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廝將她帶至一院子口, 看了看院子裡,又回頭看了看宋姣,垂臉低聲道:“宋姑娘在此稍等片刻, 待小的去稟告將軍。”
“嗯。”宋姣點點頭, “麻煩了。”
小廝的速度很快, 他進去還沒有多久, 李朝初便從院子裡出來了。他一身白衣黑褲, 單手負在身後,劍眉入鬢,額上滲着密密的汗珠, 顯然是剛剛做過劇烈運動的。
才兩三日不見,宋姣覺得他消瘦了許多, 原本光滑的下巴冒出些青渣。咳咳, 說句題外話, 宋姣覺得有些鬍子的李朝初更加迷人,更加有男人味。
李朝初略冷淡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薄脣掀了掀:“宋姑娘。”
“將軍。”宋姣回道,“民女如約來拿哥哥的遺物了,叨擾將軍了。”
“嗯。”李朝初淡淡應了聲,眸光一轉,道:“宋姑娘跟上來便是。”
語罷, 他越過她朝後南方走去, 宋姣忙不迭地跟了上去。今兒他穿着白衣黑褲, 白衣紮在黑褲裡, 束着腰帶, 寬肩窄腰,男人矯健的身材優勢顯露無疑。
宋姣咬了咬脣, 在心裡默默地嘆了口氣。李朝初家世殷富、麪皮長得俊俏、身材那麼好、還那麼專一癡情,這麼一個寶,宋凌煙怎麼就看不上呢?
如果李朝初像對宋凌煙一樣對她,那麼她立刻馬上從了李朝初。
唉,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宋凌煙啊……
默默地嘆了口氣,她提了提裙襬,小跑上去,追上李朝初並肩走着。
她長得很高,比身後那個小廝還要高上幾分。追上李朝初後,她抿了抿脣,默不作聲地在李朝初身邊走着。
察覺身旁多了個人,李朝初視線一轉,落到宋姣的……頭頂。他的嘴角微不可聞地一抽,這高度、這側臉,這盤起的發。恍惚間,他以爲這是女扮男裝的宋副將。
“將軍……”察覺到李朝初的視線,宋姣咬了咬脣,本來想問他今天吃飯沒睡好的話來關心關心他,可一想現在兩人的關係,她用什麼立場來問這話?怕問出來,李朝初察覺她有不軌的企圖,反倒愈發愈離她遠。
於是,哽在喉嚨裡的“吃飯沒”硬生生變成:“你身材真好,寬肩窄腰的。”
李朝初:“……”
小廝:“……”
瞧着兩人像看着神經病一樣的眼神,宋姣恨不得一巴掌拍死自己,她……這說的啥話啊!她現在的身份是黃花大閨女啊,怎麼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快來一塊凍豆腐,她要自盡!
【蠢才。】系統飄乎乎出聲。
“要你管?”宋姣在心裡默默罵了回去。
“小姐。”原本跟在李朝初身後的小廝突然跟了上來,強行插進她與李朝初的中間,充當人形牆將她與李朝初分開來,滿臉防備地看着宋姣:“將軍有潔癖,不習慣別人離他太近。”
宋姣:“……”潔癖毛線啊!在軍營和髒兮兮的漢子朝夕相處三年,也沒說過什麼潔癖,現在她一走近,什麼潔癖就冒出來了,想宣戰麼?!
宋姣面上功夫極好,心中雖已咆哮成草泥馬,可面上卻是波瀾無驚,平靜地很,甚至綻放出柔的能將人融化的溫柔笑顏:“將軍有潔癖麼?正好,民女認識一治療潔癖的大夫,有時間將軍要不要去看看?雖說潔癖不是病,可有時候比染病還糟心呢。”
小廝:“……”
李朝初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謝了……”
“不用謝。”宋姣勾了勾脣,精準地打斷他的話,一寬容慈祥的笑容躍上姣美的面上,“那麼將軍,咱們說好了,改日民女找個機會約約那大夫,給將軍瞧瞧。”
小廝:“……”這女人也太自作主張了吧!將軍還什麼都沒說呢。
喉頭動了動,他正要將哽在喉嚨間的“不過不必麻煩”說出口,這邊宋姣又捏準時機,搶在他開口之前道:“想必民女哥哥在天之靈也不想看見將軍在塵世間受潔癖折磨呢,哥哥一直將將軍視爲榜樣,若你在塵世中過得不自在,想必他也沒法安心投胎的!”
小廝:“……”還扯上副將投胎問題,這女人也太能扯了吧!
李朝初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漆黑如墨的眼眸暗了暗,默默將“不過不必麻煩”嚥了回去。果然人不能猶豫,一失足成千古恨,“謝了”二字是多餘,他該直接拒絕的。
小廝眼巴巴地看着自家將軍喉頭上下動了動,而後清冷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隨你。”
小廝快哭了,將軍中招!宋姑娘勝!雖然他對將軍被三公主拋棄很是同情,也希望有一位溫柔善良的姑娘把將軍收了,可那位姑娘不管怎麼樣也不應該是眼前這個比男人還長得高大的宋家姑娘啊!
瞧瞧這黝黑的皮膚,瞧瞧這身段……
若她跟了將軍,將軍牀上能不能制服地了她啊,將軍牀上生活堪憂啊!
腦補似乎過頭了,待小廝結束腦補後,才發現自己與李朝初他們落下一段路。而李朝初已經帶着宋姣進入了書房,他忙小跑着跟上去。
他得緊緊跟着將軍,以防將軍清譽被宋姑娘所損。
嗯,這是個艱鉅而又光榮的任務。
***
宋姣是帶着緊張來到將軍府的,離開時,她的臉上掛着滿足的笑意。藉着潔癖的名義,她下次見李朝初的藉口有着落了,也就是有藉口在他面前刷存在感以及好感度了,如此,她怎麼能不滿足地微笑?
系統問她:“宿主,雖說你找到藉口了,可是所謂治潔癖的大夫,你找到了麼?據小僧所知,潔癖貌似沒得治啊。”
“沒得治更好啊。”宋姣答,“這樣我就能經常在面前刷存在感提升好感度了,就算以後治不好,這好感度刷上去了,我也就完成任務了。”
【那你去哪找所謂治療潔癖的大夫?】系統又問。
“這個是個問題……”宋姣皺眉,轉而舒開,“不過沒人能夠治得好,那麼隨便拉個長得像大夫的人冒充不就得了。”
系統:【你真隨便。】
宋姣摸着下巴想了想,擡眼道:“西門泉倒是個不錯的選擇呢。”
系統:【……】
“他是軍醫,李朝初認識他,對他自然放心,不會懷疑。”
【你還真是就地取材。】
“這是廢物利用。”
西門泉現在在宋府什麼事都不做,每天就揹着一個藥簍子在院子裡挖來挖去,吃飽了就挖,挖飽了就睡,睡飽了就吃……如此循環不斷,這樣下去,他遲早變成頂着啤酒肚的大胖子,也該給他找點事做了。
***
西門泉被宋姣威逼利誘拉去假冒所謂可以治潔癖的大夫時,他的心在滴血。
他問宋姣:“副將,你真的那麼喜歡將軍。”
宋姣並沒有回答,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似看破紅塵一般反問:“你說呢?”
西門泉道:“從你的眼裡我看見了你對他愛的深沉。”
宋姣:“……”她對李朝初的欲/望就那麼地明顯地表現在眼睛裡?
西門泉又道:“副將,你說我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我那麼地喜歡你,可是我卻要幫你去接近你愛的男人。”
宋姣默默地看向他,目光在他傷感得不得了的臉上停留半晌,突然想起第二世第二世與西門泉的糾葛,想起西門泉領兵在城下要攻打大姝,想起他最後的那箭,想起他望向她,眸中的痛徹心扉。
最後想起他對第二世原主人的深深愛戀。
說來也奇怪,他對作爲冒牌貨的她失望透頂,要殺了她。可是她卻一點都怪不起來他,興許她並不是原裝貨,而是冒牌貨的原因,反而對他一直有種愧疚感。
如今這中愧疚感延伸到第三世的西門泉身上。
她抿了抿脣,將心中的打算放棄,輕聲道:“若不願意,便算了,我並不強求你。”
豈料她的話音剛落下,西門泉便拉住她的手,眸子一閃一閃,感動地不得了:“副將,你這是在關心我嗎?我願意的!我願意的,只要是你想要的想做的,我都願意!”
宋姣:“……”她表示收回剛纔的愧疚。
***
宋姣和西門泉到將軍時,開門的還是上次那個小廝,那個小廝看了宋姣半晌,又扭扭捏捏了半晌,終於將他們放了進去。
走在前面的宋姣嘿嘿冷笑,少年,待本小姐把你家將軍拐到手,嘿嘿,掃茅廁去可好?
系統突然出聲:【姑娘,你想多了。】
宋姣:“別人腦補的時候你可以安靜點,高潮時快要飈上雲端,卻從雲端澆下一盆涼水,瞬間萎了的感覺你懂了麼?”
系統:【……你從哪裡知道這些的?】他記得他貌似沒有給她植入這種邪惡的記憶啊……
宋姣沒有回答,因爲她看見李朝初了,腦袋一瞬間空白,忘了和系統鬥嘴了。
今兒李朝初一身白衣,背對他們負手而立,頭微擡。現已是三月,桃花開得正好,風起,桃花瓣緩緩飄落,落到他的發上、他的肩上。他似乎已經在這裡站了許久了,肩上、發上有好些桃花瓣。
這個場景宋姣覺得有些熟悉,她想起初見李朝初時。
那時雖然沒有這漫天飛舞的桃花,雖然背影並不是像此刻一般是靜止的。可都是一樣的性質,帶着一抹絕塵隔世的孤寂,彷彿在世間已行走了千年,令人不忍,卻又不敢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