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歡顏卻不知她心底所想,一雙妙目裡滿是淚水。
她果然不該來求姑媽的,如今,不能爲沈爹討回公道,還差點讓姑媽對沈大哥動了殺機。
沈歡顏不願再呆在永壽宮內,剛巧薛太后也不願意看見她,是以擺擺手,道:“你且出去吧!……”
沈歡顏應了一聲,也無心去擦掉滿臉的淚痕,轉身走了出去。
楚寒綾這些日子過的很是滋潤。
唔,若是忽略蕭駿笙這些日子食髓知味,對她百般折騰的話,她的日子應當會更好一些的。
晨起梳妝,楚寒綾手裡執着象牙梳子,將一頭青絲打散,慢慢的梳着。她的髮質極好,仿若上好的錦緞,很是順滑。蕭駿笙很喜歡把玩她的頭髮,時常將他們二人的發挽在一起。她笑他,他卻道:結髮爲夫妻,恩愛兩不疑。
她的臉,就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緋夜推門走進,看見楚寒綾,道:“小姐,國公府來人了……”
楚寒綾一愣,問:“誰來了?”話音剛落,就見門口走進一個女子,二十多歲的模樣,滿眼悲慼的跪在地上,道:“三小姐,求你大發慈悲去看看三夫人吧,她,有些不好……”
三夫人到底還是出事兒了。
據下人說,那日雪後,她喊着丫頭帶自己去後院看紅梅,卻撞上了不知爲何滿腹怨氣的二夫人。
她的肚子已經有五個多月了,被二夫人狠命的推搡開,根本就來不及躲閃,一下子就滑倒在雪地裡。
那血,霎時就隔着衣服流了滿地。
潔白的雪,猩紅的血。就那麼交織在一起,將這本來就污濁不堪的國公府內,又添了一抹濃重的顏色。
楚寒綾手中的象牙梳子掉落在地,只聽得“啪”的一聲,便碎了一地。
周漣漪當真是,決絕的不留一絲情面。
楚仕偲中年得子,一顆心寶貴的緊,整日裡對三夫人噓寒問暖,爲的卻是她肚子裡的那個。
可誰曾想,卻在這個時候,被人爲的害死了。
他親眼見着,那是一個已經成型的男嬰,小小的身子被周漣漪抱在懷裡,聲嘶力竭的哭喊。
她甚至還不能下牀,只坐在牀上,被大紅的錦被簇擁着
,那臉卻愈發的蒼白了起來。
他就遠遠的站在門口看了一眼,就走了出去。
他看不下去,真的。楚仕偲這輩子馳騁沙場,手下染了無數個生命。可是,他唯獨沒有染過自己家人的血。然而今日,他的體內卻有一個聲音叫囂着,殺了那個惡毒的賤婦!
他幾乎是咬牙切齒的喊着:“陸芷夢!”
正在繡花的二夫人便如破布一般被他從榻上摔在了牆角。
陸芷夢甚至都沒來得及看清楚,就見他彎下腰將自己提起來,按在牆邊,吼道:“你是要有多狠的心,才能對她下手?!”
“老爺,我沒有……”陸芷夢抱着最後一絲希望,想要解釋,可是卻換來他一聲:“二夫人突發心疾,將她送到家廟好生伺候着!”
家廟,那是歷代祖宗埋葬的地方,他竟然要將自己送到那裡去陪着一干死人!
沒了楚仕偲的拖拽,她霎時便跌坐在地上。
被周漣漪暗算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完了。
沒了兒子做依仗,又被三夫人這樣算計,自己定然是凶多吉少了。
可是,她還念着一點奢望,想着,說不定他還會問一句:芷夢,你可是被算計了?
就如同當年,她方成了他的人的時候,楚仕偲替她頭上插了一朵花兒,笑:“人比花還嬌,若是我不護着你,還有誰來護你?”
她那時便以爲,自己此生找到了良人。
可惜,她卻忘了,男人的誓言,大多是一陣子。可是她,卻妄想要一輩子。
是了,那是奢望啊。
有下人進來,嘴裡說着敬語,可是手上的動作卻甚是粗魯。他們仍然喊她二夫人:“二夫人,別叫咱們爲難,走吧!……”
“你們放開我!”她不知道突然哪裡來的力氣,掙脫了這些下人的手,站起身,擡手擦掉嘴角的血,道:“我自己認得路。”
外面的雪又開始下了,落到她的身上,卻冷不過她心內徹骨的寒。
她想,她的此生,大抵也就這樣了吧。
楚寒綾趕到國公府的時候,三夫人正將自己關在屋子裡,誰都不見。
楚寒綾推門走了進去,見得屋內一陣昏暗,空氣裡都飄着血腥之氣
。
三夫人聲音嘶啞道:“都進來做什麼,出去!”
“連我也要出去麼?”楚寒綾淡淡的開口,卻不知道爲何,心裡很是堵得慌。
三夫人猛然擡頭,待看見面前的楚寒綾之後,這才起身,坐在牀上,道:“你來了……”
楚寒綾點頭,好一會兒才道:“身子好些了麼?”
“嗯,無礙了……”三夫人說着,又擡起頭,問:“他呢?”
“你放心,我既然說了一命換一命,自然會保他平安。”
聽了楚寒綾的話,三夫人這才露出了一個真心實意的笑容,道:“謝謝你。”
“莫謝我。”楚寒綾索性走到她身邊,坐下道:“我再問你最後一遍,你現在還來得及,你真的確定要這麼做麼?”
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楚寒綾嘆了一口氣,道:“也許,當時是我做錯了……”
如果當時,她能換一個人來陷害大夫人,說不定今日,他們之間就不會走到這一步了。
也許,是她錯了。
三日後,國公府三夫人留書一封,離開了國公府。
楚仕偲看完那封信之後,將自己在書房內關了一天,便對外聲明:三夫人染了惡疾,已然歸天了。
楚寒綾得知後,在蕭駿笙的陪同下,回了國公府。
國公府內外都換上了白色的燈籠,厚重的布團成花,懸掛在門口。每個人的臉上,都帶着一股肅穆的表情。
楚寒綾不過月餘沒見到楚仕偲,卻覺得他們之間已然數十年未見的模樣。
他老了。這是楚寒綾看到楚仕偲的時候,腦海中涌起的第一個想法。
他的頭髮不知何時已經泛了一層的白色,額頭上的皺紋也多出了幾條。看見楚寒綾的時候,他露了一個笑容,卻很是勉強:“你來了啊!……”
楚寒綾的鼻子霎時就酸澀了起來,她緊緊地攥着蕭駿笙的手,幾乎骨節發白。面上卻還含了笑,道:“給父親請安,父親安好!……”
楚仕偲看了她,道:“綾兒,去給你三娘上柱香吧!……”
楚寒綾點頭應了,走到了靈牌之前。靈堂內擺着一口上好的金絲楠木棺材,楚寒綾卻知道,那裡面根本空無一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