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餐用的時間並不長。
辰妃因爲吃素並沒有品嚐桌上的任何一道菜,全程都只是坐在一旁陪着郢雪。
看郢雪吃完了,辰妃看了一眼身邊的宮女,宮女馬上會意,靜悄悄地將桌上碗筷盤碟全都撤了下去。
“今天這孩子吃東西還算得體,沒有進了多少。若是能長久堅持下去,他日伴在扶越身邊才顯得妥當。否則我兒豈不是要委屈一輩子?”辰妃輕掃了霓川一眼,心裡感覺到稍許的寬慰。
郢雪看着宮女把烤羊腿收了去,身子雖然不然動上一動,心裡卻是後悔到家了:“多久沒吃到這個東西了!前幾天饞肉的時候還和靈雀商量着,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翻牆出去,跑到御廚房裡偷支羊腿,然後躲在天淵池後面僻靜的山坳裡烤着吃……如今不用偷了,就在眼前了,卻只能怪剛纔來時吃的核桃鹽酥餅太多了。”
待漱口,淨手之後,宮女門又提來了一個大食盒,接着依次在桌上擺下了五支紅漆描金點心碟,裡面放着菱角栗子糕、葡萄軟香酥、雞豆雪花塊、荷花芋粉團還有千層杏果酪。
接着,又有宮女捧來孔雀綠釉魚藻紋茶盞輕輕放在辰妃與霓川的面前,洞庭君山茶的清香悠悠地飄滿了隔間。
霓川輕輕端起茶抿了一下,慢慢放下道:“娘娘這裡的茶味道真好。”
說完這句客氣話,她侷促地低着頭,心裡盤算着什麼時候告辭爲好。
辰妃擡眼瞟了她一下,嘴角微微一挑:“這茶味道頗苦,不似你們小女孩兒平日愛喝的果子茶,蜜酪茶。本宮這裡沒有那麼多花樣的茶,就委屈你了。”
“娘娘說的哪裡話,雖然平時也喝那些發甜的茶,可是臣女也愛這些味道清淡的,品過後覺得苦是暫時的,回味卻是長久的香。”
辰妃含笑不語,只是自顧自品着茶。
霓川看着辰妃一個人不說話,默默飲茶,悄無聲息的,忽然沒來由地覺得辰妃很可憐。
誰都看得出來,辰妃與皇后、敏妃與榮妃不同,她是真的惦記皇上這個人,而不是因爲他是皇上。但是皇上對辰妃似乎並沒有同樣的心意。
這些日子辰妃身子一直不舒服,皇上天天都派人來看望辰妃,送來各種禮物,可是人卻是極
少出現在重鸞宮。所以辰妃就變得越來越沉默,就算是她身邊宮人圍繞,時時噓寒問暖,在霓川看來辰妃卻顯得愈發孤獨起來。
既然這樣,霓川就覺得自己不能告辭了,就算什麼話都不說,也要陪着辰妃這樣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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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暖香繚繞,靜謐無聲的閣子裡飲過了茶,放下了手中的孔雀綠釉魚藻紋盞。
辰妃雖然面上的表情沒什麼變化,可是心裡卻隱隱感到有些溫暖。她沒想到,霓川真的陪她飲了這麼苦的茶,還違背天性,拘着性子陪着她。要知道,很少有人有這樣的耐心。
辰妃見霓川並沒有馬上告辭的意思,便扭過頭問:“隨皇后出行的時要帶的東西可都帶齊了?”
霓川恭敬地說:“回辰妃娘娘,已經備齊了,只等隆康宮裡來通知日子出發了。”
辰妃又道:“你年紀小,出這麼遠的門,路上難免想家,好在郢雪也一同去。你們兩個年紀相仿,性格又都是活潑好動的,肯定能玩在一起。只是你年紀大些,郢雪脾氣有時過於嬌縱,你讓着她一點。不要惹出什麼不愉快來。”
霓川點點頭:“臣女記下了。”
辰妃微微沉吟了一下,像是在想着什麼:“你這回出門,帶幾個貼身宮女呢?”
“只有靈雀一個。”霓川道。
“這可不行!”辰妃蹙了下眉:“靈雀只大了你一歲,自己還是一團孩子氣,如何能將你照顧周道?本宮這裡有兩個調教出來的嬤嬤,都跟了本宮十幾年了,眼明手快,細心周道。本宮這次就派這兩個嬤嬤隨你前去,一路上也能知冷知熱地服侍你。這樣本宮心裡也踏實點。”
“回娘娘,您考慮這樣周道,臣女自是萬分感謝。只是臣女與靈雀已經相處慣了,實在不需要更多人來服侍臣女……”霓川一邊說話,一邊偷瞄着辰妃,只見她這會臉已經沉了下來。霓川無奈又委屈地撇了下嘴道:“那,謝過娘娘,臣女遵命。”
辰妃接着道:“你雖然年紀不大,但也不是個小孩子了,出門在外,身邊總是少不了跟着侍衛與隨從,你一定要拿出郡主的矜持來,切不可一貪玩就什麼不管了。你可明白?”
霓川心裡道:“我從小跟着父親與哥哥走南闖北,什麼人沒見過?莫說是軍營中的侍衛隨從,就是西域殺人放火的響馬,我們也常打交道。辰妃娘娘真是太操心了。”
雖然這麼想,可是她卻不敢這麼說:“是,娘娘的囑咐臣女都記下來。臣女自幼習武,雖然學到手的本事沒有多少,可是卻因此而常常出入父親帶兵的軍營。這軍中的規矩,臣女時時記在心上,一定不會莽撞行事,讓別人笑話。”
辰妃聽罷,臉上終於微微露出了一點笑意。
霓川見狀,暗暗鬆了口氣:“看來,後面的事情還要多聽辰妃娘娘,否則今夜她都不肯讓我離開了。”
“你……月信之時,可有什麼不適嗎?”辰妃緩緩問道。
霓川沒想到辰妃會問這個,怔了一下,窘窘地回答道:“臣女月信時除了偶爾腹中疼痛外,並無什麼不適。”
“嗯。”辰妃點了下頭:“你年紀小這個情況也是常見。只是這次你要去北疆,一路上雖然有人服侍起居,可是必竟不如在宮裡,若是月信時腹中疼痛起來,荒郊野嶺的難免手忙腳亂。這也是本宮要你帶兩個精幹嬤嬤的原因。你若在路上有了任何難處,不舒服的地方,不要不好意思,隨時叫她們兩個幫你解決。”
辰妃的話,說的平平淡淡,可是霓川此時低頭聽着,鼻子卻發起酸來,因爲這些話,在母親去世以後,再沒有人這樣囉嗦細緻地囑咐過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