
南俠展昭,即使身入公門,依舊有着屬於他的江湖性情。
“小禾,你瞧展昭這字寫得如何?”
小禾道:“奴婢哪裡懂這些,不過,看着是極好的。”
陸小鳳亦點頭,“我也覺得好,明天你拿了去鋪子裝裱一下,我掛房裡。”
“是。”
“這裡不用你伺候了,晚上我與展昭還有些事情要談,你到廂房睡好了。”
小禾略有遲疑,但仍是應聲道:“奴婢知道了。”頓了頓,又道:“那奴婢要幫小姐卸妝更衣嗎?”這樣即使小姐要與展大人秉燭夜話也自在舒服些。
展昭將裝作漫不經心將目光移到了他處。
陸小鳳想了下,道:“還是卸妝更衣吧。”
小禾便對展昭福了一禮,道:“展大人還是先到院中稍等,容奴婢幫小姐梳洗之後再進來。”
“好。”
小禾按部就班地幫自家小姐洗漱更衣,然後請在院中等候的展昭入內。
展昭再次入內,便見到陸小鳳已卸去釵環,除了羅衫,換了一身寬鬆的家居裝,簡單大方略樸素。她一頭的烏髮只簡單用絲帶束成一束垂在身後,卻依舊給人以清水出芙蓉之感。
而她正在將白日綁在大腿上的匕首以及小腿上的針袋解下放到牀前杌子上。
“整日綁着這些能舒服嗎?”
“習慣就好了。”
“何不將匕首佩掛在腰間?”
“展小貓。”
展昭看她。
陸小鳳伸手在他額間一戳,“你還有沒有記性啊?”
展昭:“……”
“九尾狐那個案子,如果我把匕首佩掛在腰上,還能救你們出來嗎?”匕首是可以佩在腰間,但如此一來卻是有些扎眼了,還是藏在裙下來得好一些。
至於針袋,也是爲了方便之用,她總是不可能將那隻藥箱整日背在肩頭的,那不現實。
展昭只好沒趣的摸鼻子。
“不過呢,你說得也沒錯,我可以在腰上再佩一把小刀呢,這樣就更保險了。”
展昭:“……”
“明日我就上鐵匠鋪去買一把來。”
“你呀。”總是這麼說風就是雨的。
“你大約是不能陪我去了。”
“倒也未嘗不可。”
陸小鳳抿嘴笑,一邊脫了衣裳掛到衣架上。
展昭也徑直除了衣物,二人到牀上安置。
羅帳之內自然是一片濃情蜜意,說不盡道不完的溫柔繾綣。
外間的燭火不曾熄滅,一任照着一室的光明。
而內間的燭火不曾點燃,掩去了那一片恩愛情深。
天色未明,展昭便起身穿衣,趁着四下無人得見,迴轉開封府。
而陸小鳳則繼續跟周公約會。
天色大亮後,小禾等人也都陸續起身。
小禾在屋外喚了幾聲,得到允許後便進房將燭臺收了,四下不見展大人,便知必是說完事情之後離開了。
“小姐可要起身了?”
“我還要睡,別吵我。”
“是。”
陸小鳳在牀上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便又睡着了,晚上運動量有點大,她今天大約要多睡一些時候。
果然,這一覺就睡到了午後。
若不是知道小姐昨夜是熬夜了,小禾真要擔心小姐是不是身體哪又不舒服了呢。
陸小鳳照例是不用小禾幫着穿衣的,即便用小禾也是穿外裳的時候,纔會叫她進去。
小禾幫小姐洗漱梳妝,重新挽了髮髻,插了珠釵首飾。
“小禾,一會兒咱們上街去。”
“小姐還是先吃飯吧。”
“我就是說飯後啊。”
“小姐要買什麼去?”
“刀。”
小禾嚇了一跳,“小姐——”您好端端的買什麼刀啊?
陸小鳳對她解釋道:“買把看着小巧可愛的刀掛在腰上啊,不是也挺方便的麼?”
“哦。”小禾心裡暗自吐槽,小姐您還嫌自己的刀不夠多嗎?她總覺得小姐似乎對刀有一種異乎尋常的收集癖好。
雖然小姐並沒有很明確的表示出這個愛好,但是小禾做爲她的貼身丫環還是多少能感覺到一些的。
陸小鳳用過飯後,便領着小禾上街去了。
她們在尋了幾家鐵匠鋪子後,終於找到了一把連刀柄算上也不過七寸長的小刀。
這刀鋒還算鋒利,刀鞘看着簡樸卻也不是太普通,繫到腰間還是個滿不錯的飾物。
“龐姑娘!”
聽到這個似曾相識的聲音,陸小鳳還是狐疑了一下的。
不過,在看到這個聲音的主人後,她就只剩下皺眉了,又是那個什麼尚書家的公子,瞧模樣他這又是跟一羣狐朋狗友到外面吟詩作對,說白了就是花天酒地消遣來了。
畢竟,這個時代狎妓還屬於文人的一種普遍愛好消遣。
後面的宋徽宗直接就包了個李師師,也算是一段帝王風流佳話了。
陸小鳳不想搭理這種人,所以瞥了一眼就隨手拿了一把菜刀端詳了。
“龐姑娘要買菜刀?難道姑娘還用自己下廚不成?”
不止小鳳姑娘不想搭理這種豬頭,就是小禾都不想理睬這種公子哥。
“龐姑娘若是買賞玩的東西,來這種地方就來錯了。”
陸小鳳扯了下嘴角,冷淡地道:“不勞劉公子費心。”
“喂,你們這些人是想調戲民女嗎?”
突然,上天派來一個天使女俠一柄長劍就擋在了陸小鳳主僕的身前。
陸小鳳便把手裡的菜刀放下了,她對這位女俠的拉轟出場有些豔羨。
“姑娘是誤會了,在下與龐姑娘乃是舊識。”
陸小鳳適時道:“公子莫說這樣讓人誤會的話,咱們並不相熟。”你不過是跟龐昱有幾分交情,而這交情在柴文意砍傷龐昱之後就沒了,所以說是不相干的人都完全可以的。
小禾補刀,“是呀,這位女俠,我們跟他們不認識的。”
“你們這羣紈絝子弟,只會走雞鬥狗,不學無術,還不趕緊給本姑娘滾。”
真帥!
那劉公子見此情形,便只好跟自己的朋友先離開了。
“多謝姑娘仗義相救。”陸小鳳不吝道謝。
“不客氣,江湖人路見不平,原是要拔刀相助的。”那姑娘如是說。
陸小鳳本打算再跟人家姑娘多客套幾句,卻不想那邊匆匆過來一位王府校尉,到她身前一躬身,道:“我們王爺請姑娘過去。”
“王爺?”
“是。”
陸小鳳有些狐疑,但還是決定過去,“頭前帶走。”
“姑娘,請。”
等過去後,陸小鳳才知道是哪位王爺——是當朝八賢王趙德芳,她家偶像堅定的後盾。
“民女見過八王爺。”
“免了,你也算不得什麼民女。”明明是有官誥在身的,卻偏偏願意當個平民百姓。
“不知王爺叫民女來有什麼事?”
八賢王一指站在一邊的兩個人,道:“吶,這有樁案子,你幫着判一下吧。”
陸小鳳:這是唱哪出?
下面就有侍衛上前一步將事情始末講了一遍。
那兩人,一個錦衣玉服,一個粗布葛袍,可粗布葛袍的告那錦衣玉服的說那人偷了他的銀錢。錦衣玉服的自然是不認的,還請街上路人評理,自己這樣的衣着打扮怎麼會偷人錢財。兩人爭執之間,就遇到了八賢王的坐轎,然後,八王爺就忍不住管了閒事。再然後,又看到了陸小鳳在不遠處,便順手將她提溜過來替他判案了。
聽完王府侍衛的話,陸小鳳道:“我需要一隻狗幫忙,通靈性的那種。”
“找只狗來。”
很快,侍衛便找了只符合要求的狗來。
陸小鳳對那狗的主人道:“你讓你的狗聞一下這粗布葛袍之人身上的味道。”
“好的。”
那狗聞過粗布葛袍之人的氣味之後,然後在主人的牽領下循着味道找去,最後圍着那錦衣玉服的男子狂吠。
陸小鳳便道:“確實是這人偷了那人的錢,因爲狗的鼻子是最靈的,天下的銀子便是長得一模一樣,這剛剛離身不久味道總是不一樣的。”
八賢王不由笑了,“你這倒是省了自己的力氣。”
陸小鳳微微一笑,道:“這個是最省力的法子,因爲這樣罪犯直接無可遁形,當然若不用此法,也不是不能分辨出二人所說孰真孰假。”
“哦,說來聽聽。”
陸小鳳便向他解釋,“錦衣玉服之人外表雖光鮮亮麗,可是卻掩蓋不了他的真實身份。這人通身上下全是破綻,這件衣服顯然不是他自己的,衣襟略短,腰帶略鬆,與他這一身最不搭的就是他腳下這雙鞋了,錦衣玉服的人如何卻穿這樣一雙做工粗劣的布鞋?王爺,您再看他的手——”
有侍衛讓他那人將手伸出攤開以供講解。
“這也不是一雙養尊處優的手,而那粗布葛袍之人則正好相反。
況且,說謊之人與說實話之人的語氣神態必然會有不同之處,仔細觀察便知真僞。”
八賢王頗有受教,“你這姑娘倒也不是浪得虛名。”
“王爺謬讚了。”
“本王要到開封去見包拯,你也一道去吧。”
“是。”嘴上是答應了,小鳳姑娘心裡卻不由犯嘀咕,這八賢王是什麼意思呢?他老人家找她家偶像可能喝個茶,下個棋什麼的,可是叫她一起去做什麼?她家太師爹跟偶像是天下皆知的對頭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