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求死之心
沈月晞注意到不遠處斜插在地的長劍。那柄長劍還在微微晃動，這場對決剛剛結束。
梅普臉上戴着面具，看不見他的表情。從他微微搖晃的身軀，面具後發紅的雙眸中都能看出強烈的不甘心。看起來對決的失敗讓他頗受打擊。
用腳想也知道，以他現在的情況怎麼可能打得過蕭濯。
她氣得跺了跺腳。
蕭濯也真是的，和病人對打都不讓着點，一點都不體貼。人家還是他的好朋友, 剛剛率兵救了他的軍隊。再說贏一個病人又有什麼光彩的？
“我不服，”梅普低下頭，握緊了雙拳，“我苦練這麼多年，每天只睡兩個時辰……”
蕭濯撤回長劍，斜插入地：“就算你再練幾年，我還會是勝者。”
“不可能，”梅普目光落在自己擡起的左手上, “方纔你已露出好幾處破綻，是我的步子無法跟上……”
沈月晞看不下去，面帶不悅地喊道：“蕭濯，別說了。”
明明都已經贏了，嘴上還不饒人。蕭濯實在有些過分。
纔剛呵斥完她，就想來摸她。想得美。
蕭濯見她目光閃躲，臉上掠過一絲失望。
她還在琢磨，蕭濯已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想摸她的頭，剛碰到髮絲，便被她一個側閃躲開去，不忘記擡頭瞪他一眼。
宋臻道：“若是得了騎兵，我們必然要去協助西涼王作戰，否則在道義上說不過去。主公以仁義立足，不能不如此。”
蒙越也贊同道：“就是，又不是我們威逼於他。白送的騎兵爲何不要？幾百軍士走到哪裡都沒底氣。若是有了一萬鐵騎，我們就可以堂堂正正和敵人正面交鋒。”
“就算我露出破綻，你身體完好無恙，你還是抓不住這種機會的，”蕭濯嘴角掛着譏諷，“我比你強太多了，絕不會失敗。”
蒙越等人並未看到蕭濯和梅普之間的友情，她卻是親眼看見的。
這叫什麼來着，激將法？
他心中已有求生之意，病魔卻不答應。
梅普似乎也動怒了，胸膛起伏着，一副想說而又不能說的樣子。
“主公，西涼王世子得了不治之症，他要將騎兵送給主公，爲何沒有當場答應下來？”
梅普此次率兵來救，其實是違背西涼王的命令私下前來。西涼王正和西戎苦戰，根本不願意分兵。沈月晞覺得就憑這點，也不該放任梅普死去。
“夫君，梅普是違背了他父王的命令，私下率軍來救我們，這份恩情我們不能忘記。”
麻風病在她那個時代早已絕跡，相關藥物都是化學合成，在這個古代想要尋找相關的原料怕是不容易。就像她要做一輛汽車，大熊能做，但汽車所需的多種金屬卻沒有來源。
“會有辦法的。”蕭濯看向站在場邊的沈月晞。
得了麻風病，確實是生不如死。梅普這樣已經有兩年半的時間，難道他不想活下去了？
衆人本來甚是擔心，沈月晞將經過告訴了大家。大家才鬆了口氣。
沈月晞正在那裡發愣，她還在琢磨蕭濯和梅普的對話。
見大家議論紛紛，蕭濯皺眉道：“稍後再做決定。”
沈月晞沒料到蕭濯會問她的意見，猶豫了一下。
說完，他擡手做出請的手勢：“來，我們回帳裡。方纔在下急於比武，還未款待兩位。有些隱情我還沒有來得及和兩位細說。”
“我不相信！”梅普提高聲調，隱含怒氣。
他從小調皮搗蛋慣了，愛對人惡作劇, 但對女子卻一貫尊重。見蕭濯如此對待沈月晞，心中不爽。但沈月晞是蕭濯的夫人, 他又不能插手人家的事情。
“生氣了，”蕭濯微微一笑，“想不想再和我打一場？”
沈月晞嚇了一跳，看向梅普，他和蕭濯說到死？
“不必安慰我了，”梅普走過來，對蕭濯說道，“我的病請過很多名醫，都無法治癒。我此番前來，已了卻一樁心願，足矣。”
蕭濯伸出的手無處安放，只得在空中給自己扇了扇風，接着很自然地放下。
西戎猖獗，自己無法上陣廝殺，心急如焚。父親梅成偏偏又對他冷眼相待，多重打擊下他早已心灰意冷，萌生死意。唯一支撐他的念頭就是和蕭濯的十年之約。
蕭濯身軀微震，緩緩回過頭來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說道：“不要插嘴。”
沒有把握之前，她可不想冒冒失失地答應，到時做不出來就麻煩了。
沈月晞心裡也有些沒底，趕緊垂下雙眸。
梅普擡起血紅的雙眸看向蕭濯的背影。
沈月晞見大家都對梅普這個舉動深表贊同，又看向搖着羽扇琢磨的宋臻。
衆將退下後，蕭濯對沈月晞道：“月晞，你怎麼看？”
梅普不語，但目光已落在旁邊的長劍上。
“如果贏我是你的心願，那便好好治病，不要再提‘死’這個字，”蕭濯背過身去，緩緩走向校場出口，“我等着你痊癒的那一天，到時我們再來打一場。”
看起來蕭濯好像是嘲笑梅普。他故意這麼做，反而是在激勵梅普。
邱離明咳嗽一聲，率先說道：
他最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若不是全身纏布，這副身體恐怕和惡鬼已沒有區別。左手已經廢了, 無法縱馬橫槍，現在雙腳也已開始失去知覺。
蒙越道：“主公，這是西涼王世子的請求，以他的情況，也無法帶兵作戰。還請當機立斷。”
蕭濯這廝，簡直氣死人了，擺出一副上位者呵斥下屬的樣子。別人可能會被他嚇住，她可不吃這套。
兩人在比試前，他鄭重告知蕭濯，在比試後將西涼騎兵交付蕭濯，然後自己自盡而死，好過這般人鬼不分的活着。沒想到蕭濯一番譏諷，竟成功打消了他的求死之心。
“可是我的病，”梅普眼中剛剛亮起光芒，又黯淡下去，“無藥可治。”
幸好手邊沒什麼東西，真要是有，沈月晞就撿起來扔過去了。
他看向她的目光帶着詢問之意，似乎是在問她能不能治梅普的病。這是兩人之間的秘密，蕭濯是不會明說出來的。
宴請結束，蕭濯和沈月晞回到狼牙隘口。
“我也正有此意，”蕭濯讚許地點頭起身，揹負雙手望向帳門外的蒼穹，“若聽任梅普逝去，我就算得了一萬騎兵也會寢食難安。”
說完，他轉過身來，雙目炯炯地看着沈月晞：“月晞，能治好梅普嗎？”
沈月晞猶豫地說道：“我盡力而爲。”
正在討論，一名軍士急匆匆來報：
“主公，探馬來報，西涼王梅成大敗，現被西戎十萬大軍困在城中，情況危急。”
(本章完)