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內的梁山可不是山東的梁山。
後者存於古水泊梁山，由虎頭蜂等七支脈組成，誕生過好漢。
前者卻是屬於長山山脈北段，是實實在在的熱帶叢林，山巒疊嶂之間，那是屬於野生動物的世界。
哦不，嚴格意義上來說，這裡屬於原始熱帶雨林！
就算是當地芒族最好的獵手，也只能在部落的周邊範圍內活動，不敢深入這一片原始地帶。
早幾年，法屬印支總督佈雷維耶攜帶妻女赴任的時候，興致盎然地帶着狩獵隊進入這片原始森林，希望找到一頭野生的雲豹爲作爲女兒的生日禮物。
那一次，百餘人的狩獵隊遠離山路，徑直闖入原始叢林，他們帶着機槍、炸藥，企圖用野蠻對付野獸。
只是一週後，當佈雷維耶被芒族獵手擡出叢林之後，法屬印支部隊就有一條不成文的規矩，不要進入長山山脈。
——
清化
山下奉文是在睡夢中被叫醒的，從河內戰役開始，他就沒有好好睡過一覺。
與海軍的協作調度，保隆僕從軍的運輸安排，後勤轉運與各種調度工作幾乎榨乾了他所有的腦細胞。
睡覺前，第5師團第11聯隊從紅河西岸抵近河內，雖然遭遇抵抗，但佐藤傑聯隊長對於突破信心十足。
近衛師團第2聯隊堀江大佐回覆，部隊順利攻克海防鎮，先遣隊一部經過激戰，殲敵2000餘人，再下海陽。
近衛師團的木下勇第3聯隊回報，他們在興安西北山區截獲支那205師殘部，擊斃對方指揮官，第205師全滅。
近衛師團第1聯隊持續給到河內壓力，九野村桃代回報：距離河內僅有15公里，已經看見了城市的輪廓。
就連負責包抄的第21聯隊都已經穿越原始叢林，抵達最後的據點，梁山。
似乎一切都在向着預設的結局發展，河內就像是被握在他五指山中的孫猴子，根本無法逃脫。
正在夢中會見天皇陛下的山下奉文突然被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他猛地睜開眼睛，身體幾乎反射一般坐起，扭頭看向房門的瞬間，山下奉文感覺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不對勁！
“何事如此驚慌！”
山下奉文翻身下牀，一邊走向大門，一邊不自覺地拿過衣架上的軍裝，就好像知道了一些什麼似的。
打開門，外面的副官佐佐木已經滿頭大汗，廊道遠處也傳來了腳步聲。
山下奉文示意對方閉嘴，那副愚蠢懦弱的樣子讓他很不喜歡。
扭頭看向正快步走來的參謀長鈴木宗作，他依舊強作鎮定。
是的，已經是這個時間點，做什麼都晚了，還不如讓自己冷靜下來。
山下奉文整理着軍裝，淡淡開口：“鈴木君，是哪一路出了問題？”
參謀長鈴木宗作站定後沉聲道：“又是第21聯隊，司令閣下，您之前的判斷是正確的，他們在梁山遭遇伏擊，聯隊長畏罪自殺，餘部正在後撤。”
“呼——！”山下奉文忍住怒火，深吸一口氣平復心情：“走吧，讓廚房做一些吃的過來。鈴木君，要辛苦一下了。”
“嗨！”
看到司令閣下如此鎮定，鈴木宗作低頭之際，不由感嘆果然是帝國選中的帥才。
但那名副官佐佐木卻有一種自己被拋棄的感覺，他..被無視了。
山下奉文的腳步很快，隨着他走進指揮部，所有參謀與軍部人員都已經被叫醒過來值班。
“把電報拿給我看看。”
山下奉文走到沙盤面前，向旁邊伸出右手，來自第21聯隊的電報就被遞了過來。
“嗯？遭遇炮擊？請求撤退？”山下奉文有些不解：“精準炮擊？梁山距離河內多少距離？給我要白天的飛行偵查報告。”
鈴木宗作快速一算：“約25公里，白日偵查僅發現小股部隊西進。”
“給我再次聯繫第21聯隊，支那既然能精確炮擊，一定會突襲，今村均呢？”山下奉文很不理解電報裡的內容。
“消息就是第五師團上報的，屬下以爲，對方”剛纔被無視的副官佐佐木開口。
山下奉文猛然扭頭，目光如同猛虎一般盯着對方：“我不要你以爲，我要我以爲！”
後者快速低頭，嚥了咽口水不敢說話。
鈴木宗作將他拉開，示意他今天不要說話：“司令閣下，您有所不知，最近一年裡，陸軍的風氣有些不同，今村均的電報.要單獨看待。”
山下奉文皺眉，看向指揮部其他參謀，大家幾乎都是一樣，似乎已經習慣了這種模式。
他低聲問道：“所以，請求撤退是什麼意思？”
鈴木宗作深吸一口氣，舔舐了一下嘴脣，靠近一些低聲說道：“應該是已經潰退。”
“八嘎！”
山下奉文忍了這麼久的形象終於破功，有些壞風氣他不是不知道。
殲敵1000寫3000，戰損3000就寫戰死500，受傷2000，失蹤500。
到時候只要先把戰役報告提交上去，後面在運輸途中、野戰醫院傷重不治的，屬於整體戰爭損失，由陸軍整體平攤，而不是某一個人單獨承受。
哦，當然少不了病死的，那可不計入戰損的。
至於歸屬什麼分類，那是政客們的事情，關他們屁事。
但他沒想到，現在竟然連戰報都開始作假了？整個指揮部都因爲山下奉文的怒火變得安靜無比，接下來怎麼做？
沒有人敢提出意見！
這位大爺，可從來都不是什麼好相與的。
山下奉文咬緊牙關，好半晌終於開口：“所以，要給今村均撤退的命令？”
鈴木宗作摸着下巴想了想：“可以命令今村均派遣騎兵第5聯隊快速支援，這一路還是要進攻的，只聽過圍三闕一的，可沒聽過圍二闕二的，這給支那太多回轉空間了。”
他來到地圖前，指着北寧：“目前近衛第2聯隊正在試圖從海陽發起進攻，切斷支那北線聯繫，威脅滇越鐵路，南線的兩支部隊已經展開，這個時候，西線的缺失.會讓沿着紅河西岸北上的第11聯隊陷入孤立。”
聽到這裡，山下奉文大概也聽明白了，第21聯隊怕是指望不上了，今村均的預備隊如果能頂上去，也是一件好事。
“喲西，給第5師團下令，收攏部隊，繼續前.”
只是他的話還沒說完，通信室那邊有通信兵騰得一下起身，那表情與副官佐佐木剛纔一樣。
都是不中用的花架子！
山下奉文心中暗罵，但他還是耐心等着結果。
有參謀小跑着過去，拿起桌上的譯文一看，頓時扭頭望向他這裡。
可惡，又是什麼糟糕的消息！
儘管內心如此想着，但他卻不能說出來，只能看向鈴木宗作。
後者會意上前，拿過電文後便眉頭一皺，鈴木宗作轉身開口說道：“司令閣下，第5師團第21聯隊長三木吉之助大佐切腹了。”
“納尼？”山下奉文此刻是又驚又怒，這貨沒把部隊帶回來怎麼就切腹了。
陸軍的規矩.
等等！
山下奉文立馬追問：“現在第21聯隊誰負責，在哪裡？”
鈴木宗作立馬指示通信兵發電報，可這讓山下奉文很不滿意，今村均這個混蛋到底在做什麼？
別說是他，就算是今村均本人，現在也比他更加憤怒。
“什麼叫做聯隊長切腹之後失聯，大隊長呢？三個大隊長都死了嗎？”
今村均的怒吼在南定響徹！
如今，第5師團指揮部安置在南定，近衛師團指揮部安置在海防，這也是爲了方便指揮。
但南定距離前線距離還是太遠，預備的騎兵第5聯隊1600人想要馳援100公里外的梁山，至少需要三天！
可.第21聯隊如今失聯了。
“田阪君，給第21聯隊最後的命令是什麼？”今村均的雙手死死抓着沙盤邊緣，泛白的骨節足以證明他的憤怒。
參謀長田阪專一低頭回答：“命令第1大隊西條暫代聯隊長職務，率部避開山路，繞行回撤。”
今村均皺眉：“繞行是往哪邊繞？”
後者一愣，這算是什麼問題？
“自然是先向北或者向南，避開支那部隊註定的突襲。”田阪專一回答的理所應當，但今村均總覺得不是一回事。
他想了想：“回覆司令閣下，第21聯隊正按計劃後撤，第5騎兵聯隊已經出發，部隊將按時抵達進攻位置。”
當晚，第5騎兵聯隊緊急集合，從南定直接穿越叢林沖向府裡，再走第21聯隊的老路。
第二日
第5騎兵聯隊以損失300人的代價強行橫穿整個叢林，於中午抵達府裡。
但第21聯隊還是處於失聯狀態，似乎從聯隊長自盡之後就再也沒有了聯絡。
面對圍攻計劃出現的漏洞，山下奉文直奔南定的第5師團指揮部，但還是沒有任何第21聯隊的消息。
陸飛、海飛出動11架次對梁山進行偵查，可除了密集活動的支那部隊，他們一無所獲。
有意思的是，在陸軍第3次飛行偵查的途中，有一架不明身份的偵察機路過，兩架飛機的飛行員同時感慨：“這第21聯隊這麼能藏嗎？爲什麼一點蹤跡都沒有？”
消息傳回南定與和河內，沈復興與山下奉文都不理解，爲什麼一整個聯隊，炮擊之後就消失了。
第三日
第5騎兵聯隊繼續急行軍，不惜馬力直奔梁山。
沈復興同步下令，要求馬長勝繼續前出，必須趕在對方騎兵聯隊支援抵達前將第21聯隊殲滅在原始叢林之中。
瘋狗班再次接到前出偵查任務，又有幾名新人補充進來。
盧子雄與瘋狗班離別之際，將自己的配槍交給瘋狗：“我現在有兩件事情很後悔，一是沒有吃那口蛇肉，二是沒有把槍交給張寶。”
“第一件事情或許沒了機會，但第二件事情，你替我，替張寶，多殺幾個鬼子吧。”
後者咧嘴一笑：“好東西，您就瞧好的吧。”
第四日
馬長勝的穿插營已經向南探索12公里，橫向5公里的區域，居然沒有發現任何第21聯隊的蹤跡。
而日寇第5騎兵聯隊越是接近梁山營地就越是心慌，第21聯隊仍舊處於失聯狀態，沿路沒有發現任何大部隊經過的蹤跡。
但兩支探索部隊的距離，卻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